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辞莞尔一笑。
持弓,搭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端带了几分赏心悦目的味道。
“纪夫人真会射箭?”
朝臣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不是说伤了身子?怎地半点儿也看不出病弱的样子?”
“纪夫人是宁远将军的亲妹妹。正所谓‘将门无犬女’,会骑马射箭也没什么稀奇!”
“此番,江家定是要飞黄腾达了。”
“那也是江家应得的。倒是纪家……”
朝臣不禁看向纪少游的方向。
说来,这纪少游还真是好命!
先是在舞阳公主手里讨了不少好处,这才刚和对方撕破脸皮,不想转眼的功夫,自家夫人便成了御前红人。
有些人,还真是命中带贵,天生就是吃软饭的料!
“纪大人好福气啊!”
在阵阵恭维声中,纪少游的嘴角却抽搐得厉害。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把江念辞拉回来。
可惜,他不敢。
彼时。
江念辞已经将弓拉满。
“好大的力气!”霍文羿感叹了一句。
那弓箭沉得厉害。
若非经过训练,便是男子也很难拉动。
然江念辞虽身形单薄,脚下却稳得厉害。
拉弓时,甚至连眉毛都不曾多动一下。
“这一场,咱们赢定了!”
霍文羿信誓旦旦。
“黎兄,可敢和我赌一场?”
黎序之不置可否。
清朗的目光从江念辞的身上收回,转而落在了燕国使臣的脸上。
便听使臣忽然大喝一声,“慢着!”
他其实并不觉得江念辞会胜过大燕勇士,然,他不敢拿燕国的声誉冒险。
江念辞仿佛早已料到使臣会有此一句。
她并不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地收回弓箭,笑吟吟地问道,“这是打算认输?”
“既是输了,那便向长公主赔罪吧!”
使臣一愣,“赔罪?”
江念辞下巴微扬。
“长公主尊贵无双,容不得任何人侵犯!你,还有你们……”
锋利的箭头指向了燕国使团。
“必须向公主磕头赔罪!”
江念辞掷地有声,气势迫人。
使臣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原本黝黑的皮肤立即浮出了愤怒的殷红。
仗着大燕国力强盛,使臣向来眼高于顶,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他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忽然眼珠子一转,笑道,“谁说我们要认输?不过是刀剑无眼,怕伤了你这个女娃娃罢了!既然你非要找死,那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说着,使臣便冲着勇士使了个眼色,命他回到自己身边,低声嘱咐了些什么。
江念辞也不催促,只立在原地,抱臂等着。
纪少游却急了。
方才,他分明感受到了燕国使臣那吃人一般的目光。
虽说燕国出尔反尔,不知何故非要求娶长乐长公主,可他和三皇子既已向对方投诚,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江念辞,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黑着脸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攥住了江念辞的胳膊。
“你真以为自己会赢么?”
“大燕勇士力大无穷,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无知妇孺!”
“若是输了,你以为圣上会饶过你么?”
“你自己想死,可别把纪家也拖下水!”
江念辞抽出衣袖,神情冷淡。
“夫君是打算替我认输?”
“我……”
纪少游的气场顷刻间便弱了下来。
此时认输,那便是大周的罪人。
他敢么?
他不敢。
“你就不怕我休了你?”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江念辞。
江念辞静静地看着他。
澄澈的眼眸中透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她没说话。
纪少游却从她那讥讽的笑意里看出了一丝“求之不得”的意味。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江氏!
简直不知好歹!
等着吧!
待她输了比试,他定会大义灭亲,亲自摘下她的头颅!
纪少游并不相信江念辞的能力,可霍文羿却是一脸笃定。
“这一局,大周必胜。”
黎序之摇了摇头。
陆习儒先是不解,随后也反应了过来。
“那丫头就算箭法再准,可对方毕竟是活生生的人,略微动弹两下,便能避开弓箭。”
“那便是平局?”霍骁霆皱了眉头,“可这和耍赖有什么区别?”
“不只如此。”陆习儒的神情越发沉重,“若是一箭不中,让那勇士有再次出手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丫头!”
霍骁霆眼皮一跳。
“这、这可怎么是好?”
霍文羿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黎序之没再说话,转而望向江念辞。
恰逢江念辞也冲着他瞧了过来。
二人隔空对视。
不过须臾,便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她会赢。”黎序之忽而开口。
“真的?”霍文羿将信将疑。
黎序之却没再解释了。
不多时,勇士便走了过来。
堆满横肉的脸上带着不满和不屑。
他明明可以像碾碎蚂蚁一般轻而易举地要了对方性命,可为了燕国国威,却不得不使用一些下作的手段。
他憋屈。
他要憋屈死了。
可这份憋屈在对上江念辞的视线时,却瞬间化成了不安。
他恍然发现,江念辞的箭瞄准的根本不是红果,而是自己的心脏。
她要杀了自己?
她、她敢么?
勇士怔怔地看着江念辞。
这一刻,他看见的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娃,而是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那是真真正正杀过人的眼神!
而江念辞何止想杀了眼前的勇士?
这一刻,她不由想起了在疆场上被铁蹄无情践踏的娘子军们。
其实,死在疆场倒也罢了,若是成了敌军俘虏,那才真叫“生不如死”。
想到那些被凌辱过的尸身,江念辞眼中的杀意越发浓烈。
便连一直沉默着的长乐长公主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这丫头,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江念辞的身上。
江念辞再次拉满了弓箭。
勇士的双腿逐渐颤抖了起来。
这是他和使臣事先商量好的策略,为的便是对方脱靶。
然,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颤抖并不是因为什么策略,而是来源于他内心的恐惧。
他并不怕死。
可面对死亡,他却不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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