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婉停住脚步,附身与贺之淮交耳:“你是说你二叔还有二爷都信任她?”
隔得太近,顾婉婉的发丝无意划过他的脸庞,消下去的热气又升回来了。
贺之淮往后一仰,与她拉开距离:“是的,我查过她,听说大学就和家里断了联系,出国深造的费用都是我二叔给的。”
顾婉婉没察觉贺之淮的耳根子又红了,惊讶捂着嘴,没料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她正想着,贺之淮咳嗽一声,快速道:“公司有人传,她是我二叔的情妇。”
啊啊啊?顾婉婉眨眨眼,这又是什么惊天信息。就连她怀里的金九也不打盹儿了,抬起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贺之淮。
“快问他,快问他后续呢?”
被金九一催,顾婉婉支支吾吾地:“真的假的?有证据吗?”
贺之淮斜睨了她一眼,口吻淡淡:“你是要找人还是八卦?”
“找人”顾婉婉笑笑:“也可以八卦。”
贺之淮收回无奈的视线,闭口不谈了。
无趣的男人。
一人一猫同时吐槽了一句。
程鹏推着贺之淮加快了脚步,顾婉婉也亦步亦趋追上。
福利院靠山环境清幽,由于昨夜的一场初雪,今日山林间萦绕着一层薄雾,缓缓往上浮动。
越靠近大楼,孩童的笑声便愈发清晰,也可以看见大堂后方有游乐设施,时不时几个孩子从门口跑过。
他们对来福利院的人见多不怪了,不曾留心。
进入楼里,墙上的装饰都是小孩子的画,色彩鲜亮,点缀白墙。
顾婉婉边走边瞧,目光落到一间教室里,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小男孩儿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油画笔正在纸上画着什么。
小孩儿魂魄残缺,满是裂痕,缠住了顾婉婉的步伐。
她脱离贺之淮放缓脚步往教室里走,走到小男孩儿背后,她探头去看他在画什么。
一张白纸被一条条黑色线条填满,黑线有深有浅,粗细不一,在纸上组成一个状似塑料袋的图案。只是再一细看,图案似乎有手,更加像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升在半空。
画得好生奇怪。
顾婉婉又侧头去看小男孩,却不想他猛然一回头,直接和顾婉婉面对面了。
由于没有防备,顾婉婉被他的面貌吓得往后一退,撞在旁边的桌椅上,臀部火辣辣的疼。就她连怀中的猫咪也一瞬奓毛,惊恐地抓紧了她的手臂。
男孩儿肌肤一片惨白,双唇也毫无血色,而他的那双眼睛像是被人强行剜去,只剩两个深深的黑洞。
可顾婉婉却感觉他能看见自己,有一双暗藏在他体内的眼睛,正通过黑洞静静注视自己。
她呼吸都放缓了,抱紧怀中白猫,与他对视。
教室的动静引起了贺之淮的注意,他示意程鹏去找罗语薇,自己则是去到有响声的教室。
许是失去眼睛,导致小男孩听觉敏锐。察觉到轮子滚动的声音堪堪逼近,他熟稔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眼罩戴在脸上,遮挡眼部。
同时他将画纸撕碎揉成一团,丢进抽屉里。
顾婉婉心绪还未平复,又看到他一系列的举动,掌心冷汗四溢。
贺之淮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抬手往门上敲出“砰”的一声脆响。
顾婉婉如梦初醒,站直身子,朝贺之淮跑过去。
到男人跟前,她又回头看了小男孩一眼,见他始终都面朝自己,定定站着。
她抿唇朝他莞尔一笑:“小朋友,姐姐一会儿再来看你好不好?”
小男儿不作答,又坐回椅子上,背对着两人一动不动。
顾婉婉也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推着贺之淮离开,“老公,这小孩儿怪可怜的。”
贺之淮目光一凝,回头看她红着眼眶,表情落寂。
动了恻隐之心,他在本子上写:“贺家可以收养他。”
顾婉婉紧握抓着轮椅边缘的手,深吸一口气:“不用,他活不长了。”
贺之淮脸色沉沉,不自觉张嘴,发声:“怎么?”
顾婉婉吸吸鼻子,“没什么,就是看出来了。”
她都这样说了,贺之淮也不好多问,默不作声了。
走出没几步,程鹏带着一个女人从二楼下来。
顾婉婉老早就听见了脚步声,视线一直停留在那边,一眼就看见从程鹏背后走出来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长款收腰呢大衣,下摆些许蓬松,显得那双腿更加修长笔直。
女人脸上画着淡妆遮盖岁月的痕迹,秀发挽成矮髻垂在纤细的脖颈处。
看见贺之淮与顾婉婉,她浮着笑,加快脚步朝他们来。
“小贺总今日怎么有空来福利院?”她伸出手,似要和贺之淮握手。
贺之淮伸手的一瞬,被顾婉婉用力拍打在了手背上。
冬日手本就凉,这一下更是力道十足,一秒男人的手背就浮出三根手指印,隐隐发麻作痛。
贺之淮侧头瞪着顾婉婉,却不知道女生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单手拽着他的轮椅,猛地往后一拉,直接让他滑开了至少三米远。
她扬起下巴走到贺之淮原本的位置,接住女人的手。
双眸洞隐烛微,携带着极深的怒气将眼前人死死盯着。
这张脸、这具躯体,乃至音容相貌皆是罗语薇的,且她似乎就真的是罗语薇,并非她人。
顾婉婉瞳仁微缩,借助阴阳眼,才彻底看清了躯体里的魂魄,和新闻登记的照片一致。
正是孙妙。
顾婉婉握得她的手愈发紧,孙妙想要挣脱却于事无补,表情尴尬。
程鹏此时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势,他老婆年轻时候争风吃醋就这模样。
他侧身从两人身边小心走过,去看被推到身后的贺之淮是否受伤。
一靠近,他就看见贺之淮咬牙切齿地盯着顾婉婉的背影,刚刚那一推把他吓得不轻。
程鹏赶紧拍拍他的胸脯:“你兰姨年轻时候也这样。”
贺之淮闻言侧目,拧眉面露疑惑。
程鹏又说:“太太这是吃醋了,不想您和别的女人握手呢。”
贺之淮的表情变了,变得局促又怪异,唇角抖动似笑又克制。
在心里默念了“吃醋”二字,抬眸又看着女生清瘦的背影。
这边顾婉婉又用力握了下孙妙的手,才松开。
在女人白嫩的肌肤上留下白色印子,几秒血气才涌了出来。
孙妙揉揉自己的手,笑容也全部敛起。她选择无视顾婉婉,从她身边走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了她肩膀一下。
步行至贺之淮跟前,又一次伸出手:“小贺总来这里有何贵干?”
贺之淮这次没有再伸手,抬眸示意旁边的程鹏说话。
程鹏之前收到了贺之淮的短信,知道是顾婉婉想来,但并未说清来意,他只道:“贺太太想做善事,来看看。”
孙妙不疾不徐地收回那只尴尬的手,回头上下打量顾婉婉,“噢——顾小姐居然要做善事了?”
虽然原身是个打鸡骂狗的性格,可如今体内的人是谢婉儿,且这话带着嘲讽,又是从一个校园霸凌者的嘴里说出,顾婉婉心里的怒火蹭蹭往外冒,直接烧到了脸上。
连她怀中的猫咪也喵喵喵叫个不停,一直在说:“让我吃了它,让我吃了它。”
顾婉婉捂住金九的嘴,吃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
她揣着手,也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走到孙妙面前,阴阳怪气地,“哎呀这辈子没做过好事,也想做做,我不比某些人,一辈子一件好事都不做,只知道作恶,也不知道积积阴德。”
孙妙不以为意:“顾小姐准备怎么行善?”
顾婉婉听刘素兰说过,贺二爷夺走了贺之淮爷爷的产业,当然是吃了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她环顾打量起环境不错的福利院,漫不经心道:“要是能拿到咱二叔这些福利院就好咯。”
听她大言不惭,孙妙一脸不可置信:“你说说什么?”
“我说!”顾婉婉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重重道:“拿走福利院!”
这下不止是孙妙惊讶得说不出话,贺之淮与程鹏都惊愕在原地。
贺之淮心想这哪儿是来帮助家人团聚,分明是打上门,还要抢财产夺房屋。
他就不该信这顾婉婉的话!
眼见场景变得尴尬,贺之淮伸手拽了下程鹏的衣服,让他上前打圆场。
程鹏几步上前,不敢动顾婉婉,拉了罗语薇一把,“罗总,我们太太年纪小说话直,你别放心上。”
罗语薇嘴角抽了抽,干笑着:“没事,我不会和晚辈计较。”
哦哟!顾婉婉冷笑。
一个不过死了二十年的小鬼在她这个百来岁的人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还是真当自己是贺青云的老婆了!
什么东西。
顾婉婉咬着牙,心道:等着,马上就收拾你。
僵持的场面并没有因为程鹏的出现而改变,反而是身后教室突然传出桌椅倒地的声音,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
贺之淮被推之后的位置刚好在那间教室的门口。
他闻声侧过头,看见适才还坐着的男孩儿,已经随凳子一起倒在地上。
脸上的眼罩也因此滑落下来,空洞的眼眶正对着他。
胸口没有起伏,已经死了。
男人脑海里瞬间想起顾婉婉的话:他活不长了。
可这
贺之淮哑然,见罗语薇已经冲进教室,走到男孩儿旁边。
她一脸淡定伸手探完他的鼻息,就缓缓站起身。
这个举动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惊慌,好像早就猜到男孩儿会死。
而罗语薇起身的一瞬就在往贺之淮这边看,男人本能的回看,却被走上前的顾婉婉给挡住了视线。
她朝女人道:“别乱看别人的老公。”
贺之淮的唇角无声勾了勾。
看着眼前披着罗语薇肉身,实则是孙妙的女人,顾婉婉上前指着男孩儿:“他的眼睛怎么了?”
“送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孙妙随口说。
语气不咸不淡,又勾出顾婉婉心底的火,放屁二字还没说出口,身后出现一道清冷的女生声音。
“姑娘说话怎会如此凉薄。”
寻声四人皆回头,只看轮椅上的贺之淮又被一双手推开,滑到墙边,看不见他无语的表情了。
进来的是一位身着中长款红衣斗篷,头戴兜帽的小巧女生,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同样穿着黑色斗篷上衣的男人。
男人足足有一米九几,比她高出好几个头,面无表情地压低脸,轮廓分明的脸上浮动寒气,一声不吭。
女生则是一手拿着一大罐可乐,一手摘下墨镜,倚在黄色木门上,咬着可乐上的吸管,“咕噜咕噜”地吸起来。
她漆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星光,视线始终落在孙妙身上。
许久,她才心满意足地“啊——”了一声,松开咬变形的吸管。
“我和小朋友的衣服是同色系的耶。”女生说完摘下兜帽,朝顾婉婉一挑眉,询问:“你说是不?”
顾婉婉整个人都懵了,背后好像有无数只千足爬虫在肌肤上蠕动,搔得她全身紧绷。
这…啊这…
阎王和崔判官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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