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江南传来消息，圣上大喜，当即封三皇子为靖王，还破格升了纪少游为正三品的翰林学士。
得知此事，长乐长公主匆匆赶往了御书房。
“皇兄！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放肆！”圣上剑眉上挑，不怒自威，“君无戏言！朕已下旨，又岂有收回的道理？你是想让天下百姓都觉得朕是个言而无信的昏君么？”
“长乐不敢。”
长公主跪了下来。
“皇兄容禀，江南灾情在黎序之的援助下本已得到了缓解，若不是纪少游在粮草中下毒，江南根本不会发生疫病！”
“哦？”圣上淡淡地扫了长乐长公主一眼，“你有证据么？”
长乐长公主垂下眼睑，“虽无证据，却有供词。霍小将军已经抓到了下毒之人……”
“可下毒之人已经自尽了，不是么？”圣上反问道，“空口无凭，三皇子亦可以说你们屈打成招。”
“霍家上下对皇兄忠心耿耿，皇兄难道还信不过他们么？”长乐长公主急切地看向圣上。
圣上笑了起来。
只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倒带着两分嘲讽。
“霍将军忠不忠心，还用你来告诉朕么？”
“那皇兄……”
“霍骁霆的确忠勇，但可惜，他不懂为臣之道。”
圣上目光阴沉。
霍家军军纪森严。
就连强抢民女、跑马圈地这种其他军队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们也不曾做过。
自己处心积虑地查了这么久，愣是没有抓到霍家军一点儿把柄。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忌惮霍家。
身为天子，手中怎能没有臣子的把柄呢？
霍骁霆若是聪明，就该主动卖点儿破绽给自己，也好让自己安心。
只可惜，对方是个榆木脑袋，和陆习儒简直如出一辙！
“如今，边关百姓只知他霍骁霆，却不知我周御天。”圣上怒道，“长此以往，我大周江山岂非要改姓霍了？”
长乐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
圣上并非先帝属意的储君，亦从未学过治国之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登基后自己摸索的。
长乐长公主说不出其中对错，但她了解圣上脾性，知道多说也是无益，便也没有再劝了。
“下毒之事倒也罢了，可医治疫病却并非纪少游的功劳。”
缓了缓，长公主再次开口。
“纪少游的方子的确清热解毒之效，但药效实在霸道。经他医治过的百姓不出三日便会殒命。至于首府其他染了病的百姓，全部被纪少游活活烧死了。”
“竟有此事？”
圣上颇为意外，却也没有责备纪少游的意思。
疫病一事向来棘手，纪少游虽然手段很辣，却也情有可原。
他的手下，正却纪少游这种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臣子。
毕竟，不狠，何以治国？
更重要的是，纪少游并无靠山。
用起来也更加放心。
“皇兄明鉴！”长乐长公主并不清楚圣上的心思，只接着道，“真正医治疫病的其实另有其人。镜湖城的百姓皆可作证！”
“何人有此能耐？”圣上顺口一问。
长乐长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江念辞的名字。
“江离。”
“江离？”
圣上微微一怔。
“那不就是纪夫人么？”他笑了起来，“她与纪少游夫妻一体，赏她和赏纪少游又有什么分别？”
“皇兄！”长乐长公主一脸的不赞同。
她实在不想把江念辞和纪少游扯在一起。
“罢了罢了。”圣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朕记得，纪夫人已经是三品诰命了？大不了，朕再拟一道旨意，加封她为正二品诰命夫人也就是了！”
“只是这样？”
“不然呢？”圣上皱眉，“她一介女子，又不能入朝为官。得个二品诰命还不知足么？”
长乐长公主垂了垂眸，眼中一片黯然。
江南一事，江念辞居功至伟，听说为了得到草药，她还险些丢了性命。
可即便如此，圣上也只能给她一个诰命的虚名，甚至不愿将她的功劳告知天下。
这大概就是天下女主的悲哀吧！
沉默间，有太监匆匆进殿，献上了大皇子亲手书所写的血书。
圣上却连看都没看，直接把书信退了回去，还令太监带话，让大皇子在府中好好地静思己过，莫要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皇兄打算如何处置睿王？”长乐长公主忍不住开口，“那孩子做事情虽然不够周全，可他毕竟是冤枉的。从始至终，都是……”
“是他太不中用。”圣上打断了长乐长公主的话，“夺嫡一事，本就各凭本事。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长乐，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长乐长公主愣了愣，唇边忽然掠过一抹苦笑，“是我妇人之仁了。”
说完，她便福身告退了。
“别和霍骁霆走得太近。”圣上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光为了你，也是为了他好。”
长乐长公主脚步一顿。
她并未转过身来，只轻轻应了一声，便缓缓走了出去。
略显沉重的背影让圣上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明艳、活泼的少女。
是他，让她变成了这样！
圣上的目光里逐渐染上一丝哀伤。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天子，长乐不是公主，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一对兄妹，或许，他会鼓励自己的妹妹去追求幸福。
可是不行。
他们生于皇家，就注定不能为情所困。
圣上收回视线，再抬头时，眼中已满是坚定。
他没有错！
周氏江山，绝不能易主！
“来人呐！”他扬声道，“宣纪少游进殿！”
……
直到回了纪府，纪少游的双脚还如同踩了棉花一般，整个人飘飘欲仙，不知所措。
他竟然升官了？
如此轻易地坐到了翰林学士的位置？
状元如何！
侯府世子又如何？
还不是要从最卑贱的小官做起？
而他，纪少游，从今以后，再也不用生活在黎序之的阴影之下了。
想到翰林院那帮人谄媚的嘴脸，他情不自禁地翘了翘嘴角。
不过……
封赏自己倒也罢了，圣上何故非要加封江念辞呢？
那可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啊！
要知道，容妃娘娘的母亲，也就是三皇子的外祖母，她也不过才是个正二品诰命啊！
江念辞到底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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