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不见，再抬眸孟婆婆也一同消失了。
三人身上没了束缚。江铭握住周齐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动作之后，他问顾婉婉：“要找到树枝才能出去？”
顾婉婉回过头径直朝枯林里走：“对。”
贺之淮跟上她，眼里满是疑虑：“这个霍冉是死了的小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说完贺之淮把三年前霍家大火，全家人都葬身火海的事告诉了顾婉婉。
江铭也知道这个案子，想起来这家女儿的名字，正是霍冉，表情一瞬凝重。
老实说顾婉婉真没看出来她是什么东西。
至于死在火中的霍冉是养的“小鬼”，还是霍家原本的女儿，她更加说不清。
回忆起前来古村的前一日，霍冉曾在她手臂舔了一下，顾婉婉脚步一顿。
当时她的注意力不在手上，现在回想起来，她依稀觉得那不像人的舌头。
为了试验一下，顾婉婉抬起手，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手臂。
触感不是那么明显，或许是要让别人舔。
“老公，你舔我一下。”顾婉婉将手放到贺之淮脸前。
贺之淮眉头微蹙，表情不解。现在的处境他们四人都要依靠顾婉婉，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但他也没问为什么要舔，而是问：“舔哪儿？”
“就手臂。”顾婉婉撩起了袖子。
贺之淮侧目看看周齐，发现他们三人又都在看他。
先是江铭察觉到不妥把目光移开，他顺带扯了下鹿沫的衣角。
见两人都往别处看，只有周齐还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贺之淮瞪了他一眼。
经提醒，周齐赶紧望天：“这天气真好啊。”
贺之淮的视线回到顾婉婉纤细的手臂上，他犹犹豫豫地缓慢靠近。未下舌，抬眸问：“这儿？”
“都行。”顾婉婉漫不经心地说。
贺之淮屏住呼吸，迟疑一下伸出舌头，快速在她肌肤上舔过。
登时一股酥麻的感觉在顾婉婉的手臂上蔓延开，那一丝温热很快转变成微凉。
贺之淮直起身子的瞬间耳根微微发红，他握拳捂住嘴巴，轻咳一声：“行了吗？”
顾婉婉看着手臂，细细回想，倏忽眼眸一亮：“霍冉不是人，她好像是只猫。”
对，霍冉的舌头有倒刺。
猫？贺之淮眸色不由暗了暗。
听见她的话，周齐他们仨也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她。
周齐惊呼：“猫成精了？”
“成没成精我不知道。”顾婉婉低眉思忖，精怪之类的灵物她从未遇见过。地府打工那几年，她只和鬼打交道。
“这事我回头再查，先去找枯枝。”顾婉婉把袖子放下，“林子里的情况可能复杂，我用这根线把我们绑在一起，别走散了。”
几人看见她的指尖凭空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丝线，缓慢地缠绕到了五人的腕上。系好，线消失了。
江铭看着自己的手腕，想起处理顾婉婉自杀案时法医徐姐的话，他心口微荡，总觉得这个顾婉婉并非曾经的顾婉婉。
之前他也看过类似顾婉婉诈尸的新闻，说死者诈尸后说出奇怪的话和别的方言，有人觉得这是尸体里的灵魂已经是其他人的了。
鹿沫和他有同样的猜想。
但俩人皆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暗自递了个眼神，继续跟着顾婉婉走。
无论这个女生是谁，总归不是个坏人。
顾婉婉走在前头：“阵点肯定会和别的树枝不一样，仔细看就能发现。”
贺之淮在她左侧，眼睛在地面来回看，他倒是觉得一地的枯枝并没什么不同。他问：“哪里不一样？”
“唔——”顾婉婉皱着鼻尖，说这话不过是安慰他们几个，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她解释：“你们看不出来，只有我的眼睛才能看出来。”
贺之淮因为她的话收回了视线，既是如此，他也不去白费这个功夫了，老实跟着顾婉婉走就好。
顾婉婉仔细看着地面，遇见枯叶也踢开看看有没有树枝。
越走她越发现不对劲，问贺之淮：“你觉不觉得，树林没有我们第一次进来那么冷？”
贺之淮也感觉到了，不仅不冷，他们走了这么远身体还开始发热了。他颔首说：“嗯，不冷。”
他又转头问周齐他们：“你们冷吗？”
“不冷。”周齐说：“只是脚有点儿酸。”
鹿沫同样，只有江铭说：“还好，没什么感觉。”
得到他们的回答，顾婉婉又说：“我发现一个问题。”
贺之淮本就揣着疑问，立刻问：“什么问题。”
顾婉婉理了下思路，说：“孟婆婆没有伤害我们，我们一直认为是她本性不坏。但是这个霍冉，她也没有伤害我们。她只把我们困在林子里找阵点。这是为什么？难道她也本性不坏，只是和我们玩玩。”
好像确实如此。
周齐憬然：“对哦，就她那本事，杀一个人轻而易举嘛。”
江铭接下他的话：“会不会是他们杀人也会受到什么惩罚。”
说这话的时候，江铭把视线落到了顾婉婉的身上。
这类人他不懂是什么，但显然法律制裁不了他们，这事儿只能问顾婉婉。
顾婉婉也意识到江铭是在问自己，她说：“鬼道没有这个说法，杀不杀人全看他们的心情。”
江铭：“那她为什么不动手？”
周齐瞪他：“江警官，你很希望她动手，然后我们大家都死在这儿？”
贺之淮脸色沉沉，低声说：“会不会是不想杀人惹出麻烦？”
“有可能。”顾婉婉似想通了一半。孙妙之前也说过不会杀死她，玩一玩就消除她的记忆让她回去继续做贺太太。至于贺之淮，贺二爷要在固定的时间拿走他的魂魄，就不会让他提前死，可是周齐他们呢？
顾婉婉担忧地看他们一眼。
提醒道：“这都是我的猜测，说不定他们全是变态，把我们玩够了再杀也可能。”
周齐打了个寒颤，闭嘴了。
双眸装满警惕观察周围，身体也愈发贴近贺之淮，恨不得直接趴他身上去。
走了许久，顾婉婉似隐约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她抬手一拦：“你们听见了吗？”
几人互看一眼都在摇头，只有贺之淮说：“小孩在哭。”
周齐哆哆嗦嗦的：“贺总，你别吓我，我没听见啊。”
“在那个方向。”贺之淮指了指三点钟方向，瞳孔也随之移过去。
这时江铭也说：“我也听到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周齐也听清了，低声说：“不会是要来找我们了吧。”
“不是。”顾婉婉探头去看：“好像是个活僵。”
她往声音的方向走，没几步就看见一个边抹眼泪，边朝他们走过来的女孩。
是给他们送过饭的女孩。
看见顾婉婉，她也怔住。
哭声停止。
她面露愕然：“姐姐，孟婆婆呢？我们找不到孟婆婆了。”
顾婉婉也想问这个问题。
她盯着女孩，暗想：刚才脱离幻境，一共有十五个小孩，是他们被重新带入幻境，还是说这里有别的孩子？
顾婉婉问：“其他孩子在哪儿？”
女孩指指背后：“在那边。”
顾婉婉侧头询问他们的意见：“要不要去？”
贺之淮沉思片刻：“去看看。”
江铭也没说什么，任由他们决定。
见几人都没有反对，顾婉婉问她：“你带我们过去看看，行吗？”
“那你能帮我找孟婆婆吗？”
顾婉婉肯定道：“能。”
女孩在前面带路，她似很熟悉里面的路。没走多远，就看见几个小孩儿蹲在地上，其中一个小孩儿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们对几人的到来并不在意，好像压根儿看不见他们一样。
女孩过去提醒，他们几个人才抬起头，朝顾婉婉看过来。
脱离孟婆婆控制的活僵没有什么表情，瞳孔也暗淡无光。他们几个不似女孩那样表情鲜活，想来这女孩是刚刚被自己激活了精神魂魄的原因。
而其他小孩并不是被带出幻境过的那十五个，应该是一直留在这层幻境里的。
来回打量这八人，顾婉婉的视线停留在一男孩手上。他手中的树枝隐约有层黑雾缠绕。
这不就是她要找的阵点嘛。
得来不费工夫。
“你的枯树枝哪儿来的？”顾婉婉问他。
“捡的。”小孩的回答声像是没上油的生锈机器。
顾婉婉：“哪儿捡的？”
“那边。”小孩抬抬手，头也扭了过去。
就在前方不远处。
顾婉婉这才发现这个小孩的脖子上有一条拇指粗的红痕。
江铭也同样注意到了这点：“他是被勒死的？”
周齐暗骂了一声：“妈的，小孩都不放过。什么东西。”
顾婉婉先是看了眼男孩所指的方向，才问：“你为什么要捡这根？”
“它是香的。”男孩回答。
香的？
贺之淮看了顾婉婉一眼：“树枝怎么会是香的？”
顾婉婉抿唇沉吟，片刻后说：“幻境是为小孩造的，每一层幻境应该都有维持小孩肉身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有孟婆婆的术法和气息，阵点也是如此，所以小孩能闻到它的味道。”
说完，顾婉婉过去，一把夺走了男孩手里的树枝：“姐姐拿走了哦。”
男孩没有反抗的意思，只不过刚刚那个女孩拉住顾婉婉：“姐姐，孟婆婆呢。”
鬼知道她去哪儿了。
顾婉婉说：“我先带你们一起出去。孟婆婆应该在外面。”
女孩想了下说：“好。”
其他小孩的意见暂时不用询问，顾婉婉绞断枯枝，打破幻境。
再次回到古村，出现在堂屋里。
折腾这两次已经到晚上八点。天色暗下。
见孟婆婆不在，贺之淮说：“先离开这儿吧，免得一会儿又碰见这婆婆。”
周齐也说：“对。我看先回民宿，躲一躲也好。”
顾婉婉问：“那小孩儿呢？”
鹿沫说：“先带回去，问问他们都是怎么来这儿的吧。”
顾婉婉咬了下唇：“唔，也行。走吧。”
随后她对女孩说带她去找孟婆婆，把他们几个往民宿骗。
回程路上没有发现任何村民，也没瞧见孟婆婆。
古村仿佛空了。
顾婉婉心生疑惑：“老公你还记不记得胡广山说八点之后他就会关店，村里的店七点也会关。”
“记得。”贺之淮说：“怎么了吗？”
顾婉婉沉默凝视周齐的背影，轻声说：“那天我们出去找周齐就是七点之后，在路上我们遇见孟婆婆，她从山上下来，之后又发现周齐在林子里拜一座无名坟。”
贺之淮一直记得这事儿，表情也凝重下来，问：“你是觉得那座坟有问题？”
顾婉婉眸色有些沉，说：“对，周齐不可能平白无故去拜坟。我得去看看。”
停顿一下她说：“说不定，孟婆婆就在坟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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