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两眼放光。

    他已经想好了。

    今晚就把黎序之坐过的桌椅都搬去雅间,起名“状元阁”!

    待到下届春闱,还不赚个钵满盆满?

    钱掌柜美滋滋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东家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黎大人有空在这里替我算账,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仕途吧!听说圣上身边空了个起居郎的位置,黎大人别让人捷足先登了才好!”

    黎序之皱了皱眉。

    这丫头怎么话中带刺?

    起居郎?

    他志不在此,但、也未必不能考虑。

    黎序之暗自思忖了片刻,顺带替江念辞理清了昨日的账本,就拱手告辞了。

    钱掌柜望着他的背影感叹,“哎……可惜不是咱家账房。”

    砚书也跟着做梦,“要是能让黎大人教我算术就好了。”

    江念辞翻了个白眼。

    “你们还真敢想呐!”

    钱掌柜和砚书对视了一眼。

    他们觉着:这事儿好像也不难!

    江念辞并没有注意到二人诡异的表情。

    她看账清得差不多了,又给了掌柜的几个新方子,想在乞巧节上再赚一笔,就带着砚书去给纵月和琮哥儿挑衣服了。

    走前,她还不忘嘱咐,“若是有人对糖水方子感兴趣,务必派人告知我!”

    算算时间,长公主也该回京了。

    那位黎公子会和她一同回来么?

    ……

    天色渐晚。

    江念辞从成衣铺子里出来,想到纵月和琮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转到品芳斋要了一桌酒菜,这才大包小包地回了纪府。

    一到家,砚书就把两个孩子叫了过来。

    “快来试试夫人给你们买的新衣裳,一人三套。夫人心细,就连里衣和鞋袜也都给你们换了新的!”

    琮哥儿呆呆看着包袱里的东西,先是受宠若惊,随后,忽然后退一步,朝着江念辞深深一拜。

    “琮儿受之有愧。”

    砚书忍不住笑了出来,“琮哥儿,你别一天天的像个小大人似的!什么愧不愧的?夫人给你,你拿着就是。”

    琮哥儿摇头,“琮儿不要。”

    江念辞不解,“为何?”

    “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琮哥儿背得认真。

    稚嫩的声音里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执拗。

    “大丈夫俯仰一世,当两袖清风,不该为外物所坠!”

    小小的人儿不过三尺,掷地有声的话却高若万丈。

    好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江念辞望着琮哥儿,眼里慢慢泛出欣慰的喜悦。

    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看到茕茕孑立的琮哥儿走入璀璨星河。

    清风徐来,吹起一身浩然。

    她笑着揉了揉琮哥儿的脑袋。

    “你能吃苦、愿意吃苦,这是好事。”

    “且不论入仕后的三年外放,单那十年寒窗、贡院会试,就有的是磨炼心性的机会。”

    “可是琮哥儿,苦难固然能带给人力量,但人活一世,并不该为了吃苦,尤其是那些不必要的苦。”

    在她的心里,琮哥儿和纵月是一样的。

    “能力所及之内,我会给你们我所能给的一切。”她柔声承诺着。

    琮哥儿呆愣了许久,眼眶逐渐泛红。

    他家世寒微,从记事起便被训诫要吃苦耐劳,不能贪图享乐,却从不曾有人告诉他,“人活一世,并不该为了吃苦!”

    纵月受不了这煽情的气氛,索性挑了件衣裳披在身上,还在江念辞面前转了个圈儿。

    “娘,我好看么?”

    “好看。”

    江念辞点了点头,又催促琮哥儿也将衣裳换上。

    砚书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擦了擦泪光。

    她家夫人真是顶好的娘亲!

    可惜却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好了!”江念辞推了推砚书。

    关于子嗣,她其实豁达得多。

    “时候也不早了,去把饭菜热了吧。”江念辞吩咐道。

    砚书抽泣着点了点头。

    谁知饭菜才刚上桌,严妈妈就阴沉着脸推开了房门。

    “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江念辞只得放下筷子。

    严妈妈扫了一眼纵月和琮哥儿,又道,“月姑娘和琮少爷也一同来吧!”

    纵月和琮哥儿同时看向江念辞。

    江念辞微微点了点头,拉着他们去了正堂。

    还未进门,璋哥儿就冲了出来,扯着琮哥儿的袖子嚷道,“祖母,我没说错吧?夫人就是给他们都买了新衣裳,却唯独没有我的!”

    琮哥儿担心衣裳会被璋哥儿扯坏,小心翼翼地抽回衣角。

    他担心伤了璋哥儿会让江念辞为难,动起来不免就束手束脚。

    璋哥儿却自恃有祖母撑腰,直接推了琮哥儿一把,还朝着他挥起了拳头。

    下一秒,就听“啪”的一声,璋哥儿的左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江念辞在众目睽睽下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敢打我?”璋哥儿仰着头,瞪得溜圆的眼睛里爆出血丝,只恨不能将江念辞碎尸万段。

    “江氏,你放肆!”周氏抄起茶杯砸了过去。

    江念辞侧身躲过,先发制人道,“舒先生也教了你这么久了,怎么还敢和手足动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璋哥儿此举的确过分,平静下来的周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也不能全怪璋哥儿!”舒韵婉淡淡道,“夫人,你未免也太偏心了。”

    纪少游也沉了脸。

    “你偏疼月娘也就罢了。可琮哥儿和璋哥儿都是族中子弟,你这般行事,让纪家族老怎么想?”

    幸好他将舒韵婉也接进了府里,不然,璋哥儿还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璋哥儿还需要我替他置办行头?”

    江念辞冷笑一声,一笔一笔地算了起来。

    “璋哥儿刚入府没两天,母亲就替他买了两身成衣。半月前,又让霓裳阁的裁缝上门量了尺寸,替他定做了一套衣裳。如今天气转热,又多加了三身。母亲如此偏心,族老们又该怎么想呢?”

    “竟有此事?”纪少游皱起眉头。

    “我喜欢璋哥儿,多给他做几身衣裳怎么了?”周氏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她可不怕纪家那群人说什么闲话!

    “母亲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说来也怪,母亲买了这么多衣裳,璋哥儿似乎一次都没有穿过呢!”

    周氏微微一怔,正疑惑着,又听江念辞接了一句,“我看璋哥儿穿得料子,和舒先生倒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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