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换了个姿势，坦然自若盯着她，一副不说明白就要一直盯下去的态势。
“仙师……我可不记得交易包括我的故事。”
白苏摆烂式摊手。
“明兮魂魄被幽鬿吃掉，说明在那之前，你与明兮双魂共体。”寻幽不容抗拒：“但在汾城，本尊与抛尸之人打过照面，他们说明兮已断气多日……”
断气多日魂魄未散，只怕这躯体上多有猫腻。
她不明白修真界乱七八糟的阵法，但也能猜出一二：“您的意思……有人故意将她的魂魄困在身体里？”
仙师只看着她，一言不发。
白苏：“……”
认命道：“明兮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一睁眼就在汾城外的乱葬岗，若再晚一会儿，这身体估计就被那群狼分食殆尽了。”
寻幽点点头，并不意外：“所以，你真正的名字叫白苏？”
“对，至于《六目》，在我来此之前，便已经学会了。”
“有何代价？”
寻幽手托下巴，难得面色严峻。
“代价？”
白苏就着这话寻思半晌：“莫非就是失明三天……”
对了，自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对群狼使用，也不过是肿痛几个时辰，而面对士兵却是失明且淌血泪。
狼和士兵，说明代价会因对象而异。
寻幽与她想到了一起。
既然都说到这里，她干脆不再有所隐瞒：“在明府时，明朝说他曾无意窥听到明瑭与人上说，曾在明兮身体上附着了一个魂魄，仙师可看得出这具身体究竟有无问题？”
寻幽怔住，熟悉的直觉扑面而来，却怎也想不起来因由。
若说身体上有封魂阵法，或许……封的并非明兮魂魄，而是……
“还有，在皇宫时，我有清猗宫那位公主的模糊记忆，但……清猗公主薨逝时明兮尚为襁褓婴儿，不可能见过清猗宫还未出嫁的公主，我怀疑这记忆，是明瑭与人上放置的魂魄。”
这身体，除了她与明兮，还有第三个人！！
白苏肉眼可见的白了脸。
可寻幽却渐渐淡定下来，若有若无的扫看她的眉眼。
《六目》不受代价影响的，只有创术者。
“你……在来这里之前，过得如何？”
她身子僵硬，前世悲喜记忆涌上心头。
“不想说便罢了。”
“那边并无灵气存在，都是普通人。我在他们眼里是异类……”
一直被监视被防备的异类。
寻幽看到她攥紧又舒缓的小拳头，挑了挑眉。
“哈哈……主要还是出生时动静太大了，毕竟早产的死婴在停尸房里躺了一夜活过来这种事可不常见。”她轻笑，都上辈子的事了，纠结毫无意义。
“太平……间是什么？”
白苏囧：“就是……停尸房，额，义庄？”
仙尊恍然大悟。
“死而复生？”
寻幽垂下眼睑。
这孩子给他的惊喜太多了，还有她腰间虚怀里那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正在白苏硬着头皮，准备将自己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差谈个似有若无的恋爱都说出来，不知该怎么打破诡异时，有人进了院子。
“好了。”
她如遇大赦，松了口气从桌上摸了茶杯给自己续上口水，仙尊起身拂了拂褶皱的袍角，突然开口：“在万兵谷不止拿到裴阙吧。”
杵在八仙桌旁松懈下来喝水的小丫头瞬间汗毛倒竖。
“那东西，莫要轻易取出。”
寻幽面色无常的叮嘱完，撤掉四周的结界打开房门。
“咦，小师叔在这里啊，晚辈正打算叫苏苏去用晚膳呢。”正停在门口准备敲门的萧无瑜抬头便见到嵌进门框的颀长身影。
“嗯，与她叮嘱了些门内之事。”
寻幽扶着门框，微微偏头见白苏做贼似的站在桌子旁，手托茶盏微微发颤，暗自叹口气，若非他这一路煞费苦心的遮掩，只怕惊扰追查的人早就自万兵谷排到洱山千里外了。
“你先去吧，晚时本尊带她过去。”
一直到萧无瑜彻底消失在院子门口，白苏僵硬的抬头：“仙师……”
救我狗命……
“当心隔墙有耳。”
寻幽并不想与她过多讨论这个话题：“收拾一下，去洗尘宴了。”
“哦……”
萧无瑜萧无瑾一路打过来的广告果真不虚，处在最深处的掌门院子，还没进大门便有浓郁香气飘出来。上辈子吃了十几年工作餐（蹭梁叔单位的）快餐军粮外卖的白苏饶是定力极强也耐不住肚子咕噜咕噜直抗议。
“师叔，小白，快点来，当心那两个馋猫一点也不剩。”向婉刚从小厨房看了火候出来，见到两人笑眯眯打了招呼便拉着白苏进了花厅。
墙角蹲着那只同样叫小白的狸花猫，叼着鸡腿肉慢悠悠的嚼。
寻幽进了门，掌门吃的正急，刚微微抬头招了招手，再往桌上看，最后一个水晶饺被萧无瑾叼了去，眯了眯眼：“无瑾，为师看你修为还卡在九阶未突破，莫非此行一无所获？”
向婉替白苏寻幽添了筷子，凑过来咬耳朵：“我给你留了笼水晶饺，等下带回院子吃，莫让掌门看见。”
萧无瑾抹了抹刚刚慌不择食塞水晶饺的油嘴，囫囵咽下慌里慌张：“师……师尊，我从七阶到九阶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好嘛，你看阿姊，还……还有白苏……不都没什么变化吗？”
萧无瑜尴尬笑了笑，捏着筷子的手绷起青筋。
寻幽微勾唇角，看了眼被迫躺枪的小丫头。
小丫头皮笑肉不笑，想起入谷前萧无瑾的撺掇：“巧了，我现在灵境临境二阶。”
……
萧家姐弟一时愣住，筷子支在手里不知该落在哪一盘。
洛霁趁机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叉烧鹿脯夹进自己碗里。
“什……什么？”
“灵境？？”
“难不成……”
“不是人境临境九阶吗？？”
“万兵谷那渡劫云是……是你的？？？”
白苏夹着卤肉的筷子坦然自若穿过身旁的萧无瑾，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塞进嘴里。
心道：卷啊，卷起来，卷不死你丫的。
掌门放下筷子轻笑，一双潋滟的眸子微弯：“无瑾这一路怕是又懈怠了。”
“诶？！”
“白苏你太狡猾了，居然自己偷偷突破！是不是有什么快速修炼的法子啊告诉我嘛！”
“……”她指着自己，一脸无辜：“修炼之事怎可急进强求呢？”
“说得对！”洛霁落井下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为师看你颇有精神，如此也便用不着休息了，明日就开始修习吧。”
“师尊……不要啊师尊！”
“无瑜和婉儿负责监督他。”
“是，弟子定不辱使命。”
白苏低头扒饭，无视掉萧无瑾愤懑谴责的眉眼。
若说这修为，如果不是谷口的人提了一嘴，她还真发现不了自己已经突破灵境。
听闻器灵认主会相辅相成，她修为上涨想必也是因为裴阙……可这鸟儿这么厉害，何必认她作主呢？
席间都在调侃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萧无瑾，闹得正欢时，寻幽突然一怔，向洛霁示意后匆匆出了花厅，一直在打闹的萧家姐弟和向婉并没有多在意。
她狐疑的偏过头，悄悄从窗缝看出去，寻幽立在院子里，一只泛金光衔着松枝的仙鹤缓缓落在他手臂上，逐渐消散。
再进门时，仙尊面无异色，掌门却一脸凝重。
这插曲不过半柱香时间，才堪堪恢复了原本的氛围，又从院外闯进个内门弟子，伏在洛霁耳边说了些什么，这回连没心没肺的萧无瑾都察觉不对劲，老老实实端坐在位子上。
掌门看着寻幽，又悄无声息的瞥了眼白苏，压低声音：“此事不许在山上传开。”
“是。”
“师尊，是出什么事了吗？”萧无瑾百般好奇却又怂巴巴问着，生怕再惹来修行任务。
白苏埋头吃饭，暗地里支起耳朵听消息。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时辰不早了。”洛霁依旧是云淡风轻模样，好似发生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把玩着酒樽唤了声：
“白姑娘。”
被叫到名字，她后背一僵：“掌门请讲。”
“白姑娘天资极佳，可有兴趣在洱山拜个师？”
这是什么意思？要她拜师？发生了什么事，和她有关系吗？为何突然要问她拜不拜师？
她没注意到身边寻幽也在关注这个问题。
白苏弯弯眼眸从容回应：“掌门，相比漫长枯燥的修行，晚辈还是比较喜欢人间盛世。”
掌门有些遗憾的咂咂嘴：“行吧……既如此，你且记住，洱山也非安宁之地，遇事定要告诉寻幽，莫逞强。”
这是在提醒她什么？
“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一群不明就里的小鹌鹑规规矩矩拜别，回了自己院子，临走前还顺走了向婉专门准备的点心。
直等到院门瞧不见人影，洛霁一道结界便罩住了这偌大花厅。
“方才那传信？”
见寻幽点头，苦笑道：“师叔消息真是快啊，比本尊的情报网还要灵通。”
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她总会知道的。”
“……人上驾崩，这种事怎可能轻而易举瞒下来。”人前温和沉稳的掌门大人一派崩溃模样，扶着额头：“这小丫头居然还想着回人界去，现在人界唯一能护着她的人都没了，不是找死吗。”
寻幽起身，拿了壶给自己满上茶水，悠哉看掌门在自己面前忧心的团团转。
只是这人还没转上几圈，突然停下来盯着他看：“寻幽，本尊记得，你与人上明瑭有过契约，如今这两人都死了，你不担心？”
寻幽端着茶盏的手轻颤，蹙着眉头：“契约？”
洛霁眉头一挑：“这些也交给师祖了？”
寻幽：“……”
“那你为何会把明兮带回来。”
“……因为韶歌…让本尊带她走。”
“……”洛掌门哽住：“行……可真行，当下师祖云游四方，压根找不到人。”
寻幽没接话。
“仙君派去堵在万兵谷的人没有任何收获，前些日子下令六界追查来往修士，看架势是一定要找到拿了天祈的人。”
“洱山……”
“放心，”洛霁轻笑，恣意倚靠在桌沿，端起酒杯冲着寻幽挑眉道：“被本尊打发了，我洱山之事，那群走狗还插不了手。”
“你只需护好你想护着的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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