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师父你在那!快来救晏儿啊!”

    云烟瑾眼疾手快地将那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子一把按到了地上,这才没让这疯子扑到商陆身上,男子的脸被死贴在潮湿的地上。

    却不想那人原本如同浸了血的可怖眸子,不知为何却突然变为了惊恐,男子嘴里颠三倒四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身子也哆哆嗦嗦的,看上去好似是害了癔症。

    “呼……呼……”

    商陆刚被吓得仰面倒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嘴巴都张得老大,双手蹭在地上破了皮也没感觉,人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可抬头却瞧见那男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鬼使神差间,商陆试探地伸手往前探去,却正被那疯子狠狠地在手上咬了一口,“啊!”

    “哈哈哈哈——”

    那男子疯了似的开始狂笑起来,却被云烟瑾一个手刀劈在颈部,昏死过去,她这才赶忙朝着商陆跑过去。

    “痛不痛?”

    商陆被猛地咬了这么一口,痛的眉头紧皱,那人分明是想硬生生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才对,这才下嘴下的这么重。

    那齿痕见了血,立马便一圈青紫,云烟瑾瞅着人手上那前日的伤口还没好,这便又添了新的,脑子一热,转过身去便想再给那疯子补上几拳。

    “哎哎哎,你干嘛去?”

    商陆用好着的那只手拉住了云烟瑾的袖袍,引的女子停了步,侧头看他,虽商陆自己心里也着实委屈着怎的偏这祸事全让他一人撞见了,但是那小子确是如今唯一的线索了,可不能让云烟瑾真给人给打傻了。

    “你大人有大量,饶了人家小孩吧。”商陆笑了笑,将云烟瑾往自己身边拽过。

    分明是自己遭了罪,如今却非要充当起个大善人来,云烟瑾虽心里不平,但到底是知道这人就是这副老好人的性格,便也不欲再与他多加争辩,女子身子往后一侧,给旁边人让出条道来。

    “我去背人,难不成,师叔要凭一己之力把他带出去?”

    云烟瑾斜睨他一眼,分明是副看笑话的意思,女子说完此言便抱臂站在一旁,不再动作。

    “哎,这不是误会了不是,我当师侄要给师叔报仇呢,是师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商陆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简简单单一句却是反将了对方一军。

    云烟瑾脸上原本泰然自若的表情瞬间僵住,她怎的忘了这人最是嘴皮工夫溜了,这头话语上落了下风,左右她也说不过这人,云烟瑾索性直接上前几步将那昏死的小子一把扛在肩上,从商陆身边便跨步过去,“那便劳烦师叔自己上去了。”

    “哎!云烟……”

    “呃,这人是?”

    李庭舟平日里严肃的脸上如今也难得的出现了几分裂缝,扒着麻袋口的手硬是尴尬地停下了动作,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朝向还站在车子前头的云烟瑾问道。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任谁从个封的死紧的麻袋里头扒拉出来个半死不活的“尸体”,都要被吓上一跳,因此李大人这会儿没被吓得个一蹦三尺高,已算是保全了他当官的颜面。

    而至于他旁边原本跟着的小衙役,刚才刚一看见那麻袋里露出的人头,便已吓得魂不守舍,一溜烟儿地跑的没影了。

    “嘶,”商陆刚一进前院,便冲进堂内,累的瘫坐在椅子上,给自己灌下了一大口茶水,这才似活过来一般,刚放下茶杯,便听得门外李庭舟的问话,赶忙接下话茬道,“你还不赶紧把那麻袋拆下来啊,别给那小子闷死了。”

    听闻此言,门外两人的手一齐探向那已然解开的麻袋,却不想离得太近,差点头就磕在了一起,李庭舟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手上没抓住,那袋子里的小孩便顺着车的下坡咕噜噜地滚到了台阶下面。

    人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却还是没醒,倒是足以见得云烟瑾下手那一下到底有多重,幸亏没让她有机会再补上几下,商陆恨铁不成钢地瞅了面前两人一眼,又心疼自己怎么这般命苦,这屁股还没坐热,却得赶忙踏出门外,将那摔在地上的小孩给扶了起来。

    “别碰!脏……”

    云烟瑾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对上商陆不满的眼神,又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般收回了手。

    她倒也不是真嫌弃那孩子,实在是武林中人最是常在密道中暗□□物,谁知道这小子从那里出来后身上有没有带着些,她这副身子沾上了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是商陆平日里便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若是不小心真碰上了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故以她这才没过脑子便开了口,只是看商陆如今那副样子,她却好像是个恶人来着了。

    “我不是嫌他,就是……”

    云烟瑾少见地多解释了几句,心里也有了几分心虚。

    刚把这小子从暗道里拖出来之时,这人便是一副蓬头垢面,一身脏污的样子,小孩身上的血混着泥土早已辨不清了颜色,原本一身上好的衣服料子应也是在发疯之时,被他自己扯成了碎乱布条,这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危险之人。

    因而路上她怕引人注目,还专门到隔壁商铺拉了辆运送货物的推车来,把人囫囵塞在了透气的麻袋里,这才给拖了回来,商陆许是那时便生了不满,哎,不过又是些行医之人的迂腐慈悲之怀,这人总是见不得旁人这般受苦,云烟瑾在心里嘀咕道。

    “好了,差人烧水来吧。”

    商陆无奈地开口道,复而又一把把男子抱起,这小孩不知在暗道里困了多久,如今瘦骨嶙峋的,本就身量不高,抱在怀里才知道有多轻,商陆皱紧了眉头,脚上的步伐却是快了些,急忙转身朝后宅走去。

    “劳烦李大人再请个大夫来吧。”云烟瑾一手背在身后,朝着正要转身抬头的李庭舟嘱咐道。

    “啊?可是——”还没等得他发问,云烟瑾便已大步追上了前面那人,“神医自己不就是个大夫吗?”可惜他这问题却是没人能给他个回答了。

    “这位小公子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罢了,老朽开几副药,好好养上几日便可好了。”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从椅子上起来,刚想收拾起旁边的药箱,却被云烟瑾给拦了下来。

    “大夫,您确定?这位小公子刚才可是又是咬人又是打人的,他”云烟瑾隐晦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面露难色地问道,“他这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是不相信老朽,这——”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商陆赶忙站起身来,将云烟瑾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笑着开口说道,“您医术高明,自是不会看错的,我家师侄不懂事,您别见怪,这回真是劳烦您了。”

    商陆背在后面那只手捏了捏云烟瑾的手腕,示意人不要多言,老者话被截断,却也不再开口,看在商陆是他们荫城的大恩人的份上,对于此事他也不愿再多计较,只拾起了身旁的药箱背在了肩上,

    “那老朽便告辞了。”他对着面前的李庭舟和商陆各行一礼,便转身出门去了。

    “他是什么意思!我明明就没有说错,拦我干嘛!”那大夫一走,云烟瑾便发起作了,小姑娘提高了声音,横着一双眉毛开口说道,她甩开了商陆的手,跨步站到了一旁,别过了头,真是一副恼了的样子。

    “云烟姑娘别生这么大的气啊,那李大夫虽是个心高气傲的,但医术也是极精的,想来这位小公子应是没什么大事。”商陆捏了捏自己的额头,无奈至极,刚想开口,而李庭舟站在一旁,看势不对,却是赶忙先站了出来,打了个圆场。

    “你不让我看,李大夫你又不信,你想如何?”商陆却还是开了口,他也是累极了,口不择言地才说出这话。

    “什么叫我想如何,我是担心你,这才如此的,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云烟瑾原本将要歇下去的怒火被瞬时点燃,她与此人无牵无联,不过是因着跟旧人有几分相似的脸这才多番相助,如今看来人家却毫不领情,反倒显得她是上赶着献殷勤似的。

    “那便不用你担心了。”

    云烟瑾开始发作不过是一时性急,她平日里不爱逞口舌之快,但也容不得别人指责,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收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女子气极了也只发出几声笑来,云烟瑾退后几步,用力地咬住了嘴里的嫩肉,狠狠地剜了商陆一眼,便直接冲出门去。

    “神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李庭舟站在一旁,生生插不进两人的话里,他心里疑惑,这商陆平日里最是个脾气好的,怎的今日竟能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这会儿又眼瞅着云烟瑾跑出门去,他这才赶紧询问起来,面上除了几分焦急,更多的反倒是些不解。

    “李大人,咳咳,此事是我二人之间的私事,您还是莫要多问了。”

    商陆咳嗽了几声,没有站稳,被李庭舟给扶住,他垂下的双眼飘向门外,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这才抬步朝着床铺走去。

    商陆坐在床沿边上,李庭舟也一齐跟在他身后,低头看向那洗净一番,换了身新衣袍的小公子。

    小孩看上去年岁不大,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原本这般年纪应当丰润的双颊,却因近日的挨饿受冻凹了下去,实在是可怜。

    李庭舟摇了摇头,却看着商陆俯身手指几下,在那小公子身上的穴位一点,还没等得他开口询问,便见得那原本还紧闭双眸的小公子竟然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颤抖的睫毛熏红了人的眼睛,小公子迷迷茫茫的一双雾眼在这屋里转了几转,最后定格在商陆身上,“师兄……”

    听闻此言,商陆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握上了小公子抬起的右手,将人的手掌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而站在两人身后的李庭舟却是被这一声一惊,恍惚间,没有人注意到商陆脸上露出的那副表情分明是庆幸中又夹杂着几分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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