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幻泡影般,郁矜看着血海里不断往上升腾的血珠,红色染红了他的衣服,本来待在四师兄身边,不断战斗,不断躲避,在来来回回折腾之中,白衣的素洁早就不复存在。
现在浸泡在血海里,白色彻底染红,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令人恶心的颓靡腐败地血液包裹着他,忽而,他感觉后背一阵疼痛,痛到发痒,他尚未睁开眼睛,一阵天旋地转,犹如灵魂撕裂开来,刀把鼓动的肌肉绞成一团。
一起一伏。
郁矜睁不开眼睛,这感觉……这感觉就好像被梦魇附身,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好痛。
好痛!
“呼!”
郁矜浮出水面,睁开眼睛后发现四周已经不复红色,清澈的小溪,溪水上面还漂浮着几片绿色的叶子。
他一怔。
从溪水里慢慢爬出来,整个都被浸透了,但红色却不复存在,而是由于在水里长时间浸泡,白到发暗,堆积起了许多褶皱。
他站稳,有那么一会儿,整个人不知所措地来回打量着四周。
小溪潺潺,落叶铺地,沿着小径走去,好像有一处炊烟袅袅的人家。
郁矜沉默片刻,走向那个有些烟火气的人家,这家庭院外有一道篱笆,郁矜站在被木头遮挡的门口,看见里面走出来一个妇人。
妇人和善地对他微笑,并未说话,开了门,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郁矜皱了皱眉,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那妇人向郁矜伸出手,手指甲盖顿时蹿出一米高,郁矜毕竟在大师兄那里练过几年,大脑还没反应,身体却迅疾地躲了过去。
那妇人皮肤迅速腐烂,从皮囊里钻出来一条有五六个人合抱起来那么粗的大蟒蛇,吐出蛇信子,眼冒红光,向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咬了过来!
郁矜躲过它多次攻击,一次也没有进攻,来回躲避的路途中看清了周围那安静幽深的环境顿时变了,整个地方都是熊熊大火,不知从哪钻了出来。
似乎是从地表,地表已经发黑发暗,郁矜一直跑到小溪周围,发现里面不断翻涌出来红色的泡泡,不一会儿,整个溪水变成了猩红色。
血海的颜色。
难道是某种幻境……?!
自己竟然还在游幽境么?
不,不对——!
郁矜躲过大蟒蛇的又一次攻击,他灵活至极,每当那蛇尾甩在他身边,他都能像个弹簧似的从侧边蹦了出来,那蛇通了灵,终于慢慢不耐烦起来,眼里红光大盛。
郁矜像是看不到它的发怒似的,一边躲,一边站在远处淡淡地看着大蟒蛇,等它终于要对他进行攻击,才以极快的速度躲开。
这番猫逗老鼠的举动,让蟒蛇愤怒至极,它吐出幽幽绿色的火焰,喷向四周,却发现眼前的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竟然径直跳进了血海!
郁矜心情极差,并非是不小心被大蟒蛇纠缠,反倒是因为没死成,或者没回去,他极快地在“被蟒蛇咬死”和“跳入血海”里做出抉择。
忽略蛇愤怒的眼睛和滋滋冒绿火的喷焰,他又跳进了血海。
又是一番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再从血海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利索地从血海里翻了出来。
他眉眼之间尽是阴郁,整个人的气质颓靡不堪,这番试错的经历再次深深地打消了他的主观能动性。
他从血海走出来后,看见不少的小鬼正在干涸而发瘪的石头上打架撕咬,都是奔着想吞噬到对方,把对方作为下一顿的晚餐的想法。
此刻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从血海里竟然活着走了出来,皆是吓得鬼哭狼嚎地厮叫,也顾不着相互打架了,一溜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郁矜忽视了他们,坐在血海边,对血海的平面发起呆。
半晌,他从袖口唤出寒英剑,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剑刃,擦完后,随手把手帕扔进了血海,又从袖口把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出来。
各种香,还有那本无字天书,郁矜淡淡扫视了它一眼,把它拾起来扔进了血海里。
郁矜抚摸着自己心脏的部位,往右移动了两寸。
他有两颗心脏,一颗真的,一颗假的,现在已经死死交缠在了一起,完全不符合科学规律,它们应该相互蚕食,但现在竟然彼此交织在了一起。
郁矜神色平静,摸着剑锋,丝毫不顾忌从手指间不断涌出来的血迹。
快准狠,一刀毙命。
……什么?
郁矜呆呆地看着空气里的黑色气体,它们亲昵地缠在他的手指间,看起来像是郁矜的手指在召唤它们,其实郁矜自己才知道,这些黑色不详的空气,正在暗暗发力,郁矜拼尽全力要把剑刃刺入偏离心脏一处的右边,却发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和他握着剑柄的手指暗暗拼劲。
剑刃始终离胸口不到三寸。
郁矜满头大汗地把剑扔在地上,他半跪在血海边,像个疯子笑了足足半刻钟。
郁矜喃喃自语:“好笑。”
“再也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我以为我和最讨厌的人上床已经够荒谬的了。”
他站了起来,脸上依旧带着血花,发丝凌乱,神情恍惚,摇摇晃晃地不知要去哪里。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学校,全校的同学在各自的楼层间大声欢笑,哭泣,吵闹。
“放假了!”
“解放了——解放了——我们的高考——已经结束了——我是——”
“王校长我爱你——”
哭声,笑声,吵架声。
告白的,告别的,都一个样。
人影幢幢,郁矜以为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把所有的该死的让人窒息的伪装卸下,但所有的压力并没有消失,依旧沉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个开端。
所有的心理问题并不是随着事件的结束就得到解决的。
郁矜眨眨眼睛,学校的建筑物又完全消失了,周遭全是死亡的气息。
血腥,红色,悲戚。
他看着血红色的夕阳高高悬起来,觉得它好刺眼。
这是哪里?
郁矜身体摇晃了一下,却没有摔倒,他忽然看见穿着高中校服的岑无蔚走了过来,一脸惊讶,但很快又换上了那副嬉皮笑脸,十分讨打的笑容,道:
“怎么哭了?是舍不得高中生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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