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冷汗爬上额头,渐渐凝结成水滴的形状,从下巴缓缓滴落。
“嘀嗒。”
勇士吓得打了个寒战。
恰逢此时,一枚极不起眼的石砾忽然从黎序之的方向飞出,将红果打落。
江念辞屏气凝神,瞅准时机,就听“嗖”的一声,弓箭不偏不倚,在勇士胸口前三寸的地方,正中果子中心。
勇士晃了晃硕大的身躯,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一股尿骚味在场上弥漫开来。
江念辞反手收回弓箭,下巴高昂,“我赢了。”
“你!你使诈!”
反应过来的勇士当即涨红了脸。
江念辞并不否认。
她掩着口鼻走到勇士身边,俯身轻笑,“兵不厌诈!”
她又不是圣母。
性命攸关之际,难不成还要和对手讲什么仁义道德?
“更何况,”江念辞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你又没有证据。”
“你!”
勇士瞪圆了眼睛。
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挥拳直冲江念辞的面门而来。
变故发生在一念之间。
谁也没想到勇士会忽然动手。
更没有人想到的是,一向儒雅的新科状元黎序之竟飞身而出,整个人如蜻蜓点水般地护在江念辞的身前。
只轻轻一掌,勇士被打飞了出去,身子撞向墙壁,又“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噗!”
勇士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你、你们!”
使臣目眦尽裂。
“你们怎么敢……难道就不怕我大燕……”
“住口!”
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大燕七皇子燕步梵姗姗来迟,冲着江念辞和黎序之拱了拱手。
“夫人身手不凡,怕是能百步穿杨。我大燕勇士输给你,倒也不亏。”
“错了。”
江念辞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她用帕子遮住口鼻,虚虚地咳嗽了起来。
“我生而病弱,更是因落水而缠绵病榻久已,实在担不得殿下夸赞。”
燕步梵一脸错愕。
耳畔又传来江念辞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至于为何会赢……非我太强,实在是贵国太弱罢了。”
“好!好!好!”
高台上,圣上兴奋地连饮了三大碗酒。
畅快!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纪夫人江氏,特封为正三品诰命夫人,赏银万两!”
“谢圣上。”
江念辞毫不扭捏,爽快接下赏赐,又不忘转过头来,向着黎序之点头致意。
此前,她只知黎序之满腹经纶,却不知他的武艺竟高超至此。
想来,他是刻意藏拙了。
江念辞抿了抿唇。
她又欠了黎序之一个大人情,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还。
黎序之一眼看穿了江念辞的心思,无奈地弯了弯嘴角。
二人的动作其实很小,却被一直注视着黎序之的周纤纤看了个一清二楚。
“姑母!”
她用力地抓住了初云郡主的胳膊。
初云郡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黎序之是她的亲儿子,她又如何看不出他对江念辞的情意?
平心而论,江念辞模样秀丽,举止也还算得体,可、可她是嫁过人的啊!
她的儿子举世无双,断不能被此女拖累!
初云郡主咬紧牙关,从齿缝中吐出了几个字来。
“纤纤,你且放心,你表哥的婚事自有我做主。”
“姑母~”
周纤纤柔柔地唤了一声,红着脸倚在初云郡主的肩头。
初云郡主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看不上周纤纤。
可周纤纤再不好,也比已婚妇人要好得多。
“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她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
另一边,燕步梵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他恨不能把江念辞碎尸万段,可脸上却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我大燕愿赌服输。特将我国公主奉上,还望圣上笑纳!”
他笑着拍了拍手,不多时,一位身穿纱衣的妙龄女子便走了进来。
女子的手腕和脚腕上挂满了铃铛。
一步一响,伴着曼妙舞姿,勾起在场众人无限的遐想。
曲毕,女子身上的罩纱飘然坠落。
如玉的肩头赫然刺着一个大字——“奴”。
这哪里是什么大燕嫡出公主,分明就是个罪奴。
然燕步梵咬死了此女身份,大周文武便是心知肚明,却也不好拆穿。
圣上眼中热切的光早已淡了下去。
他就是再昏庸无道,也不会将一个罪奴纳入后宫。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位大燕公主。
女子形单影只地站在殿中,慢慢环抱住了自己,整个人如同遇见猛兽的小鹿,瑟瑟发抖了起来。
江念辞皱了皱眉,心头不免生出一丝愤慨。
两国交战。
赢,自是男人们的功劳。
可若输了输,却总是要拿女人抵债。
这究竟是何道理!
江念辞抿了抿唇。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果开口。
就在此时,长乐长公主忽然道,“不如把她送给本宫吧。”
圣上一愣。
大约是想到了长乐长公主和亲时的场景,竟也心有感触,当即大袖一挥,爽快地应了下来。
妙龄女子悄悄松了口气,恭顺地跪行到长乐长公主的身前,冲着她磕了个响头。
“大燕公主果真能屈能伸!”
也不知是谁多了这么一句嘴。
就见燕步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可先前他一口咬定对方是嫡出公主,此刻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中秋宫宴便是在大周文武的欢声笑语以及燕国使团臊眉耷眼的氛围中结束的。
宴会毕。
长乐长公主便派人邀江念辞过府一叙。
纪少游颇为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舔着脸想要跟上,却被江念辞拦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纪少游一脸不悦,“月黑风高,我怎能让你独自外出?”
江念辞挑眉,“夫君这是在担心我?”
“这是自然。你我夫妻一体,何况今日本是中秋团圆之日,咱们自当共度良宵……”
他说得理直气壮,浑然忘了自己先前的嘴脸。
江念辞嗤笑出声。
“夫君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你什么意思?”
纪少游话音未落,就听耳畔传来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
他惶恐地转过头来。
骤缩的瞳孔里倒映出舞阳公主的影子。
江念辞已经上了马车。
她掀开帘子,巧笑嫣然地挥了挥手。
“夫君,预祝你中秋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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