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武林盟主是我父亲的旧友,十年前他也曾是凌空派门下的弟子,倒也算是有名的江湖侠客,当日灭门之时,他因被门主差遣到了宫中这才躲过一劫,侥幸留下了一命,后来因着是傅家旧人,所以虽他武功算不上上乘,但也凭着一手舞的极好的剑,前些年便就登上了这武林盟主的位置。”

    何文兴这会儿还生着气,说话的语气也不算好,但是这事牵扯到了傅凌香,他便做不到坐视不管,这才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给说了出来,何况如果他不说,这在座的各位里实在也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那场旧事了。

    “可我记得十年前武林中并没有什么盟主一说,怎的突然便冒出了这么个名号?”

    云烟瑾的剑鞘是被她自己找回来的,商陆看到的时候也没有上前去解释,只是在回到渔村以后便十分殷勤地夺了剑去帮她收拾。

    这会儿人捧着把擦的锃亮的银剑回来放在了桌子上,正是一副邀功的样子,可反观云烟瑾却只是挪了挪位置,让他有地方坐下,便又继续朝着何文兴开口说道。

    “这还用问,还不是那群老顽固搞的鬼,近几年武林中人销声匿迹的比比皆是,他们非要说是有什么妖精在作怪,这才推了个什么徒有虚名的武林盟主出来,说是要安众人的心,”

    何文兴说至此又不满地嗤了一声,抱臂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这才不情不愿地继续下去,“要我说,他们不过是徒那什么虚名,自己什么真本事也没有,还逼得年轻人无处施展抱负,整日里畏手畏脚的,说不准根本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老顽固,江湖中人才会越来越少的,若是今日傅大侠在此,定然不会是此等局面!”

    何文兴始终改不了他这急脾气,他下手一拍,尚且不说那桌子震的如何,他自己眉毛倒是先挑了几下,这厢回过神来又不服气地踹了脚凳子,这才消了气般作罢。

    云烟瑾转过身来看了看商陆,似乎是等着他开口,或是等着他解释承认些什么,那眼神落在他脸上看上去似乎是轻飘飘的没什么意味,可是怪不住他自己心虚。

    商陆拽起自己的袖子蹭了蹭脸,刚准备开口,便看见云烟瑾又抬起了右手指向了他后背的方向,

    “她有话跟你说。”

    原来只是为了提醒他,商陆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赫然入眼的便是那马村长的小女儿马凤玲,小姑娘正绞着衣摆红透了一张脸看着他,小声开口道,

    “公子,您可有空,我,”

    小姑娘到底还是年纪不大,这会儿遇到了心悦之人便连句话都说个囫囵,支支吾吾半天才补齐了下半句,

    “我有话对您说。”

    “啊,好的好的。”

    正巧商陆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怎么跟云烟瑾解释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马凤玲这么一来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左右拖得一时是一时,是以商陆连忙撑着桌子从椅子上起来,急匆匆地便跟着小姑娘便往门外走去,反倒搞得马凤玲一头雾水,不想得自己竟然这么顺利。

    云烟瑾望着两人的背影出了门外,这才转过身来,神色认真地对着何文兴说道,

    “那便去桦山问个明白。”

    “凤玲姑娘,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两人站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商陆先是抬手拍了拍衣裳上的灰,这才开口道。

    晏儿被他差遣去送那些无辜的女子回家了,怕小孩一个人弄不明白,鹤熙便自告奋勇地陪着他一齐去了。

    其实明眼人都明白他是为了护着自己的师父,不想再与大家起冲突,这才避了出去。

    不过就算真的跟鹤熙对上,他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闲人,真要说起算账来估计也轮不到他出手,所以他如今闲的实在无事,方才借口帮云烟擦剑生生熬过了许多工夫,如今又有“贵人”来相助,他自然是乐得清闲。

    “我……”

    马凤玲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一行人刚历经生死替翁厝村铲除了一个大祸害,说是他们全村人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是以商陆如今在她心里的地位更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是她对于人家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小渔村里平平凡凡的姑娘。

    倘若说的再难听些,要不是有她爹,她甚至都不能认识他,见到他,想到这,马凤玲又觉得这是自己来之不易的一个机会,她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说道,

    “我想说的是我喜欢您,我也知道您不是我们这种小渔村可以留下来的人,但是我爹讲人若是有话便要早早讲出来,免得日后后悔。”

    马凤玲虽说是女儿家,但是她娘去世的早,她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衣食住行上虽然没有亏待过,但是若真是说起女子的三从四德来,还真没有人从小给她念叨着。

    何况翁厝村是个临海的小渔村,民风淳朴,大家之间的相处也没太多的弯弯绕绕,这才养出了马凤玲这么个天真直率的性子,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商陆听了这话倒是并没有觉得如临大敌或是什么别的,甚至他倒是能明白马凤玲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姑娘们对着英雄少年实在有些过于大的期望,他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可是如今他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少年了,不想还是这般局面,倒是显得他太过于招蜂引蝶了,

    “那便多谢姑娘的喜欢了,只是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还占着个身子骨不好的毛病,平日里连温饱都是任由天命,如此只得多谢姑娘的厚爱了。”

    快刀斩乱麻,这从来都是傅凌香的作风,如今的商陆比之他,倒也并没有什么变化,虽他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些自贬的托词,但却实在没有自怨自艾的意思,面上表情一点都没变。

    如此反倒是急的马凤玲涨红了一张脸,生怕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又勾起了商陆的伤心事,可是她又碍着脸皮薄,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只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继续。

    商陆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下文,仔细一看,这才了然一笑,抿了抿嘴,又换了个说法开口,

    “姑娘也不必如此,天下之大,你总是能觅得良人的,两情相悦的人才能相伴终生,你年纪还小,还有大把的日子,实在是不应浪费在我身上。”

    这便是最直白的拒绝了,饶是马凤玲想要装作没有听懂,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了,小姑娘听闻此语顿时脸色便变的煞白,倒也是不再开口了。

    “商陆哥哥!”

    晏儿头一个先冲进院子里躲到了商陆身后,似乎门外是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般,而鹤熙则是急匆匆地跟在他后头一同进了来。

    他那不省心的师父不知是被他藏到哪里去了,如今只得他一个人回来,跟在他俩后头的,还有几个渔夫打扮的村民,商陆不知所以,倒是先借机迎了上去,想要询问是否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想他这头还没站定,那群人便先跪到了他面前,

    “各位大侠真是活神仙啊!要不是有你们,我们家的姑娘如今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您请受我们一拜,我们全家老小都对您是感恩戴德啊!”

    “……”

    这伙村民大多都是被送出女儿的人家,他们原本见到晏儿的时候便准备谢这一通,可是小孩实在是怕生,鹤熙是为了给他解围,这才借口让村民们上门来。

    左右他们一伙人总比对上一个孩子要好上许多,商陆这头面上尚且还没反应过来,手便先伸了出去扶着那些人起来。

    屋外声音吵闹的响,连着坐在里面的云烟瑾和何文兴也一并出了门,最后倒是他们一伙人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连着云烟瑾这种平日里不爱讲话的人也为着这份诚心诚意不敢怠慢,鹤熙倒是聪明,早在众人蜂拥进门时便率先带着晏儿溜了。

    而原先还站在他们身后的马凤玲更是早在一开始便钻进了屋子里去,如今屋里屋外都找不着影来。

    何文兴这头被跪在地上的大娘拽住了袖子,这会儿倒是显出些局促来,嘴里颠三倒四地都是些一样的话,无非是劝大家先从地上起来,不过倒也能看出来他这也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场面,于是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还是马老亲自出来解的围。

    “好了好了,这恩人们这一路也都累了,我们就不要再耽误他们休息了,我知道各位都是心存感激的,可这不能再给人添麻烦不是?何况……”

    马老这一出手,不过三言两语地便劝走了一圈村民,只是他也不知是从哪里突然走出来的,面上总看着有些许愁闷,对着各位村民说完这话,他便退后一步请着商陆他们又进了门去,等到众人坐定,这才皱紧眉头开口道,

    “各位许是不信,但是这世上怕还真是有只妖怪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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