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大汉第一太子 > 第 46 章
    建章宫。

    上方刘彻铁青着脸,面沉如水。下首刘据老老实实跪着,心头惴惴。

    “为何去那等偏僻之处?”

    “为何不带侍卫?”

    严词厉色,声音冷沉。

    刘据心尖颤了颤,满脑子都是。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回。

    望远镜肯定是不能说的。这一说岂不罪责更大?毕竟那是父皇三令五申不许碰不许提的至高机密。

    “我……我……”

    刘据支支吾吾,苦思冥想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刘彻轻呵一声:“既不肯说就继续跪着吧。”

    转头处理政务,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予。

    刘据:……

    低头绞着手指,不知所措,还有点委屈想哭。

    有内侍来报:张汤求见。

    刘彻言准,张汤入内,第一眼就见到跪着的刘据,略微顿了下转瞬恢复如常,只当没瞧见,上前面见帝王。

    刘彻开口:“可查过了,王充耳的马为何会失控,是意外,还是人为?”

    意外还是人为?

    刘据神色一动。

    不错,这个得弄清楚。这关系到他是不是真被那什么鬼的吸引力法则和凶案体质缠上了。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

    张汤躬身道:“时间尚短,具体如何尚未查清,但臣让仵作验过马匹,发现马儿曾食用过醉马草。”

    刘据疑惑:醉马草?什么东西?

    心念刚起,张汤已经开口解释:“醉马草全株有毒,毒性对马匹最甚,其次为牛羊。轻则致疾,重则致死。

    “醉马草如其名,中此草的牲畜,宛若醉酒。或不能起立,呈沉睡之态;或狂躁不安,状似疯癫。量少时多为前者,量大时多为后者,还会伴有腹中绞痛等苦楚,煎熬难耐。”

    刘据拼命点头:“对对对。那匹马就是后者。而且观它当时情形,声嘶力竭,悲鸣哀嚎,确实仿佛十分难受。症状全都能对上。”

    话音毕,张汤顿住。刘彻眼神扫过来:“你倒是听得认真,要不要朕再给你搬个椅子,让你听得舒服些?”

    刘据:!!!

    身子一抖,立刻低下头,重新端端正正跪好,抿紧双唇,再不敢言。

    心中懊恼不已。

    啊啊啊,要死了,他怎么忘了还在受罚,顺嘴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刘彻一声轻哼,转头看向张汤。

    他素来尚武,骑射属武艺中最寻常的项目,加之于战事而言,战马十分紧要。因而对于醉马草,相比刘据的一无所知,刘彻是稍有了解的。

    “据朕所知,醉马草如人一般,颇有些跋扈性子,十分维护自身领地。生长四周,难有其他野草存活。”

    张汤恭敬回答:“是。上林苑的地界虽能长醉马草,但并非其最佳生长之地。

    “尤其此乃

    皇家苑囿,更是陛下闲暇时常来跑马狩猎游玩之所,还养了一群马在里头,不但有精心照料的马奴,还有诸多戍卫并定期巡察林中草木的人员。

    “若苑内长有醉马草,不会无人察觉,亦不会从未见此类事件发生。更何况仵作与侍医说,马腹中取出的醉马草残留不似野生,像是处理过的。”

    刘彻神色未动,示意张汤继续。

    张汤:“另外,臣还让人仔细检查了马厩与食槽,以及所有苑内囤放的草料,皆未发现醉马草的痕迹。”

    也就是说,王充耳的马很可能不是误食,而是别人故意投喂。

    “仵作与侍医都说,醉马草从食用到发作,时间不会太长。尤其仵作将马匹剖腹,发现腹中还残留少许醉马草未被化解。

    “出事马匹是王小郎君从家中带来。陛下居上林苑避暑,令皇亲伴驾,朝臣随同。但皇亲朝臣不会日日宿在此地。偶有夜宿,其余时候仍旧归家。

    “王小郎君虽昨日归过家,但今日辰时三刻又骑着这匹马过来,事发时是申时正。这期间一直在苑内,未再出去过。”

    辰时三刻到申时正。

    刘据掐指算了算,有近四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若是在家中便已被喂食醉马草,早就在腹中消化殆尽死翘翘了。

    所以张汤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马是在苑内被投喂的,甚至出事前可能刚被投喂不久。

    醉马草是凶手自备,并且事发后,上林苑戒严,严禁进出。凶手此刻应当还在苑中。

    刘彻神色凛然:“继续查,务必查清原委。朕要知道是谁所为,这么做单纯是想谋害王充耳,还是借王充耳另行他图。”

    “他图”为何,刘彻没有明说,张汤却十分了然。

    他余晖扫了刘据一眼,低头道:“诺。”

    张汤告退,刘彻看向刘据,鼻尖冷哼。

    刘据非常识时务地表示:“父皇,我错了。”

    “朕是否说过,让你不论去哪都需有侍卫跟随。你的太子亲卫是用来做什么的。若你今日带着他们,怎会出这样的事。”

    刘据抿唇,不太理解,小声嘀咕:“我没带也没出事啊。一匹疯马而已,余穗盛谷便能搞定,根本到不了我跟前,更伤不了我。”

    刘彻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这孩子就不会多想想吗!

    上林苑这么大,今日狩猎场定在山腰,不在山顶,彼此距离并不近。按理王充耳该在狩猎场驰骋比试,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若说是疯马不受控制慌不择路带着他跑去的,如何避开狩猎场中众人跑那么远?而且怎么别的路不择,偏偏择到刘据跟前去。

    此事十分蹊跷。

    幸好唯有一匹疯马,若有两匹,三匹,更多匹呢?或是除疯马外,还有旁的“疯人”,亦或其他呢?

    余穗盛谷虽会功夫,功夫还算可以,但也仅仅是可以,算不得佼佼。对付寻常情况可以。但若形势严峻,敌众我寡就力有不逮了,自是无法

    替代侍卫的。

    见刘据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大火气,刘彻既气闷又无奈,想到他现今的年岁,终是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两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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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据一喜,踉跄站起来,屁颠屁颠走过去:“父皇,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往后一定去哪都带上侍卫。”

    刘彻轻嗤:“那还私自玩望远镜吗?”

    刘据顿住,低头看着脚尖,眼睛偷偷瞄向刘彻,看一下又快速收回去,相当心虚:“原……原来父皇都……都知道啊。”

    刘彻:呵呵。

    你当你不说,石邑跟余穗盛谷也都不会同朕说?

    “我……我很注意保密的,没有乱用。父皇说过这是重要军器,不可外泄。我都明白,都记着呢。”

    正因为记着,所以为防泄密,一个侍卫都没带!

    想到此,刘彻火气又升上来,顺手卷起案上的竹简反手朝刘据屁股用力抽过去,啪啪就是两下。

    刘据直接被抽得身子一歪,条件反射般叫出来。

    嘶,啊啊啊,好痛好痛。

    淦!合着你叫我过来就为了揍我吗?呜呜呜,亏我还以为你心疼我跪得久,决定放过我了。

    啪,再一下。

    “歪歪扭扭做什么,转过去,站好!”

    屁屁好痛,我不过动一动想舒服点,怎么就歪歪扭扭了。还让我转过去站好,是因为我现在这个姿势,你不好揍,稍微变幻一下位置更方便你打吗?

    刘据猜到刘彻的意图,不是很想照办。可抬头对上刘彻吓死人的眼神,又不敢不办。只能磨磨蹭蹭挪了挪脚步,闭上眼睛,双手成拳,等待“赴死”。

    刚站好,果不其然,竹简立刻横扫过来。

    啪啪啪……

    接连好几下,刘据闷哼出声,前头还强忍着,后面见刘彻这架势不太对。

    态度不对,力道不对,哪哪都不对,与以往罚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心里又慌又怕,兼之确实疼得很,到底没忍住嚎叫出声,一边抽泣一边求饶。

    “父皇,疼,疼,疼!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好疼。你……你轻点,轻点好不好,我……我快站不住了。父皇!呜呜呜……”

    刘彻动作顿住,抬头瞧他一眼,那泪眼汪汪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不可怜。

    再看他两股颤颤,身形摇晃,握着竹简的手抖了抖,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又怕他不知教训,面上没表现出来,却终是将竹简放下,只板着脸,声色俱厉:“这次便罢了,若敢再犯,朕决不轻饶。”

    刘据赶紧点头:“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见他态度良好,刘彻冷哼一声,终于松口:“出去吧。”

    刘据如蒙大赦,捂着屁股遁逃。

    因跪了好一会儿,双腿有点酸麻,小屁屁还挨了顿揍,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有些不太自然。但这也不影响他逃离的速度,生怕晚一步又被抓回去打一顿般。

    身后刘彻

    瞧在眼里,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殿外,卫长霍去病等人候在不远处,面露担忧。

    刘据瞧见他们,立时将捂在屁屁上的手收回来,调整姿势,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阿姐,表哥。”

    霍去病早看在眼里,轻嗤:挨罚了吧?”

    刘据脸色变了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都装没事了,你就不能别问吗。

    他目光转向石邑,十分委屈:“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的,为什么只罚我。”

    石邑:???

    你什么意思,见不得我好?

    石邑怒瞪:“那是因为父皇明察秋毫,知道我是被你拉去的。去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要去哪,去做什么。

    “而且不带侍卫也是你的决定,你做的主。我什么也没做,与我何干。这都要罚我,那才没道理呢。你非得带累我是不是!”

    刘据心虚地移开视线:“这么凶作甚,我不过随口问一句。”

    石邑怒目再瞪。

    刘据讪讪笑了笑,迅速转移话题:“王充耳怎么样了?”

    卫长言道:“幸亏你们当时在场,盛谷稍懂几分医理,随身又带着救急之药,当下立刻做了处理,又及时传信回来,侍医赶得快,命暂且保住了,但人还昏迷着,能不能醒来端看他的造化。”

    刘据嘶了一声,看来比他想象中要严重。

    他蹙眉说起刚刚张汤提到的醉马草之事,歪头轻叹:“这事不简单啊。”

    除石邑年幼,性子大大咧咧外,其余人皆是神色一凛:“是不简单。”

    但显然刘据的“不简单”与众人似乎并不相同。

    刘据纯纯好奇,谁跟王充耳这么大仇,使这种技俩,明显是要弄死他。余者所思倒是非常一致地“阴谋论”,与刘彻不谋而合。

    刘据摸着下巴:“我得去瞅瞅。”

    众人侧目。

    石邑翻了个白眼:“你消停点吧,刚挨了罚还不老实。”

    “就是因为挨了罚才更要弄清楚。你想想,我都为此罚跪又挨揍了,不得知道这事是谁搞出来的吗?这可都是拜他所赐,不把他揪出来,那我多亏!”

    刘据摸摸小屁屁。

    嗷,好痛的。父皇下手贼重。可那是父皇啊。父皇打他,他唯有受着,又不能还回去。但这打总不能白挨,所以只能找罪魁祸首。

    该死的幕后凶手。

    报仇,报仇,必须报仇。

    本殿下什么都吃,绝不吃亏!

    有仇不报非君子。

    刘据双颊气鼓鼓,他扬了扬眉:“父皇说过,我可以随时找左监查阅卷宗,通晓案件。时间可以由我自主安排。

    “此事虽是张汤负责,但作为廷尉三监之一,他或会从旁协助。即便没有参与其中,对彻查的方向与进展也定然清楚。我现在就去问他。”

    刚走两步,便听身后揶揄的声音响起:“你就这么走着去?”

    刘据狐疑,下

    意识想说不走着去怎么去,就这么点路,莫非还骑马吗?

    一转头就对上霍去病促狭的眼神,目光意味深长瞄着刘据的小屁屁,再瞄刘据那明显不对劲的走姿。

    刘据身形登时顿住,又羞又恼,一张脸憋成猪肝色,狠狠瞪回去。

    这什么臭表哥啊,看破不说破懂不懂,不笑话一下自己会死吗!

    “张汤刚来禀告过,该说的都同父皇说了,我在旁边听得很清楚。查案是需要时间的。哪里这么快就有新进展。咳,所以……

    “所以他们此刻肯定正忙着,我就不去打扰他们办案了。丰禾,你去同左监说一声。若有新情况,让他派个人来同孤汇报一声。孤先且回屋休息。”

    刘据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愤愤跺脚转身。

    然而气极之下跺脚太用力,牵扯到微麻的膝盖和受伤的小屁屁,痛得刘据身子一抖,嘶又是一口凉气,但抿着嘴硬生生忍下来,不愿让人看了“好戏”。

    可霍去病偏偏不肯放过他,十分“好心”地提议:“不如我抱你回去吧。”

    刘据:……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果然是不笑话我会死!

    咬牙切齿jpg。

    “不用,我自己能走。”

    刘据说得相当硬气。

    不就是跪了会儿,挨顿揍嘛。有什么大不了,至于走不动路?

    哼,男子汉大丈夫,孤才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呢!

    至于说不娇气,为何刚才在刘彻面前哭哭啼啼求饶?

    咳,什么哭哭啼啼,那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弹幕都说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孤若不可怜兮兮哭一哭,装得严重点,怎么惹父皇心疼?父皇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停手?屁屁指定要受更大的罪。所以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跟娇不娇气矛盾吗?一点都不矛盾。

    刘据横霍去病一眼,昂首挺胸,虽一瘸一拐,仍大步向前,努力走出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

    身后,霍去病哈哈大笑,卫长诸邑亦是忍俊不禁。

    刘据:……气死孤了,气死孤了。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表哥,啊啊啊啊!

    皇亲居所。

    探望完王充耳出来,修成君与儿子女儿返回住处。

    修成君随口感慨说:“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他还这般年轻,又是好容易得到的老来子,这若是醒不过来……”

    话还没说完,但见女儿广云使了个眼色,令侍女退至屋外,将房门一关,直接把广仲揪过来:“你老实跟我说,王充耳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修成君睁大眼睛:“怎……怎么回事,王充耳出事怎会与你弟弟有关?”

    广云朝广仲一抬下巴:“那阿母得问他,看他都做了什么!”

    广仲眼神闪躲,十分心虚:“我……我能做什么。”

    “哼。”广云冷嗤,“王充耳出事后,别人都是惊讶诧

    异且疑惑,你却是又欣喜又紧张,还有些担心。

    “往日也没见你跟他关系多好,这回倒是积极打听消息,还催着我们去探望。到了那边,听闻结果与打探的消息一致,不知能不能醒,何时能醒。你眼睛都亮了一瞬。

    “后来王家人个个义愤填膺,说必会请求陛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罪魁祸首抓出来千刀万剐,你脸色又变了,又青又白。

    “旁人或许没注意,可我早觉你不对劲,一直盯着你。我是你阿姊,能不知道你这番表现代表什么,你分明心里有鬼!”

    广云语气坚定,广仲知道瞒不过去,偏身坐到一边不说话。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修成君双目瞪圆,不敢置信,被骇得神魂聚散,脚下一个趔趄歪倒在塌上。

    她颤抖着手指向广仲:“你怎么敢!你怎么……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广云更是一巴掌拍过去:“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下多大的祸!”

    广仲脑袋挨了一下,很是不服:“不是你跟我说时间紧迫,让我动作快点吗!”

    “我让你快点是对公主,不是让你去杀王充耳!”

    广仲冷嗤:“陛下既已有了决定,公主怎能左右?不杀王充耳,我如何取而代之。

    “你之前说只需我与公主两情相悦,再联合田家向陛下恳请。可王家也许了田家好处,田家摇摆不定。你说帮我想办法,也没见你想出来。”

    广云咬牙:“我这不是在想吗,我已经在办了。王家可以走王夫人的路子,我们为何不能。我这阵子不只往王夫人跟前跑,还去皇后身边走动,你以为是为什么。

    “我不就是想旁敲侧击试探皇后的态度吗。鄂邑非她所出,若皇后对其嫁给谁无所谓。我们倚仗皇后不比王夫人更便利更有用?”

    广仲蹙眉:“你太慢了,来不及了。陛下已经写好旨意,只等从上林苑回宫就下发。”

    你太慢了?

    什么意思?这是怪她吗?

    她忙忙碌碌,费尽心机,他不声不响给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怪她?合着还是她的错了!

    广云气得浑身颤抖。可是能怎么办。这是她看着长大的阿弟,是她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阿弟啊。

    她深吸一口气:“你便是要杀王充耳也好歹做干净点,怎能将事情闹到太子跟前去!”

    说到此,广仲也很郁闷:“大家都在山腰狩猎场,峰顶那边偏僻,无人会去。我便是想到这点才将他引至那处。

    “若在狩猎场出事,必有人发现,更有冠军侯平阳侯多位身手了得之人在场,不论谁出手,只需控制住疯马便能救下王充耳。

    “唯有去到峰顶,不管是简单落马,还是摔下山坡,那般快的马速,那般大的力道,无人发现,无人救他,必死无疑。

    “若运气好点,能叫马儿冲向山崖,飞跃坠落,那就更妙了。谁知道……”

    广仲一拳砸在桌上:“谁知道太子会在那里!他天天

    带着一帮小子疯玩,都在山下。怎么今日偏去了那处,好巧不巧就被他撞上。”

    广云神色难看:“太后即便故去,王家还有盖侯在。陛下总会给这个舅舅一点薄面。王充耳在上林苑出事,定会彻查。但若无太子,陛下对其无甚感情,未必会有多放在心上。

    “可凡事牵扯上太子,情况便大不相同。若说此前彻查的力度会是七分,那么现在则是十分,或许更会是十二分。尤其主理此事的还是廷尉张汤。”

    张汤,当年负责陈皇后的巫蛊案,直接导致陈阿娇被废,贬入长门;女使楚服枭首于市;连坐处死者三百余人。可谓“一战成名”,“战绩斐然”。

    自此,张汤成为他人口中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存在。

    广仲也不例外,对于此人很是忌惮,心神不自觉抖了抖,面色都白了两分。

    “这会儿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旁的事上嘴不严,这事倒是瞒得紧。你若提前和我说一声,或是稍微透个信,何至于此!”

    一声声怨怪,一句句指责,让广仲本就躁动不安的心越发七上八下,更觉不耐:“事已至此,毒我已经下了,王充耳也已经摔马躺在床上,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确实,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广云闭上眼,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儿平复心绪后问道:“说说你是怎么做的,每一步都不许漏。

    “我必须知道所有细节才能想办法,看可否帮你扫清首尾,避免被张汤抓到把柄!”

    修成君连连点头,催促广仲:“你阿姊说得对,快同你阿姊说。”

    这不就是笃定他必会留下证据,做事不牢靠吗?

    广仲不太高兴,却也明白张汤的厉害,想了想到底心生畏惧没有发作,老老实实把所作所为一一告知。

    广云越听脸色越白,声音都颤抖起来:“你是说,你起了心思之后,让伺候自己的家仆出上林苑帮你购买醉马草,再送交于你,然后又让他离京躲避?”

    “对。”广仲回答,“阿姐放心,他不会出卖我,也出卖不了我。我派人跟着他,只要他一出京,立刻灭口。”

    广云身形摇晃,从前她以为阿弟只是不够聪明,今日才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不是“不聪明”,而是“十分愚蠢”。

    上林苑是何等地方,在此地出事,出事的不是奴仆,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外戚皇亲,下一任盖侯。就算没有太子这个变数也必是要彻查的,而彻查必会查出入上林苑的可疑人员。

    家仆出去又回,刚回又走,紧接着在京师消失。

    这不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家仆很可疑,绝对有猫腻吗?

    家仆暴露,阿弟这个主子就是重点调查对象。更别提若还灭口,主子的问题就更大了。

    阿弟竟然觉得只需灭口就万事大吉?

    广云看过去,见广仲一脸“就是如此”的模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她握紧双拳,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让自己

    没晕死过去。

    别的疏漏暂且不提,光这一项已经足够致命。

    平日其他事不谨慎便罢,谋杀王充耳这种要命的事竟也漏洞百出。她就是女娲能补天,可这窟窿比天还大,她也补不上啊。

    如今之计,盼着扫清首尾躲过张汤的调查是不可能了。以张汤的本事,不但能查到,或许还会很快。

    唯有看这中间是否有其他更深的东西可寻,譬如……

    想法刚冒出来,就听门外侍女声音急切:“女君,女郎,张廷尉来了,说……说要带小郎君去问话。”

    房门推开,张汤直接步入室内,拱手道:“还请仲小郎君随本官走一趟。”

    态度坚决,不容置疑,转头示意侍卫抓人。

    这情形可不像是“问话”这么简单,尤其看抓人者的穿着,显然并非廷尉旗下,而是帝王禁军。

    广云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广仲面色大变,紧抓着修成君与广云的手:“阿母救我,阿姐救我。”

    然而手指被侍卫一根根掰开,强行拉开,只余“救我”的悲戚之音在屋中回荡。

    修成君哭着想追上去,被张汤堵住前路:“女君请留步,此事是陛下首肯。本官也是奉命行事。女君放心,真相如何,本官定会调查清楚。若小郎君无辜,必不会冤枉了他。”

    言外之音,若不无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语撂下,张汤转身就走。

    修成君瘫倒地上,六神无主,唯有拉住广云的手求助:“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弟弟……你弟弟被张汤带走,还能回来吗?他……他会不会……”

    会不会死。

    谋杀之罪,按律当诛。

    可事情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这个“死”字修成君怎么都说不出口。只需一想到这种可能,便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广云亦是面色煞白,摇摇欲坠,但她心中仍怀着希望。因为此事虽是阿弟所为,却仍有疑问,且是极大的疑问。

    陛下已经准备好赐婚圣旨,预备从上林苑回宫就公之于众。此事她都不知道,阿弟如何晓得?

    还有醉马草。以她了解的阿弟,会骑马却从不亲自养马,更不通草药。他从何得知醉马草,并了解其习性?

    她本是要问的。可张汤到得太快,她来不及开口。

    如今只能希望阿弟敏锐一些,将这些细节全盘托出。也盼着这里面当真有问题,而这个“问题”能保住阿弟的性命。

    这是阿弟唯一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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