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有百家标杆美名曰“八门”，洱山虽名义列于一鹤谷后，但综合评判，八门之首洱山当之无愧。
仙界虽为散仙卜鹿所建，首任仙君却是其大弟子——当时身为仙门世家颜家的家主颜觞，现任仙君同样是仙门世家南家家主，颜觞的亲传弟子南棘。
而洱山祖师爷洱山仙人颜御，与首任仙君师出同门，名义上是现任仙君的师叔。
只是洱山仙人在南棘称君后便将洱门交给菩山仙人洛霁（ji四声），再无踪迹。
好在，洛霁兢兢业业温和严明治门有方，洱山行事公道明义一向服众，在如今各派明争暗斗混沌不堪的仙界算是一股清流。
“好高……”
洱山山下，白苏利索的跳下马车，手搭凉棚抬头望去，蜿蜒山路隐没在缥缈云雾之中，仅凭肉眼看不到分毫山顶的模样。
眼前白玉雕砌的驻车台，连着白玉碑楼，石匾上由卜鹿亲笔所书的刻字——洱门，引入山林小径的层层台阶上雕刻着清晰云纹，与萧无瑜萧无瑾换上的洱山道服上的纹路别无二致。
白苏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一身白到发光的“孝服”，感觉还没岐绝崖那两条骚鱼新鲜。
最终吐槽出口：“夜里出行不会挨揍吗？”
萧无瑜拍掉落在前襟上的糕点残渣，跟着跳下马车，颇为得意的拂了拂衣袖褶皱：“你不懂，老祖说，白衣云纹公正雅致，不染纤尘以示端庄，洱山为八门之首，自是要严于律己。”
“我也觉得丑，哎哎，白苏我跟你说，肆淰（nian四声）的道服黑底兽纹，内门弟子还人人分有一环兽纹黑玉配饰，贵气的像世家公子，别提多让人羡慕了！哎阿姊你别打我……”
这一巴掌来的猝不及防，萧无瑾无辜的捂着脑袋：“人家就是说说嘛，又没说洱山不好……”
“哼，口无遮拦，当心师姐关你禁闭！”
驻车台上有外门弟子在清扫落叶，见到寻幽恭恭敬敬揖礼：“副掌门！二师姐三师兄！”
还有一个陌生面孔。
萧无瑜笑意盈盈和一路遇到的小弟子打招呼，牵着白苏跟在寻幽身后：“师尊很温柔，就是偶尔不那么靠谱……幸好还有大师姐帮师尊收拾摊子，对对，我们大师姐做的菜可好吃了，师尊虽辟谷许久，但也总是忍不住偷吃师姐做的点心哈哈哈。”
山路蜿蜒崎岖，石阶却是平滑顺正，行至山腰，四周的雾气骤然浓郁，放眼所及只有身边跟着的人和脚下的路。
“跟紧我，此处有阵法，只有洱山弟子识得路，走散会被送回山下。”萧无瑜拉紧了手，一边与她科普洱山：“负责山上阵法的除了我们师尊，还有万鸾峰的四长老，洱山祖师爷一脉修剑道，后来师祖嫌门派单调难以发扬光大，就结交招揽了三位他派仙尊长老。”
“三长老尹前辈是剑体双修，可厉害了，之前门内试炼和师尊较量过，当然还是我们师尊赢了！”
身后，萧无瑾趁着浓雾弥漫开始肆无忌惮的上蹿下跳，恨不得把师尊吹上天。
话题终结者白苏：“寻仙师呢？”
萧家姐弟：“……”
萧无瑜艰难道：“小师叔……是副掌门啊。”
萧无瑾也老老实实：“对呀，有掌门在，副掌门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吧？”
寻幽虽离他们两步远，将这窃窃私语听了个清楚，犹豫半晌觉得还是辩解一番比较合适：“本尊不喜参与门内事，偶尔会被洛霁拜托带弟子下山历练，或是……帮向婉安排内需事宜。”
白苏耳边有人吐槽：“小师叔就是懒，懒得应付懒得收徒。”
寻幽：“……”
寻幽：“无瑾，注意仪态。”
穿过雾阵，眼前一片清朗，由一整块天然山石雕琢而成的云纹坊门矗立在山路尽头，两旁立着翻飞的鹤雕。
下有一人静静伫立。
“师尊！”
白苏抬头，那一身白衣云纹道袍的男人看上去过分年轻，长剑侍于身侧，手执一把素扇，倒背着手笑眯眯迎着，
“师尊一直在等我们吗？”
“师尊，我拿到兵器了！”
洛霁笑着点点头，挨个摸了摸求表扬的小孩儿脑袋：“和你们师姐炫耀去吧，师尊还有事要谈。”
等萧家姐弟离得远了，他看向寻幽，以及看上去略有胆怯的跟在寻幽身后的小丫头。
“回来了，一路辛苦，这两个孩子添了不少麻烦吧。”
“并无烦扰，因私事耽误行程，劳掌门记挂了。”
“诶，无碍，倒是你身后这小丫头，让本尊颇感亲近。”洛霁弯下腰，一双眉眼柔和而知分寸的打量过她一路风尘。
见状，白苏自知逃不过，老老实实走出来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晚辈明兮，见过掌门。”
“明小姐长大了，本尊记得早些年见明瑭时你还是个小娃娃。”洛霁伸出手也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人界兵荒马乱，明闲又不是个安分的，哪还有安居之地，可怜孩子。”
“你有何打算？”
“为避人耳目，她今后名姓白苏，不过……”寻幽睨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感觉那道眼神凉飕飕的。
“小丫头桀骜不驯，不想长久居于洱山，至于如何安置，且看她自己吧。”
“哦？”掌门轻笑出声，毫不客气的捏了捏她的脸：“倒是颇有远见。”
寻幽听出话中之意，微微皱眉。
“前些日子仙君突然造访，正赶上万兵谷出事，天雷之势恐六界皆知，这天下……”洛霁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侍立在身侧的弟子为白苏准备房间，一边领着二人入了山门。
洱山重重殿宇都建在巍峨高耸的山腰山顶之上，灵气充裕不说，景色却是绝佳。
白苏现在却没心情四下打量，听着前面两人的交谈，自知是自己闯下的祸，安静如鸡。
“既然如此，数日舟车劳顿，你便回去休息吧。”
洛霁似乎交代了什么事，寻幽微微颔首道声“是”，便领着她离开了。
“带你去居处。”他脸色不太好，虽然与平日木着脸并无区别，但白苏能感受到压抑的氛围。
跟挡在盲魖前面时一模一样。
前院是弟子修习之处，穿过道道厅堂，一直到后山才是各位长老和内门弟子的住处。一进院门，萧无瑜正抱着被子往房里走，见到两人连连招手：“白苏，你的卧房在这里！”
她跟过去，眼角瞥到寻幽进了这院子的主房，心下一凉，戳了戳还在跟她介绍房里器具的萧无瑜：“这院子，都住着谁？”
萧无瑜笑眯眯：“这是小师叔的院子，本来打算安置他徒弟的，但没办法小师叔一直不收徒，空房就留给你啦！”
白苏：“……”
“你们回来了？”
她扭头，身边的小丫头旋风一样乐呵呵的跑了出去：“师姐！！”
来人略微年长，带了还温热的糕点，生的虽普通些，举手投足却有大家闺秀之气。她拍了拍扑过来抱住自己的萧无瑜，笑眼看她：“我叫向婉，你唤我婉儿姐便好，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把这里当成家，不必拘束。”
无瑜插嘴：“对对，师姐负责内需，缺什么就说，还有师姐，今日晚膳吃什么呀！”
“小馋猫，早就准备好了，今晚……”向婉看向白苏，
白苏反应过来忙道：“白苏，师姐叫我小白就好……”
萧无瑜没忍住笑出声，向婉也是一愣：“好，”
她点了点怀里还在憋笑的人：“好了，今晚记得一起来。”
“对了……”她压着笑意：“小师叔一向独来独往，这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只能委屈你暂时住在这里，照顾好自己。”说完捏了捏无瑜的脸蛋，又叮嘱些事就走了。
“苏苏啊，师姐养了只狸花猫，名字叫小白。”
白苏木着脸：“……”
将一切安置好，萧无瑜也离开了，大概因寻幽喜静，不常与人来往，连院子都选了极为静辟一角，一天下来连个路过院门的弟子都很少见。她百般无聊的坐在檐下走廊，盯着木梁上彩绘的祥云发呆。
洱山灵气充裕，她不知不觉运行起周天，将自己全面放空。
嗯，这种修仙式发呆还挺舒服。
直到阴影笼下来，将熹微余晖挡住。她回神，看清来人后堪堪停下攻击出去停在半路的拳头，挪了挪屁股讪讪一笑：“仙师……来了啊……您，您坐。”
寻幽垂着眼皮，看她收回距离自己肚子仅差分厘的拳，收敛情绪：“进去说。”
人在屋檐下，她麻溜起身推门，将人恭恭敬敬请进来，皮笑肉不笑的扒拉出八仙桌下小板凳，这偏房虽长久不住人，但收拾出来后倒比她在明府的闺房还要精致三分，大师姐送来的器具和被褥都是新的，她泡了茶，静候仙尊开金口。
寻幽安静看她搬椅倒茶行云流水，又想起那虎虎生威的一拳，半天不知该如何挑起话题，便托起茶盏啜了一小口，心下叹气：“你，坐……”
白苏随意应付着点头，彻底变成杵在桌旁的柱子。
“……”
相对无言。
“本尊是为当初应允之事而来。”
寻幽面皮冷白却不显病态，明明人前是个讲求仪态端庄行事不苟的仙尊，私底下却将懒散贯彻到底，及腰长的发就拿绸带随意一绾，凌乱晃悠在身后，那双眼尾上挑的眸不过是斜着瞥她一眼，却勾的白苏险些腿软。
真犯罪啊……
白苏默念清心咒，心中有愧的摸摸鼻尖，在仙尊疑惑她发呆这么半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之前讨好一笑：“万不敢忘。”
他在院中设下结界，将目光落在白苏腰间嵌着银丝儿的虚怀上：“此术名《六目》。”
他扬扬下巴，再次示意白苏坐下。
“《六目》与六族相契，为凰王岚幽所创，因代价反噬过于惨烈，除岚幽外基本无人承学……”
“……”
白苏听得心惊肉跳，脱口转移话题：“凰王是什么……岚幽是谁？”
凰王，凰巢的王？？不是叫风幽吗？？
寻幽挑了挑眉，失笑：“看来万兵谷一行，无人与你说清其中缘由。”
“凰王乃四方神其一，南境凰巢神主。你可以理解为，仅次于此间天道的存在。”
“而火雀裴阙，虽为圣火所化，也不过神明之下，”
……
眼看他盯着自己腰侧虚怀，白苏脸色煞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将其护在身后。
“不必担心，裴阙本该在神魔大战中魂飞魄散了，如今世人对诸神都不甚清楚，更何况圣古的神灵。”寻幽看着她的小动作，莞尔。
“《六目》与人，鬼，妖，魔，灵，神六族结契，付诸代价而获取力量。与神明结契得到绝对掌控，便是金目……”
“还有……别的能力？？”她惊讶，这已经很强了，竟然还有成长空间？
“与幽冥契生死，同仙灵契洞般，封魔契暴虐，百妖契蛊惑，与人契虚无。”
白苏怔住。
听不懂，但不影响她觉得很牛逼。
“不论哪一种，”寻幽语锋一转，紧盯着她：“反噬犹如天罚，皆不可胡为。”
“没了？”白苏挑眉。
仙师坦然：“若不尽兴，可以讲讲你的故事。”
……
听不懂，所有字都认得就是听不懂……怎么感觉她血亏呢。
“《六目》许久不曾现世，除去蛮荒混沌期幸存下来见识过它的仙神，再无人知晓。即便如此，你也莫要过度依赖，既然来了洱山，就安稳下来好好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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