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

    只见八个衙役开道。

    两块喜牌高高举着。

    鼓乐队一路吹拉弹唱紧随。

    后面还跟着一台小轿冲着村里来了。

    这喜牌一举大家都猜犯嘀咕呢,能是谁家有了这般喜事啊?

    那边报喜的卒子见村头围着一群人就直接吆喝开了。

    “喜报,喜报,赵家沟村宋府宋康老爷高中乡试解元!”

    如一道惊雷“轰”地一声劈在现场众人的头顶。

    “你说解元是谁?”

    柳氏突然从门内冲出来扯着近前的报喜官。

    宋老太抖着腿机械地转身。

    “宋,宋康宋老爷啊。”

    报喜人被扯得有点懵,只当是村子里的人惊喜过头。

    又带笑问:“请问这位娘子宋老爷府上何处,我们这还得去报喜呢!”

    “啊!啊啊啊!”

    柳氏突然失力瘫倒在地上开始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宋圆圆也被这一个又一个的变故惊得心潮不平。

    她撑着身子从竹躺椅上坐起来,望向柳氏的方向,奈何视线模糊,早已泪流满面。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悲哭声传来。

    “你走得好冤啊!啊……啊……”宋老太情绪崩溃捶地痛哭。

    “奶的康儿啊!”

    祖奶奶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哇啊……祖祖!”

    一直跟待在屋子里的祖奶奶和小黑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

    宋圆圆满心的悲怆和无助让她再也坐不住,她从椅子上滑下来。

    不顾乡亲的阻拦,爬到柳氏身边,一把抱住她。

    仰起脸问报喜的卒子:“确定是赵家沟宋康对吗?”

    “是……”

    卒子报喜头次遇到这种状况,虽然宋圆圆是个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娘,你起来,我爹是解元,是解元你听到了吗?”

    宋圆圆本就疲软的身体,哪里拉得动柳氏。

    宋圆圆又开始抱着柳氏摇晃,“娘,娘,娘你起来,你起来啊!呜……”

    宋家老小悲痛欲绝的哭声让好些村民也暗自抹泪,这都是什么事啊!

    老天爷可开开眼吧……

    “康儿他娘,你可要撑住,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要靠你呢!”

    “我的儿啊!我的儿!是娘没有看好你啊!啊……是娘没用啊!”

    村里的大娘劝慰宋老太,这哪劝得下去,恨不得陪哭一场。

    报喜的人马停在原地面面相觑,鼓乐队稀稀拉拉的,也不知道是该停还是该继续吹。

    后面小轿里的人听着外头闹腾得不对劲,拍停了轿子。

    轿子里出来一个穿着青色官服,戴着长翅帽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县令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眉头一皱,问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师爷也是满脸震惊加疑惑:“小的也不知……”

    我滴个乖乖,村长一瞧,这出来的不是县令么!

    村长赶紧跑到人群后面,找到他媳妇。

    “媳妇,你赶紧张罗人把老宋家的弄进去梳洗一番,县令老爷来了,一会他们必定是得见上一见的。”

    说完,村长拍了拍他媳妇的胳膊,一步并作两步,冲着小轿迎了出去。

    村长媳妇先是一惊,又忍不住冲着村长的背影翻个白眼唾了声。

    “就你有眼睛!”

    吴婆子和郭大嘴已经在搀着宋老太了,村长媳妇把自家大儿媳和小儿子遣回家。

    依着自家糟老头子的性子,这人八成还得上她家去。

    不说别的,茶水得先备上。

    村长媳妇紧招呼起几个年轻的媳妇子把柳氏和宋圆圆抬进了屋。

    村长哪里能想到,县令竟然亲自来了他们赵家沟村。

    忍着打颤的腿肚子,急忙朝前小跑去。

    未到近前就被一个衙役抽刀拦了下来。

    村长赶紧上前叉手作揖。

    “草民赵家沟村长赵宗茂,拜见大人!”

    “上前说话。”

    县令道。

    赵宗茂赶紧小步上前,在两步远的位置停住。

    “不知大人莅临……”

    “少说废话!你就说说这乱糟糟的是怎么一回事?”

    “回大人,宋康没了,悲哭的是他的亲长妻小。”

    “你说谁没了?宋康没了!宋康没了是什么意思?”

    县令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

    村长腰弯得更低了,一时没忍住泪水涌了出来。

    “宋康乡试没多久,就有人来赵家沟传讯,说是宋康在府城出了事,让她娘过去。”

    “第二天,她娘回来带回他的灵柩,我们才知道,宋康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伤,当场人就没了……”

    县令和师爷默契地对望,两人都是满脸震惊。

    乡试解元!中举无望?

    他青阳县好好的一个解元就这么没了?

    县令表示他接受不了。

    “宋康这事具体怎么一回事你可知晓?”

    “回大人话,宋康的后事是她娘跟着村里的一个后生去办的。”

    “只听说是一辆马车为了躲避疾驰的马匹,两位事主都是大官家里的少爷,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具体的我们也没敢问,可能只有宋康她娘才清楚。”

    县令和师爷不约而同再次对望,又觉得有些辣眼睛赶紧移开。

    “向三和常五?”

    “小的觉得八九不离十。”

    村长也不知道这两位官老爷在说什么哑谜,就老老实实低头站着。

    “混账!我好好一个解元被两个二世祖毁了!”

    “大人慎言!”

    “慎言个屁,简直岂有此理!”

    县令一甩袍袖,气得脑门冒烟,背着手左右来回走着。

    村长见半天没有动静,抬头看了看,一大发人,老杵这也不是个事,况且本县的父母官在此,怎可晾着不管。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到小的家里先喝杯粗茶?”

    县令这辈子没遇过这样的事,从古至今他应该也是第一回遇到治下有人中举还是解元,人已不在的县令。

    说实话,他的脑袋也是一团乱麻。

    “行!那就先去你家,等宋康母亲缓过来本县想见她一见。”

    “是是是!”

    村长赶紧招了个半大小子让他去宋家把村长媳妇喊回家,自己等着县太爷上了轿在前边带路。

    村长媳妇从宋家出来就往家里赶,个死老头子办事越来越不靠谱。

    刚让她支应宋家,又让个半大孩子催她回家。

    等她怒气冲冲地进了家门,好家伙,这报喜的队伍果然都到她家来了。

    再一看,大儿媳把她刚开始生蛋的母鸡给杀了正拔毛,赵宗茂这狗东西忙前忙后地张罗着茶水。

    哎哟,她这脑壳都要气冒烟了!

    村长媳妇状若无事地走到赵宗茂旁边,赵宗茂赶紧介绍。

    “这是我婆娘,她烧饭是十里八乡的一把好手!”

    村长媳妇赶紧寒暄:“各位差爷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次次不跑空的报喜活计,头一次遇到当事人没了,简直离了个大谱。

    倒不是在意那个喜钱,好吧,都是普通人,还是在意的,但大家真就挺懵的。

    村长媳妇礼貌地应酬差役,差役漫不经心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村长媳妇借着身体遮挡重重地掐了一把赵宗茂。

    “看老娘等下怎么收拾你!”

    “嘶!”

    忍着一股突然直达天灵盖的疼痛,赵宗茂把他媳妇扯到一边,“媳妇,你还得陪我去宋家一趟!”

    “赵宗茂,你拿老娘当猴耍呢!”

    村长媳妇怒气爆表。

    顾忌着满院子的外人,也只能压着声音低吼。

    “要老娘去宋家支应,老娘去了。

    刚去你就叫回来,刚回来你又扯着老娘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

    回回遇着她宋妮的事你就跟个毛脚女婿似的。

    有本事你去跟她过啊!”

    “媳妇,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赵宗茂赶紧打断媳妇的抱怨,又忙着安抚,“媳妇,媳妇,别说气话。

    县令还在咱家等着呢,委屈你陪我再跑一趟行不行?”

    村长媳妇横了村长一眼,率先走了出去,村长也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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