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57章 宴请贰
    能够以一己之力,将诸多龙脉斩断,坏了诸多潜龙机缘,这是何其非凡的手段。q

    无尘子这些人,连个小小的鬼物尚且应付得艰难,何况那事关王朝国运的龙脉。

    在座三个后辈修行,也就风先生能够依仗一二手段,寻得个不错的风水宝地,为那富贵人家造一宝穴,让那人家儿孙延绵,富贵荣华,但想要斩断一条龙脉,便是睡梦中也不敢生出此念。

    无尘子心神荡漾,忍不住问道:“三位前辈,晚辈也知晓修行,大多是断了俗缘的。”

    “刘家高人如何作孽,也不过是自身承受了,如何会祸及整个刘家?”

    这也是一个常理。

    出家出家,无论道家佛门,真的入了修行一途,都会断了俗缘,又在族谱之上去了名讳,断了过于亲近的往来,划清界限,免得将来因果牵连之下相互耽搁,修行事情祸及凡俗,轻则合族灭门,凡俗之人坐下罪孽,也会让修行之人不得安宁。

    如扶风散人一般的高人,为自家后辈寻个地脉旺盛之处,再稍稍布置一二,又寻几个富家糊弄一番,便能保得后辈弟子安乐无忧许多年了。

    可若扶风散人做了罪孽深重之事,享了福缘的亲眷自然会被卷入这罪孽之中。

    扶风散人本人修为高深,道心坚定,一般灾祸事情并不会伤到根本,或者其以阵法相助,寻个善缘转嫁,都可安然无恙。

    但其亲眷却只是个凡人,稍有运数不佳便是命丧黄泉,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更不要说有那不平之事会寻上门来,或者是被牵连的恶鬼,妖物乃至邪道修行,连累家人丧命后稍有差池便被引诱堕落为恶鬼凶煞。

    彼时,扶风散人是捉拿了那作恶之人也难受,放任也难受,可谓是进退两难。

    故而修行之辈多数会断了原本的俗家亲缘,在其亲眷在世时候或以银钱供养,或托族人兄弟照顾。在那亲眷寿数终了时候,度化入幽冥,又以功德相赠,已能庇护那亲眷能够有个不错的托生去处了。

    缘法如此,好聚好散。

    这些隐秘,前身的老师曾隐晦与无尘子提过,其本人又能结合前世见识后推测出来,也不亏了穿越者的一点见识。

    老道颇为意外看了无尘子一眼,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散修,能够有如此见识,旋即解释道:“断了俗缘,也能避开不少因果,只是有些罪孽太过深重,可不是简单出家便足以化解的。”

    “更何况,断了这么多潜龙龙脉,说不得那刘家族人有不少掺和了进去,否则刘家高人如何能够成事?”

    “道友莫不是以为斩断龙脉,只是一长刀一柄,挥刀一斩便成了吧?”

    曾德善似也未曾听闻此中奇妙,颇为专注地盯着那老道。

    老道待众人息了片刻,稍有冷静,又道:“我辈修行者,本便是耗费福缘的来的修行之路,手段非常,稍有不慎,便有罪孽加身。若与我等关系过分亲切,借我等名号行事,便会被我等身上的罪孽祸及,损耗其人自身的福缘功德。”

    曾德善恍然大悟:“这便是朝中诸老严令官场之人不得与修行之人勾结的缘故?”

    并非曾德善一人,便是无尘子等三个后辈散修,知晓此禁令的时候,都以为是朝中诸多高官顾忌修行之人与官吏沆瀣一气相互扶持,修行高人以地脉天时符咒术法诸多手段助官人步步高升,官人也巧取豪夺许多好处反哺修行之人。

    此时几人都是明白,那朝中诸公确有担心两个勾搭成奸的缘故,更多的是怕那修行之人造了许多罪孽祸延官场。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与修行高人远离,在皇朝龙气庇护下,自然不受诸般修行手段;若非要掺和进去,受了这因果,便是皇朝龙气如何神妙,也庇护不得。

    如此算来,那嘉定县县令,受了如此恶果,也是活该了。

    老道没有回答,继续解释道:“与修行之人因果淡了,纵然有心人也不能随意牵连,自然安全了。”

    “真有邪修以邪法害你,自然有一段孽缘会让他归还与你。”

    “不过如今么,鬼魅事情都应付不过来,功德也取之不尽,修行人哪有心思害人?!”

    无我大师显然对天下修行的事情一清二楚,便是朝廷百姓的事情也大概清楚,兼之平日在各地行走,见识远超诸人,闻言,口诵佛号,也道:“凡我信众,于我佛寺求取宝物,都以银钱供奉,便是这顾忌存在。”

    “佛门广大,无不可度之人。”

    “只是因果也不轻,普渡之船也不能承受世间所有因果。”

    扶风散人面上笑意不减,突然出声道:“你大悲寺僧众万千,可不是吾这逍遥散人一般能够养活的,纵然皇家内库银两每月予你千两万两,都是不够。”

    “和尚,你们花钱太狠了,才不得不收取银钱做些超度事情。”

    无我大师没有被揭破隐秘心思的急躁,虽肥头大耳,也有弥勒微笑,温和应道:“如此说来,散人当不求银钱事物,那此事圆满之后曾善人的谢意,便由我代为收了?”

    “干一份活,收两份钱,和尚也很乐意。”

    “和尚回去了,为真人念诵经文祈福,求菩萨保佑散人,如何?”

    扶风散人不疾不徐正要回应,却有曾德善出声断了两人斗嘴乐趣,问道:“长老,我听刘家事情起了好奇,按说刘家为本朝立下如此大功,朝廷自会庇护之,如何还会遭受灭族灾劫?”

    “太祖皇帝,还不能庇护的一个小小刘家?”

    长老也不急不躁喝了口汤,见无我大师与扶风散人停了针锋相对,也就续道:“刘家前辈以术法相助本朝开国皇帝,据闻断的不是一二龙脉,天下有数的龙脉全部被其都毁了,造了好大的罪孽,倾一国数年数十年国运也不能弥补之。”

    风先生显出诧异神色,问道:“前辈,以晚辈拙见,怕是以术法手段杀了皇帝,宰了几个王爷之类的,也不能有这般罪孽吧?”

    “灭尽一城生灵,约莫也比不得这罪孽!”

    “如此罪孽,葬了莲花宝地,怕也要在月中沦落为凶煞之地了!”

    静都道人面色也骇然,好容易压下心头惊惧,道:“家师也曾言,战场之上的杀戮因果,多不会应在造作之人身上。”

    “刘家前辈之事,算得战事,当由皇帝受了去。”

    老道摇头,缓缓应道:“你也知我修行之人,造孽的手段太多了。”

    “那刘家前辈或许只断了一二龙脉,或者还有其他秘事,才有这滔天罪孽,我们却是不清楚了。”

    “但那前辈一人应该承担不下的如此多的罪孽,故而整个刘家都受了波及,几乎族灭了。”

    扶风散人也暂且放下了与无我大师的眼神争执,将瞪得老大的双眼揉了揉,笑道:“如此说来,刘家前辈的因果,非是出家不足以化解,其实还是那一族之中许多人都掺和了进去,才有这般祸延一族的后果。”

    无我大师收回目光,也笑道:“善哉善哉,据闻蜀南狐族,也是族灭的下场。”

    “和尚寻了附近几个师兄弟打听了,那狐族地头上阴气弥漫,鬼气横生,不复此前洞天福地了。”

    “散人,莫要想错了,就是这位胡八姑所在的蜀南狐族。”

    “听传言,那狐族巢穴所在附近里地,都被天雷犁了一遍,寸草不生。”

    “然后便有无穷阴气涌出来,如今与幽冥无异。”

    静都道人皱眉沉思片刻,插言道:“晚辈行走巴蜀一地许久,倒是不曾听闻此事。还请道友解惑,这位胡八姑前辈所在的蜀南狐族,是哪般因果遭致族灭,能够将周围几里地都化作幽冥鬼蜮?”

    老道也满脸好奇,但毕竟身份在那,秉一二矜持,轻声道:“有皇族镇压,又有我辈修士护持,这天下已不多见妖物能造下灭族的罪孽了,千福山狐族且又是手段高深的妖族,纵然比不得我等积修功德,也多避世不出,少有因果。”

    “我倒是颇为好奇,那般远离人世的大族妖怪,怎会招致族灭?”

    “如今已经一两百年不曾听闻天雷灾劫,一群狐狸倒先受了,怪哉。”

    无我大师近来在巴蜀一带行走极多,对此八卦了解多一些,出声解释道:“贫僧倒是听闻这狐族灭族之事,似乎是涉及了情爱因果的纠缠。”

    “有一群狐狸在南边的小城抢了个俊秀后生,为非作歹,要混要科举考场,还跟坐镇师兄过了手。”

    “奈何那后生如何也劝不回头,师兄也就放任了。”

    “毕竟这事情与我等关联不大,其中详情贫僧也没有探究太过。”

    “不过这狐族还算是有数,大多修成了鬼狐,依旧在被毁了的千福山上修行,并未到处作祟,胡八姑算的我见得的第一个了。”

    扶风散人会心一笑,戏谑道:“莫不是与那些因果极大的书生起了情爱故事?”

    “有些运程极佳的书生,可不是一帮狐狸能够肖想的。”

    “说不得有些话本,将那些未经世面的狐狸引得凡心大动?”

    诸人闻言,各有滋味,其中老道意味深长笑道:“那些落魄书生的情爱故事,真有这么迷惑妖怪,我却是不信的?”

    “情情爱爱的,老道我还是不相信。”

    “只说这胡八姑只是循着因果害人,便知那些狐族不是个傻的。”

    “或者狐族之中,有破境了,却差了些境界,中了因果牵连劫难。”

    “狐族暂了那地头都不晓得有多少年头了,自然有不少因果。”

    “我被修行,都有鬼迷心窍的时候,这不修元神的狐狸,更是容易遇着心魔灾劫了!”

    曾德善听得懵懵懂懂,又是好奇,又是感兴趣,却是其根本不能从自家那些散修出身的供奉口中听闻如此多修行秘闻,此时终于憋不住了,插话道:“长老,你们这说的玄虚奥妙的,什么话本小说,什么破境,什么因果,真不是我这么个俗人能够了解的,可能细说?”

    这一桌子修行谈说事情太过高深,确实不是曾德善这么一个门外人能够听懂的。

    一帮吹拉弹唱的,更不晓得几人在说些什么了。

    扶风散人面带笑意,解释道:“话本么,便是许多落魄书生,得了一二民间鬼怪传说,便将自己代入,做了些妖怪志异,写了个人妖爱恋情事。”

    “科举顺畅,升官发财,还能延绵子嗣,好事不绝。”

    “有些不入流的书斋,将这些话本小说刊印了,流传于大族后宅之中,也是消遣。”

    静都道人对这了解颇多,也解释道:“有妖怪好奇人间事,偷了许多书本去,偏偏信了这里面的故事,乱了修行心思,起了红尘欲望。”

    无我大师跟着解释道:“然后遇见一二落单书生,幻化之下,做了夫妻事情,害了书生,害了自己。”

    三人齐齐叹道:“也是造孽,也是可怜!”

    那老道士又道:“不过,这些都是不晓得好多年以前的了,如今……”

    想到方才无我大师所言,其又不得不闭嘴了。

    风先生也是交游广泛之人,看了三人悲天悯人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将一桌人视线引来,忙出声应道:“莫说是妖怪了,许多富家小姐不也是被那些酸腐书生勾搭了去?”

    “然后有那富家小姐被打死了事,书生也被暗暗弄死了事。”

    “我虽见不得这些事情,但还是听说过的。”

    闫姑婆也出声说道:“老婆子也收拾了不少后宅之中滋生出来的冤孽,倒是有不少都是因着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生出来的。”

    “闺阁女子,终究不似我们这帮人,人心鬼魅都知一二,免不了被些穷酸书生糊弄了。”

    “白白丢了清白,失了性命,留了一点怨恨不散,倒是搅得一家子都不安宁。”

    “老婆子对这些鬼物,都是直接一盆子黑狗血了事。”

    曾德善不知想到了哪些后宅秘事,枯瘦面色转白,额头有冷汗沁沁冒出。

    若说曾家后宅安稳祥和,那是假话。

    曾老爷自己个儿妻妾成群,儿女上十,其中自然有各种争宠事情。

    然后后宅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有那么几个儿子半途夭折了的。

    族中的神婆供奉,也不过是一句“命啊”,草草将其超度了事。

    此时想来,古怪地方也有不少。

    但人都死了,那些心知肚明的神婆供奉,也不敢说,免得得罪了活下来的人。

    扶风散人看了坐立不安的曾德善,忍不住问道:“曾老爷,你与胡八姑的因果,该不是因着情爱生出来的吧?”

    此话是调侃言语,引得余下几人会心一笑。

    其也似乎又想到了趣事,勉强压住已然要溢出来的笑意,又道:“我看胡八姑不是那十二三岁的知慕少艾心思,又对旁人起了心思,当不至与曾老爷你生出情爱故事的。”

    无我大师也是个老不修,欢喜得紧,跟着逗趣道:“若真有这缘法,待得胡八姑转生成功了,善人也可纳为小妾,既能全了姻缘,又可束缚其于身边,不再祸害旁人,顺道保护曾老爷的商队,也是功德。”

    扶风散人颇有深意地看了无尘子一眼,却不接话。

    曾德善依旧稳坐,但其脸上惨白神色如何也压不下来,双手连连摆动,否认道:“我与那前辈的关系,根源还是在我自身,却是我对这神鬼之事少了忌惮,对那前辈的宝物起了心思,才有这祸端?”

    “我只求诸位高人能助我将那前辈送走,莫要让我再受这生死两难的苦难了。”

    “此事莫要再提,到时候那位惹恼了,诸位高人都有手段可以避开,德善却是艰难了。”

    “莫要再开玩笑,莫要再开玩笑了!“

    曾德善也借着玩笑话语,将心中猜想压下,拱了拱手,将一群人压下了,又取了汤水小啜,以为调整。

    无尘子闻言,心思动了动,忍不住问道:“听闻曾老爷在嘉定县时候死了几个修为了得的供奉高人?”

    无尘子这话有些打探曾家底细的嫌隙。

    此前曾家也想招揽无尘子,奈何无尘子顾左右而言他,将这事推诿了。

    如今看无尘子模样,似乎又想跟曾家勾搭上关系。

    曾德善被人说了当日失了体面的事情,十分不悦,心中也生出百般心思,面上勉强挤出一点忧伤模样,应道:“这些,都是我的过错,因我执意索取那位狐族前辈栖身的宝贝,没有听取几位高人的劝阻直言,害了几位高人!”

    “不过几位高人的后人,我已经安稳妥当,只是连累几位高人性命,德善确实愧疚。”

    “待此事了了,德善定然再以几位高人的名义,为其乡里修桥铺路,以为功德。”

    言罢,曾德善还拂拭了一下微红的双眼。

    诸人都不是傻子,只是悄然取了吃食应付,并不安慰曾德善。

    曾德善的模样,虽看来悲戚,实际一点气息波动也无,如何瞒得过几位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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