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藤原道长一同来的还有长子藤原赖通,他看着自己的幼弟又看向昭姬简直不敢想象。

    昭姬即使是天降异象的“天照命”但不过是一个女子,即使成年迁往斋宫成为神道魁首,但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祂怎么能当众如此欺辱源氏子弟呢,哪怕这个仅仅是藤原赖通的庶弟,藤原赖通也只觉得不可置信。

    面前的“天照命”,全然没有女子该有的柔弱淑真、低眉顺目,祂看人微仰着下巴,难掩眸中矜傲的轻蔑。

    藤原赖通下意识皱起眉,然后看向唯一能处理此事的父亲。

    然而看向父亲藤原道长的藤原赖通,忍不住错愕。

    因为藤原道长没有半分发怒反而双目蕴含着欣赏的亮光。

    藤原道长无视藤原赖通的不满表情,和蔼地看向昭姬问祂:“昭姬,为何要对长家做如此事?”

    “为什么?”昭姬状若不解地反问,随即祂抿起唇缓慢地笑了:“因为没人能忤逆我,仅此而已。”

    藤原道长说道:“是因为长家触怒你才这么做的吗?昭姬?”

    昭姬侧头反问:“我做的不对吗?可是祖父,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界定他人命运。这是祖父告诉我的,在我看来长家是个蠢货,他说的话做的行为都愚蠢无比,像他这样的废物怎么可以触怒我呢?今天我可以原谅他,但是以后他还不知道被人害死在什么地方,我可是在救他呢。”

    听到昭姬这样说的藤原赖通越发不满,在他看来昭姬这么说完全是诡辩!不懂礼数!也没有女人该有的礼仪!如果现在不好好教导训诫将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端!

    但是看到藤原道长的藤原赖通如同当头棒喝,自从昭姬醒后,父亲从不将教导昭姬之事委予他人,

    “愚蠢的人担任不了能掌控他人的位置,所以祖父才会成为摄关大臣。”昭姬这样说着,微微一笑。

    而在藤原赖通眼中,斋王明明是肤肌雪白,不堪一击只能仰仗男人垂怜的女子模样,但是无论是目光还是周身的气宇,全然不是他那些个弟弟可以比拟的。

    这就是“天照命”吗?

    藤原道长抬手制止了儿子:“可是昭姬,你这样做事不留余地,不怕长家暗恨于你吗?”

    昭姬不禁笑了,颇有些乖张的讽意:“祖父觉得他这样的人,有能耐暗害于我吗?亦或者是我不能惩戒于他?”

    藤原道长面色大甘,他十分十分高兴起来,拍了拍手笑道:“那么,昭姬想要怎样做?”

    昭姬一震衣袖,笑道:“既然祖父不让我割他舌头,那我就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不割,不过我一定要他做我的狗。”

    祂看着战战兢兢几欲晕倒的藤原长家,笑意渐深:“仅此而已。”

    藤原道长还是答应了昭姬的要求,在自己儿子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他轻叹道:“我有众子,未曾有及昭姬者。”

    听此一闻,藤原赖通,藤原教通都变了脸色。

    藤原道长沉声道:“所谓藤原氏的地位,所谓藤原道长的地位,是藤原北氏的强大,是我藤原道长的能者居之守住的,而非庇荫所得,能者居之是天下的大势。”

    藤原赖通明白,这何尝不是父亲在呵斥他,早先一条天皇死后三条天皇为了笼络藤原家欲将皇女禔子内亲王嫁给藤原赖通,但是藤原赖通拒而不受。

    藤原一家发迹起于摄政,而摄政起源于外戚,如果没有一门出三后的代代联姻,也不会有如今藤原北家的昌盛。

    藤原道长对自己儿子的行为甚是不满,但是因为是长子,他也不得不为他考虑身后事。

    如果藤原赖通不行便得让藤原彰子和昭姬开成为藤原北家的中流砥柱。

    而就像如今藤原道长所预料到的在他出家后,藤原彰子代替她的弟弟们统帅一族,就连卸任后的太政大臣也是由她认命的。

    此事先且不表,而上有奉为皇太后的藤原彰子,朝中有祖父藤原道长,无论昭姬如何桀骜跋扈,无论是出于“天照命”的威慑还是忌惮藤原北家权势,一时间无人能制衡昭姬。

    藤原长家最终还是送到了昭姬跟前,当天昭姬便用剪刀剪了他一头银发,还还专门给他打造了锻造的金属项圈,制造完成后还强行拖着他在他那些曾经的附庸面前,而那些源氏平氏和藤原分家子弟,一时间卧倒在地无人敢于直视者。

    羂索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可怜藤原长家,明明身为藤原道长的子嗣,却不得不成为昭姬面前奴仆似的人物。

    一日昭姬从土御门殿归来,昭姬倒是好心情去看藤原长家一眼,因为昭姬的羞辱以及父兄的放弃,他已经志气全无,前不久还要几欲自刭,如今手脚具缚,汤食不进,一副郁郁而终之态。

    昭姬慢条斯理镇袖,浅紫色的丝绸在灯光下如同羽化的磷光。

    羂索余光看着那片光影一时恍惚。

    昭姬穿着木屐的脚在地板上发出鸣声,衬着祂腰间金铃响动。

    半晌,祂冷笑一声:“真是扫兴,如果你能对我抵抗不从继续辱骂我倒是看高你三分,倒是你如今几欲赴死我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了。”

    “……你什么意思。”

    “你母亲源名子求到彰子面前,她倒是会找人求情。”

    听到母亲如此低三下四求皇太后,藤原长家不禁落泪声音嘶哑:“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倒是可以。只不过你母亲悲痛欲绝,而我也不过是处死了一介敢于当面侮辱我的蠢材而已,你受到我如此屈辱而死,想来以后你那些曾经鞍前马后的附庸们四散而逃,往后依附我时候必然会当众拿你做伐而引发引我发笑,而你只不过是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谈资,连曾经舔你脚背的平家都能笑你如此,哈哈哈真的是死的也如同狗屎一样让人发笑呢!”

    “昭姬!你这贱人!”藤原长家发狠倾尽全力去抓昭姬,却被昭姬一脚踩住。

    镣铐声叮当作响。

    “你今日羞辱是你求来的,如果不是你猖狂顺应你那些狗腿们的挑唆,胆敢当面讥讽于我,何至于沦落到如今地步呢?还是只因为我是女子你便轻视我?如果换源氏换你的哥哥,你敢如此忤逆吗?”

    看着藤原长家脸上涕泪俱下,瘦骨嶙峋好不可怜,昭姬倒是勾起三分自得的粲然笑意来。

    “我最后问你,长家,你是想今日死,还是一辈子当我的狗呢?”

    烛火下,藤原长家的脸如遭雷击。

    “我看藤原赖通,感觉和他不和,如果你答应,我就让你与他地位分庭抗礼。”

    昏暗的灯光下,昭姬单手支着下巴,眉眼弯弯清浅笑道:“我昭姬的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即便是狗我也要权倾天下的那个!”

    一时间无论是藤原长家还是加茂羂索都不知道为这位斋王的强势野心而感到荒谬不经还是噤若寒蝉了。

    不过在今日之后,藤原长家身上的镣铐尽除行事坐卧皆以斋王为尊,起先在藤原家引发了不小的舆论,但是在斋王连斩几个多嘴多舌之辈后,他们便纷纷学会闭起了嘴,至于藤原家庄之外,平安京诸多贵族并没听闻藤原家如此荒谬之事。

    即便如此,平安京内外也知晓斋王行事猖狂的恶名,但是在斋王面前无一敢直面其锋芒,在京中三条天皇与藤原道长明争暗斗,四月,关东八国咒灵起事,霍乱诸地,生灵涂炭。

    这次藤原北家派遣的讨伐咒灵队伍的领头之人便是“天照命”,天照御极昭女,一条天皇和藤原彰子之女,藤原道长之孙,昭姬。

    并且藤原道长几次上书,三条天皇不得不册封昭姬为斋王,又称御王,赐持明院,统帅此次对猖獗咒灵以及诅咒师的讨伐战争。

    听闻此事,朝野震动。

    距离两百年前孝谦天皇后,再没有女子担当大位。

    斋王的职责,包括守护皇居、统理公家事务、兼国师职务等,斋通御,是仅次于天皇的实质位置。

    而册封当天,藤原道长亲自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到持明院,彼时侍候昭姬的巫女们正按照祂的要求裁剪昭姬的头发到祂想要的长度,看到藤原道长进来她们纷纷噤声。

    而藤原道长则和蔼地接过剪刀,手指划过的秀发,昭姬闻到香气转头看着祖父笑:“您来了。”

    “昭姬。”藤原道长看到昭姬转头,笑意盈盈。

    即使是身为咒术师,术式没有时间的加持身体也免不了进入衰败,早在他循循善诱摒弃天皇、彰子和家臣亲身教导昭姬时候,他面容还是一个二八壮年,如今笑容染上细细的纹路,银发也不如从前那般靓丽。

    昭姬手指调皮地划过藤原道长纯白的睫毛,而藤原道长则垂眸浅笑任祂逗弄。

    一老一少和睦亲昵,如果让家臣看到藤原道长这副模样不知道该多么惊讶,因为藤原道长自执政以来还不曾见他如此亲昵对待任何一个孩子,哪怕是他幼子,乃至孙子孙女也不曾见到他如此舒缓的神情。

    “昭姬,临行前我带给你三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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