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姬跋扈,但那是对于彰子和藤原道长之外的人,或许出于藤原道长亲手将祂教养长大,昭姬从来不曾忤逆过藤原道长,这也是出于对他这个御宇天下的摄政关白的尊敬。

    “祖父给我带了什么东西?”昭姬仰面躺在藤原道长的双膝上,伸手抱住藤原道长劲瘦的窄腰粲然一笑显的格外娇憨。

    藤原道长欣然,抚摸着昭姬的头发说,我已经带来了,你先打开看看。

    第一个礼物是由剑盒呈上来的,昭姬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一只整剑长约七尺的青铜古剑。

    有别于平安京的刀,古剑通身由青铜合金制成,剑柄有同心圆,剑身剑柄是一体铸成,剑柄被红色的缠绳做了柄卷。

    能用青铜合金制成的都是古剑,而这柄古剑更是不同那些被束之高阁的斑驳古剑,反而浑身寒光熠熠,咒力厚重内敛如摄人的庞然大物。

    藤原道长看着昭姬轻而易举将剑从剑鞘拔出,脚上一踢,将剑鞘从剑尖踢出,昭姬执着此剑立起来和祂身高比了比……竟然比昭姬本身还要高出几分。

    竟然比得上唐朝李世民的陌刀队的陌刀了。

    藤原道长看着昭姬将这柄极重的长剑如同玩耍竹棍那样摆弄,他就坐在席上看着昭姬格外欣慰:“此剑名为草薙剑,又叫天丛云,是须佐之男从八岐大蛇尾部拔出来的神剑,后被须佐之男献奉给天照大御神,又作为三神器之一被天照大御神赠予琼琼杵尊,又传给神武天皇。它本来供奉在热田神宫,八咫镜、八尺琼勾玉震慑在天皇身侧不能随意动用,而草薙剑历来由斋王掌管。”

    昭姬似觉非觉,祂高兴只不过是手中有极为喜欢的玩具,就如同祂刚结束禅定藤原道长亲自送祂一匹红色的小马驹让祂玩乐那般。

    藤原道长见过无数人妄图使用草薙剑,却也无一人能使用,而现在昭姬在他面前将草薙剑用的如臂使指怎不令他高兴呢?这柄传承自神的国器宝剑,最终找到了能使用它的主人。

    曾经在这风铃渐响的平等院凤凰堂,藤原道长手握着昭姬的手为祂浅读一本《古事记》为祂讲解日本的神话。

    天皇为天照大神天孙,而镇国的三件神器物便是八咫镜、八尺琼勾玉和草薙剑,彼时看着图画中八岐大蛇遮天蔽日之态昭姬曾经说要其当祂的宠物不禁让藤原道长被这童言童语欣然笑之。

    不过看到昭姬失落的表情,藤原道长不禁为了挽回自己在昭姬面前建立的形象,说:“如果昭姬在这之后有能掌控自身咒术的能力,祖父便会将草薙剑送予你作为你的咒具。”

    而如今在昭姬出征前,藤原道长如约将草薙剑作为礼物送给昭姬。

    “这把剑有两个术式,一是剑本身加持了坚不可摧的术式,无论是怎样强大的咒力和运用都无法折断损害。而其第二个作用就是切断,拥有将万事万物切断的能力,对于人和咒灵则是有不可防御、不可治愈的伤害。”

    “草薙剑只能由身具神血的‘天照命’才能拿取,而无论是咒力量还是使用限制,均为一日一次,每次只能杀一必死,每逢动用必要一击即中。”

    昭姬看着藤原道长郑重的神情,点了点头:“我答应祖父,每日只拔出一次,每次必斩中。”说着祂抱着剑柄用脸蛋蹭了蹭,脸上浮起欢喜的红晕,“我喜欢这个礼物。”

    藤原道长也欣然笑道:“昭姬喜欢便好,这便赠予你第二件礼物。”

    藤原道长将托盘推向昭姬,黑色螺钿漆盘上乘着的是一件熏紫色的衣。

    藤原家的公服大多偏于深紫色,这种颜色来自于唐的色服制服,也是因为紫色原料难寻是最昂贵的布料颜色,男人服紫,而女人则大多是橙色粉色。

    而藤原道长送来的是一件迥别于女性和男性的服饰,紫白二色的华服,制式来自于宋公服圆领袍,纹饰为天照太阳纹路紫色却不像藤原家公服那样厚重浓郁反而像紫藤花那般浅淡,外罩素纱襌衣,裁霞缀绮光,轻如云雾,如梦似幻。

    随着明月晚风,衣袖处的金铃摇坠。

    “女子的成年都要裳着,选有德行绝佳的长辈为其束上腰带。”

    昭姬看向藤原道长:“那为我裳着的就是祖父了吧。”

    藤原道长含笑颔首,于是亲自去取了紫白二色有金菊太阳国纹的神衣,为昭姬穿上,最后用金石系带,昭姬看了一眼天丛云剑,将其横着别于腰上,墨发用红色缠绳束起,姬发迎风而动。

    昭姬得了这两个礼物后,又期盼地看向藤原道长等待他的第三个礼物。

    “明天讨伐大军随行,便能看到了。”藤原道长笑着说。

    这第三个礼物,昭姬是讨伐前才看到,是一个四面羃的牛车,牛是一款能出行飞行的咒灵,而四角垂下的纱帘则可以抵挡行路扬起的尘土。

    平安时代贵族女性出门,都要披衣或者外着女笠和披衣,《礼记内则》又说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虽然有防晒等作用,但是这种要求是由男人提出,还是女人自己在做是完全不同的。

    藤原道长虽然是平安京里有名的对女性放纵尊敬的男子,他不仅与彰子皇太后为父女在政事上共同进退,也为紫式部捧砚,助长了平安京如今女子文气昌隆的风气。

    昭姬虽然不喜藤原道长如此自作聪明,但是面上却也不曾让藤原道长难堪,只拜别藤原道长后,便与讨伐远征的队伍一起北上。

    随侍祂身侧的也是藤原长家和加茂羂索两名左右兵卫。

    此次讨伐的是咒灵和咒术师们自立的飞驒国和上野国两地,飞驒国是两兄弟传说是一母生两子,据传为咒灵和人类混血,此次暂且不表,而上野则是有一平家镇守之子平将门自立为帝。

    而讨伐的这次的主要队伍主力也是平家子弟,据传此次平将门便是不满于藤原家把持内览权,并且因为因为他与其伯父相争之事招入京都却无罪放归因此反而轻视京都。

    平安京内奢靡无度,平安京外荒野百里,无论是被咒灵蹂躏还是被郡国欺压,百姓困苦不堪,来自平安京的讨伐队伍前来一时间战战兢兢不能自已。

    羂索在当地强征了粮草,回到昭姬身边却见到藤原长家蹲在灌木下小心翼翼的烤一只兔子。

    彼时,平安京贵族因为修习佛道原因尚素从来不吃荤食,只吃米饭和腌菜,事以羂索看到藤原长家这个贵族烤兔肉才会如此惊讶万分。

    看到羂索,藤原长家有些窘迫和羞愧,然而还未等羂索说上两句,昭姬从车上下来,一撩羃,抢过藤原长家手中的兔肉咬了一口又扔了回去,擦嘴道:“味道不对,再烤。”

    羂索不禁瞠目结舌。

    藤原长家说:“女君在野外见到贫民烤食兔肉,用度来币换了他们的吃食说其美味……于是就……”他说的支支吾吾,羂索不禁掩面。

    斋王殿下还是和孩子,是孩子总会有好奇心,尤其这还是个嚣张跋扈说一不二的主,祂想做什么哪能轮的到藤原长家说三道四呢?

    而且一旦开了斋王吃荤食的头,在这里还可以偷摸生火,到了平安京能瞒得过藤原道长和诸多贵族吗?到时候风风雨雨还有那些个和尚都会过来指责斋王殿下。

    羂索只得垂头和昭姬解释吃肉的弊端:“肉食是不洁的,在平安京是下等人才吃的东西,因为下等人用力气,而贵族是需要保持身体洁净不能吃肉。”

    昭姬简单用手抹嘴舔了舔笑道:“老虎熊都是吃肉的,到了海里越大的鱼也是要吃肉的,怎么牛羊猪这种吃素的东西反而就变得上等了呢?而不是因为它们轻易被熊虎所吃反而下等呢?”

    藤原长家和加茂羂索面面相窥,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何辩解,最终羂索不禁也接过藤原长家的烧棍做尝试……不然他就要看到昭姬几次往平民家打牙祭,发渡来钱,所谓渡来钱就是宋币,而日本铸币的皇朝十二钱一代不如一代是完全没有渡来币值钱,这种钱借由藤原家和藤家与宋贸易而来,在平安京风靡,而在这东山道令国自然少见,长此以往谁不知道京都来的贵人跑农家打牙祭?

    反正这一路昭姬挑拣吃食就惹得羂索和长家烦不胜烦,自从开了荤后昭姬就开始指使他们二人,两个贵公子到了饭点就开始换衣做饭,头发一天熏了两遍还有肉香味,如果不好吃还会当着他们面喂狗美曰狗都不吃。

    羂索每每都想当着昭姬的面将吃食倒在地上,但是几次怒气横生在昭姬似笑非笑下终究不敢。

    于是羂索开始每到一地就四处搜罗农家菜谱,盯着饭夫学做饭做菜,有时候直接给昭姬带堂食,有时候也不得不就地起火给昭姬做一顿荤素搭配滋味全足的四菜一汤。

    而昭姬则射箭骑马,全然当做野炊春游,直到讨伐前线的叛乱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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