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奶奶八十大寿，流水席摆了一百桌，热闹非凡。深夜十一点四十六分，孟阳食指旋转小车钥匙，到小偏屋叫孟惊时回市。
“少男情怀？这么入神。”孟阳坐进驾驶座，朝副驾驶座的孟惊时打了一个响指，左脚踩下离合器，挂一档。
“……没。”孟惊时自嘲一笑，扣上安全带，深呼气，“五叔，您知道我小的时候被几个哥哥强迫着关灯听鬼故事产生了心理阴影对吧，我逃避很长时间了，是时候告别，面对解决它。”
孟阳惊讶：“因为岁岁吗？挺新奇，你这学期身边竟然多了一个朋友，还是个女生。你这性格，和你称兄弟的男生五个手指头都不到，就小骁和小州，还有那个叫徐博睿的高中同学吧？”
“嗯。她是特别的。”
“哦？”孟阳挑眉，车子上道前，意味深长看了孟惊时一眼，“记得从前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你不愿意时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对黑是我人生唯一一次逃避。”
“好，唯一一次！”
身侧突如其来亢奋的感叹，孟惊时靠着回忆打字的手一顿，感觉有点奇怪但终究没再纠结，继续编辑文字。
全部发送，已是凌晨快两点，孟惊时回到家一个多小时了。
孟惊时知道鹿嘉岁熬夜最迟只能到零点，此时他头皮放松下来，困意袭来，捞过挂壁收纳篮里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走向浴室。
洗一个澡，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分闹铃准时叫起，孟惊时抓起扣在床头柜的手机，关掉闹钟，锁屏众多消息里点开鹿嘉岁六点发来的早安问候。
聊天页面加载出来，上面还有消息。
【鹿嘉岁】：[√]
【鹿嘉岁】：[不用的哈，哪里会多，我也是举手之劳，我堂姐也表示无偿的。]
【鹿嘉岁】：[实在过意不去，你承包我以后所有的数学解惑咯~]
【鹿嘉岁】：[你的生日是跨年夜那天！！我以为是2月29日……]
【鹿嘉岁】：[挺好，是每年都有生日过的男孩纸~]
【鹿嘉岁】：[生日礼物必须有的，你等着哈！]
【鹿嘉岁】：[早安孟同桌～]
孟惊时后知后觉：[早安，承包必须的，我这就改q q个人资料]
迄今为止，他忘记是哪一年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改的生日日期，所幸认识鹿嘉岁的第一年，他能够收到鹿嘉岁的生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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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三天假期，老师们布置的作业量也没落后，最后一节课的任教老师离开教室，传发试卷的声音里夹着三分之二同学们哀嚎。
作业量是寻常，不调休也很好，美中不足的是公历新一年第一周为会考周。
“天杀啊啊啊啊啊，会考完没过几天就要期末考。”
“知足吧，我们文理分科只需要考物化生，再过三年新高考，会考的科目更多。”
“而且等到了高三，天天考，节节考，珍惜当下！”
“就是，而且这三天假没给你调休就不错了。”
……
他们班提早了十分钟下课，校门未开，班级里吵闹，孟惊时攥着手机从后门走出。
成绩优异享有的特权太多，例如：一句话让一次月考变严格、知道时刻抓查手机的王主任今天家有事一天没有来学校，请假条很好拿到手……
孟惊时手肘支撑在走廊栏杆上，和请了自习课去画画，现位于学校外的鹿嘉岁发消息。
【鹿嘉岁】：[是谁羡慕了？是我啊！qvq]
【鹿嘉岁】：[我没请假的时候都没这好事！]
【孟惊时】：[又不能提前离校，没事。]
【鹿嘉岁】：[可以做第一批出校门的！]
【鹿嘉岁】：[唉，说别的，你收拾好书包，届时出校门！]
【孟惊时】：[你下课了？]
【鹿嘉岁】：[我正收尾，很快。]
【孟惊时】：[ok]
聊天告一段落，还有七分钟，孟惊时心痒难耐，到教师办公室领签了一张请假条，提前离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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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夜晚寒风侵肌，鹿嘉岁走出楼道，逆风而行，哆嗦了两下，将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端。
穿过宽巷，拐弯，她远远地看见公交站点旁的路灯下，孟惊时应该在跟一辆白色小汽车里的人说话。
“孟惊时——”
鹿嘉岁不自觉加快脚步。
孟惊时闻声，朝司机轻微点了一下头，一步到后车门跟前，手拉开扶着车门，鹿嘉岁坐进去后自己才弯腰坐上车。
“接下来行动？”
“天好冷，不如我们去趟超市买些食材回家煮火锅吃？我爸上周购的投影仪到了，吃完再看场电影？”
鹿嘉岁说着拢了拢衣领。
“行。师傅，去天星街的好有超市。”孟惊时报目的地名。
“好嘞！”
商业模式不断升级，人们的眼光不再着重于很早就有的好有超市，单从占地面积而言，两个月前开业的须百顺比它大了几倍。
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人想吃的食材这里都能挑选到。
超市内人不多，排队付钱至到小区里只过了半个小时。
两人先到孟惊时家拿上鸳鸯锅，再下楼，鹿嘉岁掏出钥匙开自家家门。
“咦？客厅灯是亮的，厨房也是？”
这时候厨房发出铁碗与铁碗碰撞声响。
“鹿叔叔回来了？”
鞋区的位置少了一双男士拖鞋。
鹿嘉岁毫不动摇地摇头：“不会的，今晚公司年会，我爸身为高管之一根本走不了。”
“那会是谁？”
“岁岁回来了？”
尾音落地，他们看见他们正讨论的人物。
“表哥？！”
“你是谁？”
表兄妹俩的声音分别上一秒和下一秒响起。
鹿嘉岁讶异：“哥你怎么跑这来了？星星说w市一中高三只放两天假期欸。”
“我明天就回去。”
“舅舅舅母忙，我不放心，想来想去亲自过来看看你。舅母本来是说晚上关门回家给我们做顿好吃的，但临近公历农历新年，人多抽不空，便给我钥匙让我来家里，拖鞋就穿舅舅的。”
“……呃，哥，你妹控程度真该减弱啦，真有事我现在肯定不会藏着掖着，要是因为我耽误了你什么，我可是会愧疚的。”
“好好好，我尽量改变啦。”
鹿嘉岁无奈摇了摇头，随后介绍：“孟惊时，这是我表哥，鹿程。哥，这是我这里的高中同桌，孟惊时。”
“你们先认识一下，我把东西拿进厨房，我快饿死了！”
鹿嘉岁是下午发现自己记错了日期，明天才是孟惊时的生日，订的六点的生日大蛋糕也是在明晚。
然而，发生的事没办法补救，午饭吃得少的后果就是在逛超市的期间，她的肚子向大脑传输饿意讯号。
孟惊时不挑食，火锅的菜品都是由鹿嘉岁决定。为了可以早点吃上，鹿嘉岁选的是好清洗和不用水洗的食物。
鹿嘉岁正洗着花菜，孟惊时走进厨房，行动从容地系上半身围裙，在另一个水池前刷锅。
“门关上隔音效果还蛮不错的，我透玻璃窗看你和我哥有说话，说了什么？你开门进来时我竟没听见我哥那咋呼的声音。”鹿嘉岁转头瞅了一眼客厅，鹿程两唇瓣抿成一条线，半躺在沙发上滑动着手机。
“他先介绍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再问我的名字是哪三字，家住哪，学习成绩。”
“……蛤？他查户口呢他！”
“挺像的。”孟惊时轻轻地了笑一声，锅端上中岛台，调理锅底，“反正没什么，我一一回答了他，然后说我进来和你一起准备，他一瞬间消沉。我寻思着我们晚饭都还没吃，他也没想不开的举动，就没管他，想后面再问。”
“别，莫再问了，我可不想再被他的兄弟们连着问‘大哥怎么循环播放《伤不起》了’。”说起这个，鹿嘉岁好气又好笑，“他是厨房杀手，脸面也挺重的，知道身边的同性可以做出美味佳肴，直接扎中他自尊心正中心。”
“这样。那……”
“不用担心，不再刺激他，自我愈合速度超快，他此刻准抛之脑后了。”一盘一盘菜放进推车置物架，鹿嘉岁对孟惊时说，“诶嘿，刚好锅底好了，开门出去吧，我迫不及待开动了。”
“好，我也是。”
火锅愉快吃完，碗筷交给洗碗机，到了看电影的环节。
三个人口味难调，争来争去，一筹莫展。
时间一分一秒不停等，再不开始看，夜就深了，而明天还得早起带孟惊时去鹿启杏开在铭市的心理小室看诊，鹿嘉岁失去选片心思，发言打住孟惊时和鹿程的争执，点兵点将点中了一部电影播放。
这部影片被网友列入“狗血一争高下”的名单里，它有一个吸引大众的狗血点——男二醋意值达巅峰，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番，告诉了女主他不是她的堂哥，他是父母收养的，和女主没有血缘关系，那想适得其反，女主接受不了欺骗，男二连友谊都没有捞到。
此点网上众说纷纭，有说女主狠心，有说是女主逃避，有说赞成女主……
“情理之中吧。”
“首先男二对女主非善意谎言，其次有一说一，生活里的朋友，如果我不喜欢他，他却对我告白了，我觉得友谊没法延续，日后相处会尴尬怪异不自然。”
鹿嘉岁说着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孟惊时你快回去准备睡觉吧。哥，左右两个客房，都是整洁干净的，你挑一个安顿。”
“好，晚安。”
“……”
她点名的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朝门口走去，鹿嘉岁迷惑，叫住鹿程：“哥，你出门？”
鹿程打哈哈：“是啊，舅母说家里没备牙刷毛巾，我也忘带了，去24h便利店买。”
“真没别的事？”鹿嘉岁狐疑。
“没，哥哥知道你成长了，并且孟同学，舅舅舅母了解过，肯定放心啊。”
“……行，安全去回。”
“嗯啊。”
出了这个门，究竟是与否，她也没法知道。
鹿嘉岁真发困，回房拿着睡袍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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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晚无月亮，光源全来自路灯。
门关上后，两个男生对视了一眼，鹿程下巴朝下楼方向抬了抬，孟惊时点头跟其后。
到了楼底层，路面宽敞，孟惊时向前迈一大步，和鹿程并肩。
“什么事？”孟惊时问，“不会真叮嘱我好好保护嘉岁？”
鹿程目向前方，摇头：“没嘱咐你也要保护，难道不是吗？”
“什么？”
这个问题把孟惊时问住了，他试图从鹿程眼里找其他情绪，比如他身为好朋友又是男生，保护她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没有，唯有他喜欢她。
“我想说明……”
鹿程打手势示意孟惊时先等等，他来说：“你前面不经意看到了我在电影高潮以及岁岁发表观点时的不对劲吧。”
“嗯。”
“我不妨和你说，我和岁岁的关系同电影里男二和女主的关系无太大差别。”
鹿程停顿了几秒，呼出一口白气，继续说：“有差别的是，岁岁见过真鹿程，我也不是福利院的孩子。快九岁时一场火灾，夺走了我亲生父母和真鹿程的生命，真鹿程的父母看我长得和真鹿程八分像，便收养了我，前提是要求我保守秘密。”
“十岁那年，和养父母来w市，因为岁岁和真鹿程只在幼儿园时见过面，我又像真鹿程，根本起不了疑心。”
“……”
孟惊时想说你是情有可原，电影里男二是故意隐瞒，还是有区别的。然而，话卡喉咙，很难以甚至不愿意发出声音。
鹿程或许在回忆这几年的人生，叹笑：“你想说明什么？”
孟惊时重新整理话语，说；“我对鹿嘉岁的感情，爱这方面暂时不能确定。不过不论哪种情况，鹿嘉岁需要帮助，我知道我都会伸出援手。”
“当局者……”
“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算了。”鹿程淡淡地瞥了孟惊时一眼，语气轻快，好似玩笑，“期待真香~”
孟惊时没有反驳，跟从内心，他是有期待的。
两人的话题到此算是结束，孟惊时想起鹿程的出门缘由，问：“我家有新的牙刷和毛巾，我去拿给你？”
“不用，我正好独自散散心。”
目送鹿程远去的背影，孟惊时垂眸看着不远处被路灯照得亮白的地面，自嘲笑了声。
他知晓自己说不出鹿程和男二有区别的原因了。
他对鹿嘉岁的感情是否有爱，还需要临门一脚来断定，在这之前，他防范于未然，毕竟情敌可无，不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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