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姑眨眨眼，笑道：“说不得哦。qgzhu”
“第一次遇着小官人时候，姐姐不就是个妖境的鬼怪？”
无尘子没有半点难为情：“那不是我刚出道么，不知深浅，冒失了。”
“我以后定然不会这般莽莽撞撞的了！”
胡八姑捂嘴轻笑：“小官人，姐姐又不是取笑你。”
“只是小官人每次卷入的，都不是些轻松事情。”
“姐姐这儿，曾家那儿，前边那个什么府，还有这个小少爷的，都不是寻常的，运数稍差些的，就得丢了小命咯。”
“对了，曾家那会儿，可不就是阴阳不平，有两个小家伙不得不血祭了……”
无尘子板着一张黑脸道：“此事切莫再提！”
闫姑婆，风先生，如今无尘子想起来，还是一阵恶寒。
果然，地主老财，不是白叫的。
胡八姑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了：“哈哈，小官人还晓得怕诶，难得难得。所以呢，你还是加紧修行，免得还有更加繁琐的事情，也把我这么个常年躲在荒山野岭的安静狐狸，都给卷进来了。”
“嗯，多吃点丹药，好生炼化，将法力补足，不过小官人这元神，好像不太对……”
无尘子面上一紧，细细想了一下自己这些糊涂日子，但片刻自己也不自信了，迟疑道：“按说，没有这么多事情会与我扯上关系吧？”
胡八姑也看出无尘子有意遮掩元神的举动，半点不以为意，依旧笑盈盈道：“那可未必，前边我们来这地儿的路上，遇到的那几个老鬼，可不就与我家南边的鬼物有关。”
“说不得我们一回去，就有个鬼物在那等着，然后看着姐姐我花容月貌的，将姐姐我抢了去当个鬼新娘，小官人可要心疼了。”
“或者姐姐我发火了，闹事，不可收拾，小官人也要头疼的。”
“还有啦，看小官人这运数，不是招惹妖的，就是招惹鬼的，如今连魔头都不放过，也不晓得日后，啊，会不会招惹更厉害的东西，比如京城这地下躲着的，那些几百年的老家伙，又或者那日跟皇宫里头那个啥国师的，斗上了，也说不准……”
无尘子面色又黑了。
无尘子目前结仇的鬼物，也就是鹿扬镇刘家先祖坟茔里头的老鬼。
那一波鬼物，看来应该是在谋划鹿扬镇的风水布局，只是与刘伯爵起了冲突，被后者反手收拾了，但也有个逃得快的，一下子便跑掉了。
在来京城的路上，无尘子遇着那那几个鬼物，跟其也有关系，说不得里头也有几个机警聪明的，也逃掉了。
这般算来，无尘子无意间，已经与那西南鬼物结下了两个不小的梁子。
不过自己没事就不出百江郡，想来那鬼物如何小心眼，也不敢跑来百江郡地头作祟的。
想到定海神针一般的碧霞道人，无尘子立时安心了不少。
胡八姑也晓得不能吓唬太过，不可将自家小官人心气压没了，出声安慰道：“好啦，小官人莫要这般愁眉不展的，看得姐姐我心疼。”
“回去，姐姐我闭关几日，看能不能恢复往日修为，然后姐姐就可以罩着我家小官人了。”
“虽然不能保证我家小官人横着走，但那些一般的老鬼还是要给姐姐一点面子的。”
“到时候，什么太乙观卧佛寺，都给乖乖将好处送上来。”
胡八姑又调戏了无尘子两句。
二人闲碎聊天时候，马车已经回了曾家。
如今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本来该阖府欢喜的，红灯红纸春联都贴上，里里外外好生打扫一番，但又是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往日此时已经是热热闹闹的巷道一片安静，偶尔还有几句喝骂自家那些依旧打闹嘻哈的小子，偶尔也给这巷子添了些人气。
又有袅袅炊烟升起，色白，未出半丈就被那冬日凛冽寒风吹散了，将那些汤水的香味散落开来，惹得左右人家猜测不已。
这便是人间味道了。
胡八姑自去做闭关准备，无尘子稍稍感慨了一番，也回房绘制大把大把的符咒。
这杂了法力的钟声恼人，甚是耽搁修行，无尘子足足绘制了五十余道凝神符，将自己备下的黄裱纸、朱砂耗尽了不说，还寻了丫环自曾家库房中讨要了不少，这才凑足了五十道，想想自己又要去刘家除魔，也给自己绘了些，以备不时。
待得无尘子将那凝神符交给胡八姑时，后者神神秘秘道：“本以为在这地儿不会有与姐姐我为难的，没想到还真有人盯着。”
“到时候怕是要死了几个人，小官人怕不怕？”
无尘子心中过了一遍。
曾家的大老爷曾如德，与胡八姑连一面之缘都不成有，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谋算这么一个妖境的高人。
曾德善此前已经在胡八姑手上吃亏了一次，小命险些不保，虽有怨恨，但后边几方高人齐齐出手，将那因果化解了，且曾家还自胡八姑的那百鬼聚阴鼎上得了不少好处，如何也该平了心中怨恨，想来其对胡八姑又是忌惮又是避讳，自然不敢算计。
跟着曾德善一道来京的商队之人，都是见过胡八姑手段的，羡慕尚且来不及，如何敢谋算？
余下的凡俗之人，最多也就是好奇羡慕，也无神通手段，自当不得胡八姑的留意。
想来想去，无尘子也就想着曾家京城一脉的供奉，弘光道人了。
第一个，也是想到了他。
这位被胡八姑身上罪孽牵连，近来霉运连连，三番五次想自无尘子这儿探听一下底细，摸清其中缘由，又被无尘子含糊过去了。
按说弘光道人为曾家办事，便是受了牵连，也该是其主家曾家想法子化解其身上罪孽，而不是寻到胡八姑身上来，这算计有些莫名其妙。
如此糊涂，也难怪这老道士卡在地仙破境门前，都几年了也不能成功。
院子寒风中，胡八姑似笑非笑地看着无尘子面色变化，也知其猜到了背后之人，道：“便是你想的那个。”
“按说到了灵境之后，小官人已经能够以元神分辨气息了，不过我一直不见得小官人使用这般手段。”
“莫非小官人只是炼气，而缺了那炼神之法？”
“不过想想也是，小官人那三清观乃是符道修行，重术不重道，取法不取经，得功德而沾因果，能够有这么个精妙的炼气法门已经出人意表了，若还有锤炼元神的法门，那才是真的怪异了。”
无尘子讷讷，斟酌着解释道：“修行有些岔子，元神还未成功。”
无尘子的元神，便是那观想识海。
其入道时候已经观想成功了，彼时那观想识海萎靡不振，仅四之一的地气，虚无缥缈，不能自持，不时还得抽取一些无尘子的元神之力滋养，且那时无尘子修为也弱，察觉不出其中变化。
到了这人仙境界许久了，无尘子如何迟钝，也能察觉到自身元神法力变化了。
法力变化愈发简单，每日子午二时便是没有其刻意引导，也会周身穴窍大开，自吸取周遭天地灵气，运转周天，炼化为自身精纯法力，若是刻意打坐引导，这速度翻了十倍不止，若是以蛰龙睡功姿式引导，其效率又是翻倍。
可惜天地之间的阴阳气息太过薄弱，若是这功法吸纳的是五行驳杂的灵气，无尘子的修行速度，想来是蹭蹭蹭往上涨。
也是在这周天运转中，元神也会借着法力滋养，一点点壮大，只是速度较之肉身法力的增长有所不及。
然后无尘子便见着那惊骇的一幕了：观想识海的小松树也会动，有意无意将那壮大的一点元神之力抽走，用以巩固观想的那一方小世界。
那观想小世界此刻便如满是漏洞的竹篓一般，里头装了水，外头是虚空一片，处境极为艰难。不时，其便会被外头那混沌化去一角，然后小松树抽了无尘子的元神法力，将那一角补上。
这也是无尘子元神一直原地踏步的缘故。
观想识海可以镇压元神，保得心神清明，是个妙处。
那小松树便是观想识海根基，但到底是精怪本性，舍不开一方天地自存。
观想识海愈发强大，其便愈发稳固。
也是这般缘由，无尘子绘制符咒时候，无法尽数以法力掺和元神之力绘制，进而参悟那符咒根本。
细思恐极，奈何无尘子又舍不得这神妙功法。
思及此，无尘子暗自叹气，那《诸是如梦观》确实神妙，浸入元神的阴气煞气都能化解，自己心烦意乱也能压下，至于今日，不会冒险莽撞行事。如此，只能先等着，也不知修行成功，将地水火风补足了之后会有哪般神妙手段？
不过这也能看出《诸是如梦观》的玄妙之处了。
其本意乃是以小和尚为起始，以诸般见闻、万般心思为养料，养自身佛性，时机成熟，便悟得无上妙法，成就佛陀一位，是小乘佛法的绝妙修行之法。
这佛法修行，不讲功德，不讲根骨，只需支持以恒的毅力，再辅以机缘，一日参悟，便有佛陀果位，神通自生，实乃佛门愚钝弟子修行的终南捷径。
奈何无尘子行事出人意料，戒心过重，不想一不小心入了佛门，便取了最偏僻的观想之法，这怕是连那功法创始之人也有些意想不到吧。
胡八姑看无尘子面色依旧平静，想来其修行元神并无大碍，也便没有继续劝，只是叮嘱道：“这两日姐姐便要闭关了，小官人到时候去了那个小少爷家，要当心些。”
“那一家子看来温和，实则有数不尽的手段。”
“那院子反手之间，便可化作一囚笼，小官人你那点本事，怕是挣扎不脱的。”
“你那雷符可以多带上几张，若那小少爷真敢下手坑害小官人，你只管使了出来，什么阴阳五行，什么阵法禁术，能够扛得住雷法的不多。”
“好。”
无尘子回了句，立即又迟疑起来，其上次在国公府便没有驭使五雷符，旁的驱邪符、收鬼符也不少，可还未发挥作用，已经被怨气煞气沾染的鬼气给毁了，其符道修为还不够高，做不到凭空绘制五雷符，只是旁观了胡八姑几人了事。
只要这次不遇到那些凶煞鬼气将自己五雷符给毁了，无尘子立时觉得自己底气足了几分。
“到底跟着刘家有些交情，想来那刘伯爵也不至于坑害我。”
“对了，八姑你这次破境，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寻个灵气充盈的宝地，要不要弄个阵法防备万一？”
无尘子又想起上次子真道人在碧霞观破境时候，有千百个因果心魔来袭，整个道观上空都是乌泱泱一大片魔障鬼物，虽肉眼不可见，但法眼之中，也极为清晰，密密麻麻，看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其也怕胡八姑遇着这般劫难，忙提醒道。
胡八姑摇摇头：“姐姐我，不过是取回昔日妖境修为而已。”
“这身子也没沾染几分因果。”
“再有这一路上护着曾家的，还有那老婆子家的，多少有些功德，想来便是有些寻衅的，也影响不了姐姐我的破境事情。”
“如此……京城终究是龙气旺盛之地，如今又不安稳，可需个护法？”
无尘子看胡八姑安然自若模样，又劝道：“若是缺个护法，我倒是可以将刘家事情推辞两天，待得八姑你破境后再去。”
“到时候你我二人同去，相比那刘伯爵更加高兴。”
胡八姑眼神坚定：“小官人何必婆婆妈妈，比我这妇道人家还要烦人。”
“这两日你还是早早去了那位小少爷府上，姐姐我才好识得是那个人劫来寻。”
“好了，小官人还是赶紧，去备下明日所需的物件去，便莫要操心姐姐我了！”
“也好，既然八姑早有准备，我也不多插手。”无尘子自知自己修为还是差了些，不好过分掺和到地仙境界的事情中去，再者胡八姑自己也有算计，自己胡乱出手，怕是反而乱了其布局，反是不美。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会被旁人轻易算计了自己破境这么个紧要事情，无尘子也不太相信。
胡八姑应诺一声，拿了一大叠凝神符，便去了客房闭关。
无尘子法眼得见，胡八姑那间客房门一关上，便有一道幽幽绿光泛起，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
此是纯粹的妖气，没有那些杀伤无数的煞气怨气，无尘子试着绘了一道驱邪符附上去，却见得那驱邪金光，尚未发作，便有百十道地脉阴气冒上来，呼吸间已经将其化去了，至于那门上淡淡的妖气，半点波纹也见不着。
这一道凭空绘制的驱邪符，法力比不得念咒掐诀书于黄裱纸上的十一，却也不是寻常小鬼能够抗衡的。
看来胡八姑确实心有成算，用不着自己多事了。
这边既然无事，无尘子自己也清爽，回了客房，取了朱砂笔墨，又开始绘制符咒，将每月给那蒋家的供奉也绘制了，复以白玉符匣装了，遣了丫环寻人送了出去，又多备了些凝神的等，准备交给伊明诚。
又有太乙观的张子风道人不过是几日时间，再次遣人寻无尘子多绘制一些收鬼符、驱邪符，想来也是觉得无尘子这灵符不差，至少不比张本初道人的差，也有太乙观这些日子到处奔走，驱邪除魔不够用的缘故。
又有上次那个三皇子，也遣了个内侍来讨要凝神符，说自己清醒烦躁，用的快了些，多讨要个十道。
若是将这二人满足了，没有个一两百张怕是不够。
算来算去，无尘子这两日是不得清闲了。
如是，无尘子打坐回气清净元神，待得回复了，又继续绘制灵符，间或感受一下隔壁胡八姑的动静，只是察觉个把时辰，有一波清风般灵气涌向那屋子，旁的动静倒是见不着，甚至胡八姑刻意提醒了的那人劫，也悄悄摸摸的，不见动作。
如此又是好奇又是忙碌，眨眼间已经到了第三日，刘高湛刘伯爵，早早便派了个马车来迎接无尘子，这事还引得曾家好些个下人好奇不已。
同样都是道士，同样都在曾家供职，旁的二十余个道士还有几个和尚与神道的，并了一共三十来个，大多整日在曾家的别院里边修炼，安安静静，与无尘子这个今日去道观明日去佛寺后边又去国公府伯爵府的天差地别，便是有几个有妻子的，也比不得胡八姑这般年轻姣美，气质诱人。
胡八姑那面貌不过寻常，穿了农家短褐围裳就只是个寻常妇人，穿了锦绣粉袍便是二八少女，但若寻了那贵妇人的深褐长衣穿着，又能将一众小丫环压得不敢言语。
可惜这小娘子，整日端着，左一句修行，右一句丹药的，一众好奇小丫环也不敢贸然打搅，只是私底下好奇。
相较而言，曾家的供奉才是真正的修行，无尘子二人如何看来，都不像正经的出家人。
此是内院小事，无尘子一个心无旁骛的小道士，根本不曾留意这些，胡八姑或者有所察觉，却也半点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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