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56章 宴请壹
    “诸位高人,届时定要全力相助。yazhi”

    一时间厅内有些安静。

    按说曾家自个儿今日将事情接过去了,扶风散人等也可以抽身而退了。

    奈何此前几人立了誓言,也是个约束。

    当然,多是相助曾家将这事圆满化解了,也有好处。

    无尘子、风先生还有闫姑婆都算是末学后进,只是盯着旁的三位高人,待其定计。

    若扶风散人等都离去,自己三人也出不了多少力,也早日抽身为好。

    若扶风散人等若是留下来,自己三人也可以敲敲边鼓,混点好处。

    扶风散人被诸人顶着,岿然不动,轻轻捋了捋胡须,手在桌子上轻轻敲动,沉吟片刻,又与无我大师传音片刻,还与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静都道人商议了,方缓缓应道:“我等已经卷入这事,定然不会轻易袖手。”

    “只是,这违逆生死之事,我们能够少做还是少做些。”

    “那女子意决寻死,你们曾家救回之,纵然镇压了那魂魄,也不过担了些轻微的业障,只要胡八姑不胡作非为,你我做几场水陆法会便可化解了。”

    无我大师也接道:“也确实希望那女身,能得胡八姑满意。若其折腾起来,非要我们以旁的婴孩或是寻常人物代替了,那罪业可不小,反正和尚若是做了这般事情,定然要做千儿八百个功德,才能消弭罪孽的。”

    “如今,能以寻死女子糊弄过去便糊弄过去吧……”

    “轮回乃是正道,非是仙人,何人避得过?”

    扶风散人也叹道:“无论我道门,还是佛门,没有上古圣人的神通手段,都将那夺舍转生手段列入禁术,其中九成九都已失传了。不想这么一条狐狸,竟然能得了这机缘,倒是将我等卷入一场不小的罪孽中,悔不当初。”

    “可惜立下誓言了……”

    扶风散人与无我大师都是一脸无奈,又有几分好奇。

    静都道人行走多年,与二人一般盘算,倒是没有多少表情。

    静都道人早已将事情告知了都灵道人,后者也叮嘱其先静观其变,若有差错,及时抽身即可。

    无尘子忍不住左右张望,却见得一直沉默的风先生与闫姑婆二人都是一脸默然,看不出户悲喜,不过无尘子揣测:两人都不过是寻常修行,一点微薄法力与自己差不多,根本见识不到正统传承中的规避轮回手段和夺舍托生之法,如今有机会大开眼界,回去后在传授儿女弟子时候,也多了点谈资。

    面上神情不变化,二人此时应当是心海波澜起伏。

    确如无尘子猜测的,两个人心思不住翻滚。

    三年前城东一庄家汉子,落水后得救,却性情大变,莫不是被那山野鬼物夺了身子?

    十年前那巴别县有一生而识人的婴孩,莫不也是有积年老怪物出手了?

    更久前有个聚而成教的婆子,不也是被高人取了躯壳?

    ……

    如此种种,不可细数。

    细细思量,不寒而栗。

    无尘子取笑了一番旁人,猛然想起,鹿扬镇那儿的痴迷汉子,莫不也是夺舍失败了?

    又看扶风散人二人言语,那夺舍手段应当已经失传了,只有些心怀不甘的,强行取了旁人肉身扑上去,以为神魂入驻便是夺舍了,做了不少蛊惑事情,最终害人害己?

    还有前头那云中老人,是不是也有夺舍心思?

    无尘子被自己转动的念头吓得不寒而栗时,扶风散人也察觉了三人异样,心念转动便已明了,喝道:“你三人速速醒来!,”

    虽不是当头棒喝,却也断了三人心思。

    扶风散人又道:“夺舍手段已经近乎失传了,能施展的人约莫也就这胡八姑妖族的唯一了,尔等切莫自己吓自己,以为是个修行便会那夺舍取身手段!”

    “如今虽仙神不显,道尚在,因果还在。”

    “哪有那般容易便有夺舍事情生出。”

    “便是胡八姑这般地仙老家伙,也要我等出手,寻八字相合之人,以曾善人家无穷灵物等相助才行。”

    那老道也应道:“你们三个小辈,不可自己吓唬自己,留了魔障。”

    “还不速速谢过道友将你们唤醒,免了心魔劫难。”

    扶风散人摆手,复解释道:“这是小事,也与你我有关。且说来,自上次我们在此处别后,曾家已经遣了上百人携了精心绘制的定魂符等去往各处曾家支脉求助,寻那将死未死之人,这已经有三月有余了,才勉强寻得三人。又有曾家主人寻了许多地方以那胡八姑的名号修桥铺路,救济穷困,只求积攒一点功德,在夺舍时候能够不受魂魄反噬。”

    “尔等不晓得曾家耗费了多少灵丹妙药,才请动各地坐镇的高人出手寻那八字相合又死劫已至的女子。”

    “大悲寺和皇家供奉……”

    “罢了,这些事情,你们知晓太多也不好,待得你等到了那境界才晓得。”

    曾德善也适时补道:“为这一事,老爷我已耗费了银钱数十万两。”

    “我巴蜀一支的宝库,也空了七八成。”

    “秘药无数,古本无数。”

    “也就是老爷我……”

    这话戛然而止,却是曾德善不好将曾家内情告知无尘子这些外人了。

    无尘子已经安稳多了,那定魂符自己也知晓,是玄妙符咒,不是一般人能够绘制的,自己只是起了个头便耗尽法力心神,更不要说夺舍所需的其他事物,远非一般人家能够操作的。

    单单是寻这么个可用的替身,想来便耗费不少。

    曾家在巴蜀地方已经盘踞了数百年了,宝库中的好东西有多少,怕是难以计数。

    如今挥霍一空,想来曾老爷也要心疼个半死了。

    见得另外二人满脸被人看破心思的不安,扶风散人又解释道:“你等都是修行旁门的,虽不主长生,降服鬼魅,安稳周围,也有功德,又每日早晚课不断,纵然今生不能成就,来世也有同道高人再接你们的缘法的。”

    “所谓夺舍,难度太大,且损伤太大,远远比不得好生积攒功德,来生再入修行。”

    “你等且安心便是。”

    “无需太过忧虑生死事情。”

    扶风散人苦口婆心一番劝诫,口干舌燥,看的两个旁门神色舒缓了不少,取了茶水小啜,免得继续说下去,也惹得二人不快。

    二人心中确实安稳不少,正要拜谢,曾德善接过道:“今日与那八姑暂且定了事情,也辛劳诸位高人在场,才能将那人压下去。我且暂以宴席相谢,待得胡八姑之事彻底了了,还有厚报。”

    “诸位,请随我来。”

    主家相邀,客随主便。

    绕了好几圈,到了一处奢华宴席位置。

    也是在另一个偏厅之中,诸人似乎都有顾忌,身份差别,微有拘束,没有彻底放纵开来,道经不能说,佛法不可讲,曾家往来要闭嘴,能说的,也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还有一些鬼魅邪事传闻了。

    但,便是如此,无尘子也稍稍见识了富贵人家的奢华浪漫。

    席宴一旁,有乐师八人,鼓瑟吹笙,有靡靡奢华之音源源不绝,无尘子不懂音乐之妙,只能明白其多有哀怨儿女的衷肠,或有书生情人的相爱,偶尔换了个段子,却是农人含饴弄孙的欢乐,可以助兴。

    还好有曾家有顾忌,没敢弄出招待官吏贵人的舞女来。

    扶风散人颇有几分书生味道,对那乐理听得起劲。

    无我大师对着音乐无有兴趣,只是跟那老道说除魔事情起劲了。

    余下几人也默默留神无我大师二人谈说事情。

    无尘子听那江瑞景讲过书生宴会的模样,多是书画用具,文字游戏,便有放浪形骸者借酒发疯,也无有几人招惹之。

    或有师长在席,点评书画,诉说时事,讲解文章,作序题词之事倒是少有。

    在那书生相聚的宴会之上,来的书生都是勤于学业之人,也有德高望重的师长,其中欢娱之物最多是些博弈之物,根本不会有这丝竹管弦之声,也不会有那妩媚女子的炫技舞蹈以为助兴。

    或者有那玩乐狎妓之处,也有书生聚而寻乐。这其中偶有那作诗唱词动作,更多的便是看那女子翩翩起舞,听那鼓乐奏弦的欢乐,借酒寻欢,凭人作乐,都是有的。

    诗会是诗会,宴会是宴会,游乐又是游乐,各有不同。

    反倒是曾家这宴会,有些不伦不类。

    一桌子十七八个菜,有一半都是素的,又没有酒,无尘子也知其是照顾无我大师,但终究无尘子有些不好下手放开吃喝。

    曾德善也知这宴席气氛有些怪异,其也有不少无奈,真正的族内来人,根本不会有丝竹事情,彼此也自在许多;若真个是官府人员,只管以美女女子诱惑之,又寻了欢靡声音,再由族内文人相陪,只有乐趣。

    反倒是一桌子和尚道士,还有几个婆子,着实不好应付。

    自家供奉也不敢招来,修为太低,不入这些高人法眼。

    不过片刻,曾德善将种种心思压下,以京城的趣闻异事作为调剂。

    “我曾家主脉族内有亲近人传言说,京城太乙门的门主兼国师,已经闭关数月了,据说在为皇上炼制长生丹药……”

    “以国师高深法力,想来那长生丹药,当是稳妥了。”

    “也不知皇上是否会赐下来,几个皇子或者有希望,也不知我曾家是否有这机会?”

    曾德善言语此处时,依旧是皮包骨的脸上满是羡慕,还有几分期望。

    另外三个道行高深的现了一下不信,不过转瞬便压下了。

    无尘子和风先生二人也多有艳羡表情。

    那老道皱眉细思许久,反驳道:“主家的,你这传言是谁胡乱谣传的。老道我在京城蜗了许多年,倒是不知道这事。”

    “且自今朝立国始,我便不曾听闻有高人炼制长生药成功过。”

    “便是前朝传下来的长生不老药,也早被前些皇帝霍霍了。”

    “皇帝身子不好是真的,东宫太子身子也有些不好。”

    “国师那老头,整日在宫里呆着,诊病炼丹,忙得不可开交,也是为了这两位贵人。”

    “主家的,你莫要胡乱信了那些谣传!”

    曾德善微有尴尬,道:“说这是近两月之事,真人多数时候都在闭关,可能不太清楚。”

    老道哂笑,看了曾德善一脸不快,忙尴尬一笑,又压下面上表情,解释道:“太乙老道修为是真的高,能够将个病恹恹的皇帝拖了这么多年,勉强能够上朝主事,不至于耽搁了国事,好像还在准备丹药治疗皇帝和太子体弱之症,这点我不得不佩服。”

    “那人炼气之道远超我等,但长生一道不过尔尔,如何能炼制延寿丹药?”

    “再说了,本朝开国数百年,可曾听过有哪个炼制了长生丹药?”

    “便是连长生道的修行,都不知躲在那个山旮旯取静了,想来也是怕被人觊觎。”

    老道士语气又换了无穷惋惜:“只是可惜了这前头几百年太乙门四处搜刮的长生药,都被皇家霍霍了,如今想找一颗也办不到了。”

    “皇帝龙气在身,本就不受长生药力,若是我等服食了那些丹药,至少也能多活个十年,皇帝那能多活月,便是难得了,实在是白白浪费了这许多的灵药。”

    “至于你所说的,皇帝寻太乙门炼制长生药,只是谣传。”

    曾德善被自家供奉给反驳了,愈发尴尬,偏偏其又是另一脉的供奉,来此也是相助,只得压下心头火气,勉强解释道:“我估摸着皇上却有炼制长生丹药的心思,不然京城一脉如何会传下搜集上等药鼎的说法?”

    “空穴来风,必然有因。”

    老道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道:“怕是有人揣测了皇帝心思,然后主脉的一些不成器的,把这当做皇帝密旨传了下来。”

    “反正我下来时,主家的可没有吩咐过我。”

    “罢了,罢了,若是有机会寻一个宝鼎,迟早用得着。”

    “便是不给皇帝,给了太乙门的国师,也有无数好处。”

    此事牵涉过多,已经不是席间闲闻趣事能够涉及的,故而曾德善又硬生生转了话头,说道:“此事且再说。话说,我听闻已经族灭的开国功臣刘家,突然有个第五代单传的独苗苗冒了出来,皇上正在考究真假,说不得将来有重用。”

    “真人在京城久居,当知晓此事真假罢!”

    扶风散人笑着接道:“说来刘家事情我也听闻过,其乃是我修行界的一桩异谈。”

    看到不明就里的三个后辈盯着自己,扶风散人也不墨迹,放下筷子,续道:“据传,开国时候本朝太祖有修行高人相助,行走天下,破了好多个潜龙的地脉龙气,干扰了天人相和,这才让太祖顺利夺得天下。”

    曾德善伸手止了扶风散人,笑着道:“散人此话却是有些不尽详实了。”

    “若是有这手段,本朝国师之位,非刘家莫属。”

    旁人立即点头了。

    无我大师也止了曾德善,乐呵呵道:“善人莫要打岔,这虽是修行传闻趣事,但也有警醒后辈的效用。”

    “且,便是那刘家有断龙脉的手段,也不过是个旁门修行,如何当得国师之尊?”

    “国师之位,需德行非凡,法力高深方可胜任。若只以旁门手段便得了这国师之位,天下道门三百,佛门上千,还有旁门左道的,都不服。”

    “不行,主家可以问问诸位道友。”

    扶风散人也接道:“此事,我修行界传承久远的门派,或多或手的也都听闻过。那刘家修行高人犯了大忌,造了许多罪孽,祸及自身不说,其俗家亲眷也无一逃脱。”

    无我大师寻了这个间隙,接道:“龙脉之事本与人地二者相关,有安抚亡者职责,也关系王朝运转,还有个旁人不晓得的,梳理天地之间功德罪孽。”

    “这物,干系太大了。”

    “若真个是为了镇压邪祟,修改阴脉而稍稍借用,当无有大碍。”

    “只是以王朝争霸手段,便断了多处龙脉,影响灵气运转,善恶归去,确实罪孽深重。善哉善哉,这位高人的结局并未流传下来,以和尚愚见,刘家高人当是被天谴打入六道下四道了,或者被镇压地狱,非有千万年,不能轮回。”

    有人忍不住惊叹:“千百年十八层地狱,何其苦也!”

    扶风散人接道:“和尚说的不错,刘家俗家亲眷富贵没享受多少,罪孽却是分担了不少,不过几年便死绝了。”

    那老道也笑着应道:“无我大师所言不差。”

    “这确实是我修行一辈的憾事,老道虽是道门散修,却也听了许多次,不厌其烦。”

    “若那刘家安心修行,无论哪条潜龙入主,都有个不错的前程。”

    “可惜了。”

    “为了扶龙,坏了一族福运,祸及家人。”

    “还不晓得,这绝地天通……”

    三位高人言语中,气氛渐渐低沉了下去,却是有物伤其类之感,唏嘘不已。

    耳边靡靡之音不断,丝竹悦耳,桌子上几个修行,无论修为高低,也都听不进去了。

    这般传闻秘事,听来着实心潮澎湃。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25_25506/19455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