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脸色一僵,把襁褓中的婴儿抱得更紧了。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啊!抢孩子了!来人呐!有人抢孩子了!”

    稳婆步步后退,忽而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

    她惶恐地转过头来,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瞳仁。

    晨光熹微,映照在这双眼睛上,冷冰冰的,如同人间穿梭的鬼魅。

    稳婆当即尖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喊啊?你怎么不喊了?”砚书冷笑一声,“这孩子是哪来的,你我心知肚明。识相的,赶紧将孩子交出来!否则……”

    稳婆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两眼一转,顷刻间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你们想要孩子?好说好说!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那边定金都付了,若是你们能给个差不多的价格……”

    “你要把孩子卖去哪里?”

    “自然是卖到富贵人家享福去了!”

    砚书皱眉,“还不说实话是么?”

    “我……我说的就是实话!”稳婆讪讪解释,“城里有个员外,前些年刚死了老婆孩子。他年纪大了,生不出了,就想买个男娃。光是定金,他就付了一百两呢!”

    “少给我来这套!”砚书冷笑一声,“你手里抱的分明是个女娃!”

    “害!”稳婆叹了口气,“女娃嘛!还没断奶的女娃没人要,不过她爹娘都生得一表人才,将来定能出落成个美人。怡红院那边也愿意出个十两的。说来,也是这女娃命不好,谁让她摊上个不负责任的娘呢!”

    “你!”

    砚书气极,一脚踹在了稳婆胸口。

    稳婆连连哀嚎。

    江念辞趁机将孩子抢了回来。

    “东西呢?”砚书又道。

    “什么东西?”稳婆还想装傻。

    砚书也不理她,直接将金锁从她怀中摸了出来。

    “夫人,您看……”

    她把金锁递给了江念辞。

    江念辞细细端详了一番。

    金锁做工精巧,上头还刻着舒韵婉的乳名,应当是舒太傅留给舒韵婉的遗物。

    她垂了垂眸,将金锁塞回了襁褓中。

    “这婆子该如何处置?”砚书把稳婆拎了起来。

    江念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送去官府吧!”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让陆大人知会官府一声。此案莫要惊动旁人。尤其是……靖王府的人。”

    否则,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是!”

    砚书应了一声,揪着稳婆走了。

    江念辞这才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婴儿。

    才出生婴儿尚不能睁开眼睛,只是安静地躺在江念辞的怀里,时不时地憋两下小嘴。

    这一刻,江念辞终于体会到了陆习儒所说的那句“稚子无辜”。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婴儿送去了慈幼院。

    那里有几位尚在哺乳期的妇人,应该能将婴儿平安养大。

    至于日后如何……

    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江念辞无声地叹了口气。

    纪少游下朝回来便得知舒韵婉诞下了一具死胎。

    说也奇怪,他不仅没有任何心痛的感觉,反倒还松了口气。

    若那孩子平安无事,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总不能真的将亲生骨肉记在李二那个泥腿子的名下吧!

    又听说舒韵婉生的是个女儿,他更是连看也没看一眼,就让人把死婴埋了。

    得知纪少游的反应,舒韵婉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实在是太虚弱了,甚至来不及伤心,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隐约看见一张迷糊的,像极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女孩举着火把,缓缓地向她走来。

    舒韵婉无法回答,只能喃喃重复道,“别怪娘亲!娘亲也只是被逼无奈。”

    女孩冷笑,“什么被逼无奈!分明就是自私自利!”

    说完,她便放了一把火,将纪府烧了个干净。

    “咳咳……”

    阵阵浓烟袭来,呛得舒韵婉喘不过气来。

    好半天,她才勉强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房间里竟被放置了五六个火盆。

    下人们守在火盆边上,时不时地添上一些黄纸。

    许清如则站在门外,不断命人挥舞着点燃的艾草。

    “许清如,你在干什么!”她大怒道。

    许清如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道,“看不出来么?我是在替你驱邪啊!”

    “荒唐!”

    舒韵婉强撑着坐了起来。

    “大白天的驱什么邪?你快带人离开!”

    “你当我爱来你的院子啊?”许清如甩了甩帕子,一脸嫌弃地说道,“实在是你刚生下死胎,满屋子都晦气得很,不驱驱邪怎么行?快!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火啊!”

    “停下!都给我停下!”

    舒韵婉声音嘶哑,一双眼睛被熏得通红。

    “咳咳!”

    她咳得更厉害了。

    “你们如此乱来,就不怕我告诉纪大人,把你们一个个地发卖出去么?”

    下人们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个是主君奉为上宾的先生,一个是身怀六甲的姨娘。

    无论哪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

    “你告诉夫君又如何?我来这里是得到婆母允准的!”许清如有恃无恐地指挥道,“婆母说了,死胎怨气深重,为了纪府平安,要烧光你院子里所有的东西!”

    “你敢!”

    “为何不敢?”

    许清如冷哼一声。

    “老夫人的意思,你们也敢忤逆么?”她厉声质问道,“还不快搬!”

    下人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决定听从许清如的意思,把房间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搬了出来。

    舒韵婉很想阻止。

    奈何她刚刚生产完,连说话都费劲,更别说要和下人们动手了。

    她拿许清如没有半点儿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人们把她精心布置的房间糟蹋了个遍。

    许清如却犹嫌不够。

    她捂着鼻子走到了舒韵婉的榻前,先是将舒韵婉的被子丢在了地上,又想将她的垫被也一同抽出来。

    眼看她就要把舒韵婉掀翻在地,却又忽然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住手!”

    江念辞闻讯赶来,将许清如拉到了一边。

    “你闹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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