以魂补魂？
顾婉婉歪着头，语气惊诧：“那、那岂不是要弄死一个人或者魂？”
罗语薇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旋即严词道：“地府没人会帮你做这件事的，违背天道。”
顾婉婉顿了下：“她还能去投胎吗？”
“能，但投胎了也是残疾。”罗语薇说。
顾婉婉很清楚这个流程，秦广王宣判之后，再由转轮王送其投胎，或入十八层地狱服刑。
但这些人，生前无论是残疾、还是魂魄残破者都是正常流程入地府。
而魂不入地府直接被撕的，他们不会修复，除非转世之后修得几世阴德，魂魄才有可能被修复，从而再次变成一个完整的魂。
她能等几世，贺之淮可等不得。
如果以魂补魂，人阎王也说了违天道。这事儿做不得。
做不得她还不是做过，在福利院对孙妙动了私行。
“孙妙呢？”顾婉婉随口问道。
“我想想啊。”罗语薇眯着眼睛说：“应该现在还在第二层。”
过了几秒，她看向谢必安：“时候不早了，婉儿要是想参观你们就带她去，不想参观，就赶紧送她回去，别让上头发现了。”
说完罗语薇抱着平板消失在大殿里。
地府她门儿清，用得着他们带嘛。
顾婉婉垂头丧气地走出大殿。
哀叹着：“怎么办啊，我去哪儿搞个魂儿来补啊。”
谢必安用哭丧棒戳了戳她的脑袋：“走吧带你去逛逛。”
地府有什么好逛的，不是死气沉沉的鬼就是死气沉沉的建筑。
心里嫌弃，她还是跟在无常身后，心想自己难得下一次地府，是不是可以再求一求阎王。
不是说有犯了事的魂会给那位鬼帝嘛，干脆别给了，直接给她不就能修复谭思淼的魂魄了嘛。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正要回头再去找找阎王，就听见“叮”地一声，随之是谢必安说：“走吧。”
顾婉婉抬头看了眼，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员工电梯打开了。
还未反应过来，无常推着她进去，低声在她耳边说：“抓紧时间。”
抓紧什么时间？
顾婉婉准备问，电梯又叮地一声，打开了。
速度之快，她看了一眼到了第二层。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顾婉婉站在电梯里，没打算出去。
谢必安指着远处的山峦道：“看见她了吗？”
顾婉婉眺望过去，在群山中央燃烧着熊熊烈火，几十个青面鬼差指挥着数百个赤身裸/体的鬼魂排队受刑。
哭喊声响彻整个山谷。
她再仔细看，正在服刑的一人，正是孙妙。
鬼差拿着剪刀一点点剪下她的四肢，丢在一旁。然后被其他鬼差装进篮子里。
这是两条流水线，一条负责剪，一条负责装。
以前她在这层的主要工作正是负责装的那条。她要将鬼魂的四肢收集起来编号，然后在将它们修复到鬼魂身上。
顾婉婉诧异道：“这是要干嘛？”
“不是你的老工作嘛。”范无赦指着竹篮里孙妙的双腿。
“噢——”顾婉婉嘴巴呈o型，好像明白阎王的用意了。
这种有违天道，地府鬼差不敢做的事就让她来干。
到时候这笔残肢丢失的事就暂时压着，找个背锅侠来顶罪也不是不行。
顾婉婉想着猫着腰就往山谷里钻。
谢必安也跟在她身侧，替她遮掩着。
到了山谷，鬼差同谢必安打招呼，没注意到他身后的小女生。
顾婉婉开始从篮子里快速捡腿。
抱在怀里，她拽了下谢必安的衣角。
经提醒，谢必安朝鬼差道：“不妨碍你们了。”带着顾婉婉原路返回，直接送她到黄泉路。
坐车太招摇，他们只得走老路，把顾婉婉送出地府。
回到房间，顾婉婉将两条腿锁进小纸人里放好。
没想到此行挺顺利，她甜甜道：“感谢无常大哥！”
“行了，赶紧回身体里去。”范无赦拨了她的生魂一把，她便轻飘飘地朝自己的身体里去。
睡着的躯体瞬间醒了过来。
顾婉婉坐起身，黑白无常已经走了，隐约留给她一句：“有事再联系。”
谭思淼的魂魄和孙妙的腿都在床头柜上，现在她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就等贺之淮和他大哥谈判了。
顾婉婉蹦跶下床，将房门猛地拉开。
开门的风带来一股清香，她抬眸撞上男人焦灼的视线。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贺之淮眉眼中的担忧扫空了，转眼脸色平静下来，“还有十分钟就两个小时了，我上来看看。”
顾婉婉指着自己的床头柜说：“我都准备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和你大哥谈条件了？”
“不急。”贺之淮脸冷，说话也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大半夜了还熬夜的缘故。
顾婉婉还没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贺之淮就说：“反正贺懈已经见到谭思淼了。之后的事，我和他再谈。”
说完，他又温声补充了一句：“婉儿你早点儿休息。晚安。”
贺之淮轻轻关上门，又一阵风扑到顾婉婉脸上。
这阵风不似刚才猛烈，就好像贺之淮对她的态度。
似乎温柔了些。
-
顾婉婉不知道贺之淮是如何打发走贺懈的。
用过午饭，贺之淮说约了江铭，有事要聊。
她只好随他一起到约定好的茶楼。
江铭和鹿沫一起来的，说是今早刚从乔西古村回来，去了趟警局，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直接来了。
两日未见，江铭下颚的胡渣冒了出来，人也显得疲倦。
他不习惯用小茶杯喝水，要了个泡素茶的大玻璃杯，倒了一杯冷水，直接灌下肚。
他说：“也没别的事，就一件事需要顾小姐配合一下。”
“我？”顾婉婉问：“我能配合什么？”
“其实我们在林子里一共找到了四十七个人的尸骨，但报了失踪案的只有七个人。”江铭又喝了口水：“现在找到尸体了，就要让家属来警局认领。我之前也说过，这需要一个人来承担。”
“你要我承担啊？”顾婉婉瞳孔一扩。
“不是让你承担杀人。而是”江铭看了眼贺之淮说：“你老公说你想做好人好事，既然是这样，我们警局需要登报，说是你发现了尸骨，然后报的警。”
看着江铭的样子，她觉得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问：“还有吗？”
“凶手是眼睁睁从我们几个人的眼前变成石头的，我不可能和上级这样汇报。你说操控孟婆婆的人是贺家的人，那我需要顾小姐配合，让他认罪。”江铭说。
“哈哈，你这我有什么本事让他来认罪。”顾婉婉笑了。
“福利院虐待老人的事已经有个眉目，有几个老人愿意出庭作证。”江铭说：“现在我们在和海外的相关部门交涉，顺利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拿到领养名单，把你要的瓷娃娃拿来。到时候福利院的负责人和古村杀人分尸的案子一并了结。”
鹿沫补充道：“那个时候我们会说是你发现这些端倪然后报案的。”
顾婉婉听得微微睁圆了眼睛，看着贺之淮，有些不知所措。
贺之淮说：“你不是要积德吗。”
是要积德没错，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贺生庆去背这个锅啊。
见她为难，江铭继续道：“古村的人现在也出院了，他们对游客失踪，还有自己为什么中毒昏迷的事一概不知。就连山上凭空出现的那些坟，他们都是不知道的，现在我们的同事都还在山里处理那些坟。所以我们希望顾小姐帮这个忙，毕竟镇上的警察，那个古邵方已经见过你，听你讲过事发经过了。”
“不是说上头会按下来嘛”顾婉婉弱弱问了句。
鹿沫说：“尸体运回警局之后有家属来认领尸骨，是家属把这件事发到了网上，发酵得很快，都在问凶手是谁，抓住没有。”
这两天忙着贺懈的事，她都没时间玩儿手机。
想了想，顾婉婉说：“行吧行吧，我配合你们。但是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没问题。”江铭忐忑地看了眼顾婉婉，说：“顾小姐的超能力，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没有。”顾婉婉警惕起来：“干嘛？要把我抓去研究啊？”
江铭笑道：“那倒没有。”
自从去了古村见识到这些，江铭没有一个晚上睡好了，老是从梦里惊醒。
鹿沫也一样，现在眼下还挂着乌青。
“我只是希望这件事只有我们五个人知道。”江铭说完起身，道：“我们先走了，之后会有人联系顾小姐来警局。”
“噢——”顾婉婉应下。
从茶楼出来，周齐又去忙贺之淮的事了。
“老公。”顾婉婉看着周齐离去的背影，问旁边的男人：“我觉得做完这些事就让你们全部失忆好了。”
你们包括了他。
贺之淮深吸一口气，说：“随便你。”
顾婉婉没在意他的回答，继续说着：“而且我觉得江铭刚刚的话还是在点我。他想把我推到镜头前，到时候哪儿除了岔子就让我来背锅，说不定还真的会把我当成什么巫婆、怪物之类的人抓起来，送去研究。”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贺之淮问。
“我看网上那种讲故事的博主说的，说是发现未知生物或者超自然的事，就会有军方介入，然后秘密处理。江铭说不定也有这个打算。”
女生说得笃定，抿着唇小表情认真又带着几分少有的可爱。
贺之淮乍然笑了。
“什么博主讲这些？”
“喏你看。”顾婉婉打开app，翻出一个九局灵异事件簿的账号：“你看啊，xx暴风杀人事件，xx僵尸袭击事件，xx公交车失踪案。”
顾婉婉一个个的翻着。贺之淮看许多视频都被她点赞收藏了，问：“你不觉得这些是假的吗？”
“假的？你看我是假的吗？”
一句话把贺之淮给呛到了。
他说：“好吧不过你要知道现在网上的东西真假参半，不能全信。”
“对了。”贺之淮补充：“就像你那一抽屉的三只老鼠，那就是假的。”
“你说我的果茶？”顾婉婉说：“那直播的姐姐说绝对正品。”
“算了，以后你要吃什么，要用什么给我说，不要自己在网上乱买。”贺之淮想起来便想笑：“花了钱不要紧，别到时候把身子吃出问题。”
“噢。”顾婉婉点点头：“吃坏了就吃坏了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还有五十八天了。”
话题突然回到了她的死期。
贺之淮的眼眸沉了下去。
死亡大概是大部分人都会感到沉重的话题。
可顾婉婉说得轻描淡写的，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对于顾婉婉来说死后会更快乐，不然她为什么每次提起这件事都不会露出恐惧，反而是异常的开心。
贺之淮问：“你真的不怕吗？”
“真不怕。”顾婉婉捉住他的手腕朝前走，好像被一家花店吸引了目光，。
“可现在不像民国时期。”贺之淮亦步亦趋跟她身后：“现在繁华热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到花店门口，顾婉婉松开他，蹲在地上看几株新培育的品种，喃喃自语：“好像也是，我从来没看过雪，当然我也不记得我看过没有，还有极光，我看博主说冰岛有极光。对了，我也没有坐过那种大轮船，还有冲浪、滑雪，潜水，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下辈子吧，也许下辈子我能享受一次。”
“这辈子不行吗？”贺之淮突然问。
顾婉婉诧异回过头：“可我时间不够了呀。”
“那你想不想趁这五十八天，去做点儿别的事。”贺之淮问。
“做什么？”顾婉婉好奇地眨了下眼。
贺之淮良久才说：“比如我们去看一次海。”
另外的话，他咽下了。
他原本想说的是，你既然能有入地府的本事，那么你能不能，活下来。
活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别着急去下一辈子，这辈子好吃的食物，你都还没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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