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距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算太近。

    即便送信之人快马加鞭,可这一来一回的,也总要在十天以上。

    纪少游和知府等地,城中的百姓却等不得了。

    纵然积雪早已消融,可大雪封山了这么久,城中早就没有什么可用的草药了。

    郎中们束手无策。

    黎序之提出从江南首府调些药材过来,可知府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这里地处偏远,人口也不过两千,百姓们大多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对他的政绩完全没有做出过一丁点的贡献。

    这样的小城,弃了也就弃了。

    可江南首府却住着无数富户。

    他绝不能让这场疫病影响到首府的居民。

    “要我说,还是封城吧!”

    这是知府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

    黎序之并不赞同。

    “城中无粮无药,现下封城,和直接要了他们的性命又有何分别?”

    “可若不封城,一旦疫病扩散,死的可就不是这区区几千人了!”纪少游端着一副泽被苍生的模样,居高临下道,“救一城还是救全府,黎大人,你还是新科状元呢,总不会连这点儿账都算不明白吧?”

    “黎大人,本官才是江南知府!”知府也忍不住开口,“听说圣上已经为了您擅离职守的事情大发雷霆了,要我说,您还是快些回到朔州去吧!朔州的百姓也需要您啊!”

    黎序之自然不肯走。

    他若走了,谁还会管城中百姓的死活呢?

    “邢大人想让城中百姓自生自灭,可您可曾想过,百姓们为了活命必会拼死抵抗,到时候,单凭这几个守城的士兵真的能守住他们么?一旦发生暴乱,又或是有感染了疫病的百姓从城中逃去了京城……圣上若追究下来,邢大人,您又担待得起么?”

    知府噎住了。

    犹豫再三,他终于同意了从邻近的几个城镇中调些药材过来。

    这些药材大多只能治疗风寒,且都在雪灾中受潮严重,对疫病并没有任何缓解。

    纪少游再次提出焚城。

    可圣上的旨意尚未下达,知府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不管怎样,城都必须封了。

    黎序之也知道眼下没有过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无奈同意。

    “还以为他多有能耐呢!最后还不也一样怕被传染?”

    纪少游心生嘲讽,面上却摆出一副和蔼的模样。

    他拍了拍黎序之的肩膀,笑道,“黎兄,这就对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黎序之冷着脸拂开了纪少游的手。

    城中不能没有主事的人。

    为了城中百姓,也为了大周江山,在封城之前,他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之中。

    “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知府虽然觉得黎序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对方毕竟是侯府世子……

    “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定北侯还不得撕了我啊?”他小声嘀咕道。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三皇子顶着呢!”纪少游不以为意,“更何况,邢知府,你以为你还有回头路么?”

    毒是知府下的,粮食也是他分发的。

    他和三皇子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知府神色一凛,顿时噤若寒蝉。

    “关城门!”

    纪少游大手一挥。

    沉重的城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生死隔绝了出来。

    一线生,一线死。

    知府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又在城外驻守了三天。

    出乎意料的是,城中并未暴乱,只隐约能听见百姓们对黎序之的赞叹。

    “呸!”

    纪少游朝着城门啐了一口。

    “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冷笑一声。

    得意洋洋地拉着知府回首府去了。

    在这破地方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酸了,必得好好泡个澡才行!

    ……

    消息传到京城之时。

    江念辞正在准备元宵节的花灯。

    琮哥儿的伤已经愈合了。

    但不知为何,他却忽然不能发出声音了。

    玉竹居士说,这是因为琮哥儿脑中的积血所致,能不能恢复,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先施针试试。

    小小的人儿,头上扎满了银针。

    虽然琮哥儿一直摇头表示自己不疼,可江念辞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恨不能把纪明璋碎尸万段。

    但在三皇子的担保下,纪明璋只坐了几天牢,就被放了出来。

    听说,再过两天,他也要去国子监读书了。

    “凭什么!”纵月掏出袖中的匕首,“我这就去宰了那小子!”

    纪明琮赶紧拉住了纵月。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吃力地摇着脑袋。

    蕴满杀意的眸子里逐渐涌起一层水雾。

    纵月的身子软了下来。

    匕首落在地上,闪着无力的寒光。

    她一把抱住纪明琮,郑重许诺,“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夫人,”砚书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衙门的人说是误会,已经把周纤纤放回去了。还是晋王亲自去衙门领的人呢!”

    江念辞神色淡淡,并不在意周纤纤的死活。

    “还有……二狗子死了。”砚书又道,“听说,乔夭大哭了一场,竟一头撞死在了狱里!”

    “什么!”

    江念辞心中一紧。

    乔夭固然愚蠢。

    可这也不能完全怪她。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时代禁锢在女子身上的枷锁。

    虽说织造坊已经开办了女学,可女子觉醒却依然任重道远。

    “去织造坊看看吧。”

    江念辞叹了口气。

    嘱咐下人们好生照看纪明琮,自己则和砚书一同换了男装,往织造坊去了。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乔夭的死讯带给了织造坊的女工们不小的冲击。

    就连一向坚强的花迎璋都震惊得晕了过去。

    甚至还有几位女工被乔夭的贞烈所感动,竟要离开织造坊,回乡嫁人。

    江念辞也没有挽留,还自掏腰包,发了一大笔遣散费。

    处理完织造坊的事情,江念辞本想再去聚宝斋看看,却被阮红妆叫去了公主府。

    “念辞,你可算来了!”

    长乐长公主在府中来回踱步。

    见了江念辞,她才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拉着她道,“序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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