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辞没空去猜纪少游的心思,兀自回房。

    月光如银。

    柔柔洒向窗棂。

    勾勒出三个鬼祟的身影。

    江念辞心中警铃大作。

    她拔下发簪藏在袖中,一脚将门踹开。

    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蔷薇花瓣。

    花瓣中央的饭桌上,摆着一笼寿包。

    砚书呆愣在一旁,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

    纵月率先回过神来,将怀中锦盒丢给了琮哥儿。

    琮哥儿罕见地慌乱了起来。

    顶着江念辞迷惑的目光,把锦盒藏在了身后。

    “夫、夫人……”

    小家伙红了脸。

    江念辞忍俊不禁。

    “藏什么呢?”

    琮哥儿和纵月对视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锦盒交了出来。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枚银簪。

    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刻着四个字——万事胜意。

    “这是……送给我的?”

    江念辞不确定地问道。

    可今日并非她的生辰!

    “夫人不是去参加陆小姐的及笄宴了嘛!”砚书解释,“月姑娘和琮哥儿对及笄礼很是好奇。我一时多说了几句。他们听说夫人你并未办过及笄宴,便想着……”

    想着替她补一个盛大的及笄宴。

    奈何条件有限,他们也只能做到这样。

    江念辞心口猛的颤了两下。

    她摩挲着并不精致的银簪,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的。

    但其实,她只是强迫自己不去在意罢了。

    内心搭建的堡垒顷刻瓦解。

    江念辞整个人都软作一团。

    从眼底,一直软到了心底。

    甜甜的,也酸酸的。

    “娘,你怎么了?”纵月赶紧扶住了江念辞。

    琮哥儿也有些局促。

    “夫人,你生气了么?”

    他听说及笄宴都是由长辈替晚辈操办的。

    他们此举,实在不合纲常礼法,也难怪夫人生气。

    江念辞摇头。

    忽而将纵月和琮哥儿紧紧揽入怀中。

    “有你们,真好。”

    砚书含笑立在一旁。

    看着看着,也抹了把眼泪。

    “夫人,把长寿面吃了吧!是月姑娘和琮哥儿一同和的面呢!”

    江念辞点了点头。

    面已经坨了。

    味道并不算好。

    还混着泪水的咸涩。

    可她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江念辞才搁下筷子。

    她犹豫着揉了揉琮哥儿的脑袋。

    “若是我……”

    她想问,若有一日,她要离开纪府,琮哥儿愿不愿意跟她一起。

    然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自个儿前途未卜,又何苦拖累琮哥儿。

    琮哥儿望着江念辞,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夫人,我本就不是纪府的人。”

    江念辞一愣。

    旋即笑了起来。

    上天终是公平的。

    虽夺走了她的生育能力,却还了她两个如此温暖的孩子!

    这一晚,是江念辞自重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便连梦里,都是甜的。

    ……

    次日。

    江念辞起了个大早。

    像往常一样打了两套拳法,就转道去了兰叶阁。

    纪少游已经走了。

    也不知二人昨晚究竟说了些什么。

    总之,舒韵婉的表情已不再狰狞,看起来也没有要离开纪府的意思。

    “你来做什么?”

    舒韵婉捂着小腹,向后挪了半寸,警惕地盯着江念辞。

    江念辞笑而不语。

    “来看我的笑话?”舒韵婉自问自答。

    虽然纪少游不肯相信她的判断,但她笃定,江念辞早就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房门忽然被人上了锁,是你动的手脚。对么?”

    “你早知道我和纪郎会去厢房汇合?”

    “你还知道些什么?”

    舒韵婉越说越觉得心惊。

    “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强装凶狠,身子却抖得厉害。

    江念辞依旧没有开口。

    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汤碗中里的勺子。

    瓷器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

    一下一下,敲打在舒韵婉的心尖。

    舒韵婉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良久,江念辞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皱着眉头看向舒韵婉。

    “你怀了我夫君的孩子,是想做他的妾室?”

    舒韵婉提在嗓子眼的心蓦地落了回去。

    她还以为江念辞有多聪明呢!

    原来也不过是个只知道在后宅中拈酸吃醋的无知妇人罢了!

    舒韵婉扬起下巴。

    “我不做妾。”

    舒家嫡女,绝不做妾。

    她一脸傲然。

    可配上那红肿的脸颊,以及牙齿漏风的声音,不免显得有些滑稽。

    “噗!”

    江念辞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江念辞直言,“现下便是你愿意做妾,夫君也不会同意的。”

    舒韵婉微微一怔。

    想明白后,脸色煞白。

    江念辞贴心地把汤药推了过去。

    “这药到底要不要喝,你还是自己做决定吧。”

    说完,江念辞扬长而去。

    舒韵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落在汤药之上,久久未动。

    她在纪府并没有信得过下人,也不敢冒然请郎中,只好将汤药灌入瓷瓶之中,嘱咐璋哥儿带去医馆查问清楚。

    璋哥儿不明所以,却还是照着做了。

    待到璋哥儿离开,舒韵婉那好不容易才打起的精神再次涣散下去。

    她瘫在榻上,紧紧攥着手里的同心结。

    仕途与爱情,纪少游到底会选择哪一个?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被御史参奏得焦头烂额的纪少游终于想到了一个应对之法。

    “你让我嫁给李二?”

    舒韵婉不可置信地望着纪少游。

    李二是前院管事的下人。

    “纪少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婉儿,你听我解释。”

    纪少游牢牢抓着舒韵婉的手。

    “李二干活时不慎被斧头伤了下头,根本不能人道。更何况,他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他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你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将来若有机会,我就让你和李二和离,到时候,我仍能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哪有什么将来?

    大周不许女子二嫁。

    纪少游能改变这条律法?

    “骗我之前,你先问问这话能骗得过你自己么?”

    舒韵婉讽刺地甩开他的手。

    纪少游也恼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

    他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啊!

    哪怕只是做戏。

    他还是觉得自己成了绿头王八。

    可不这样,他的仕途之路就要完了啊!

    若被圣上削了官职,他拿什么对抗舞阳公主?又拿什么替舒家翻案?

    说到底,他不还是为了舒韵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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