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诱情 > 第 98 章
    男人的声音恰到好处,不大不小,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般,叫梁安夜背部突起一阵阵刺挠的不适感。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回想起府内丫鬟们躲懒时偷摸说起的闲话。大公子虽然表面上看着温吞有礼,但私底下的手段却不可谓之不残忍。

    不止一次有丫鬟小厮看见大公子手底下的人拖着血袋子往外走,你们瞧那院内的姨娘们一个个东丢猫儿,西走犬儿的,怕是不少都有大公子的份儿。

    思及此,梁安夜的神色中都带着些许怯意,有圣上的宠爱再加上府内的支持,他便是心中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压下去。“没…没什么,兄长。”

    梁远书闻言,抬眸安安静静地睨了一眼人,胸腔中的讽刺意味更盛。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有多蠢笨,多不中用。

    想来也是因为其母亲出身卑贱的缘故,所以家族中也从不曾给予过他什么厚望,可这又关他梁远书何事?要不是自己的身子成了如今这幅残废无用的样子,又能有他什么事?

    不过倒也好在他有个识趣听话的母亲,叫她做什么也就做什么。明明都狰狞成那副狼狈可怜的姿态了,却还要一声不吭的,当真是乖极了。

    “宋公子也不必再做多余的事情,白费口舌。”

    “我们兄弟二人如何如何也不是由你一个外人评判的,倒是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敢认,还想着以罪臣之子的身份替他脱罪吗?”梁远书一笑而过,没有再和他就自己府内的家事扯下去。

    殿外的落雨扑打着回廊,檐下也飞溅了不少雨迹,炉鼎中的暗香被地龙蒸腾出另一番风味,冷热不得的,叫众人额头都多多少少出了一阵汗意。

    高座上的元帝睥睨着台下的一切,他身后那副盘龙飞天图在龙袍的映衬下愈显鲜活。桓月直到此刻才发觉自己当初在江水县看到的那个元帝并非是真正的帝王,盛京皇城中的这个才是。

    只是这一回,宋景玉倒是难得没有反驳没有再问,本也是藏不住的事情,多遮掩也无益。“没错,我便是那宋揭云之子,宋澜清!”

    此话一出,内殿里满座皆是一副瞪大眼张大口的呜呼哀哉样,且不说宋景玉有这泼天大的胆子敢迷惑圣上,就说那宋氏子孙还真是个顶个的好本事,两位连中三元随侍圣驾,叫人艳羡不来的好命。

    孙驯先众人一步打眼瞧了瞧座上的掌权者,甭管其他人的态度是什么,若是元帝不发话,旁人又能如何定罪?可这一眼看去,倒叫他心中也紧锣密鼓了起来。

    只见元帝仰着头半靠在龙椅上,他眉毛轻挑起,如同看闹剧般看着一切,那犀利的眼神中分明…分明没有丝毫的惊讶。

    圣上清楚,圣上什么都清楚,哪怕是当年自己和梁府做的那些腌臜事…

    这是孙驯当下最真实的想法,他不由咯噔一脚,扶着台柱险些站不稳,只能强撑着假笑陪众人一起演下去。

    “好,真是好,好一个宋澜清宋公子。”梁远书的折扇在掌中摇起,双手在空中挥舞鼓掌,好像在敬佩他的坦荡又或是别的什么。

    可下一秒,男人又如同变戏法般忽然脸色突变,一向和煦的颜面此时僵硬到难扯出一丝笑意。“既如此,那诸位还等什么?还不速速将此等罪臣给我拿下!”

    “且慢。”未等他话音落下,一句凛冽的女声猛地横插而入。

    “梁大公子急什么,你这无缘无故要带走我夫君也好歹叫小女子明白清楚是为什么吧。”

    桓月顶着灼灼的视线走至殿中央,和宋景玉一齐肩并着肩。众人只瞧见她那清秀的背影,二人长身玉立宛若一对璧人,踏云而来,乘月而归。

    “哦?桓月姑娘竟也来了?”

    “也好,也好,总归是要叫你也清楚清楚,自己身旁这人是什么东西。”

    梁远书的语调渐缓,仿佛是一首旋律优美的安眠曲,诱人深入。“当初在绣春坊他与你交往甚密,甚至不惜得罪梁府帮你,其实都是为了笼络白家。”

    “直到后来一直与你纠缠也全是因为利用,我不信桓月姑娘你当真看不出来,否则…”

    “否则他怎么会到现在连自己的真名都没有告诉你呢?”

    男人一字一顿的尺度拿捏得极好,即使桓月本就知道他这是攻心之计,可还是无法避免的中套。“你怎么…”

    “想问我怎么知道?”梁远书的笑容很淡,又轻又缓。“因为我和宋公子其实是同一类人。姑娘不妨说说看,蛇的心又怎么会轻易交给旁人呢?”

    他就是要宋景玉身边孤立无援,他就是要将宋景玉逼到角落里跪地求饶,谁叫他们宋府一个个都爱多管闲事,早就应该像那卑贱的娼妓和太监一样死了就好。

    话音止,殿内的气氛一度压抑到极点,没有人接话也没有动作,歌舞的乐声一早便停了,更衬得此间空旷,寂静无声。

    眼下,桓月的脑中已经成了一团乱麻,手心凉到僵直,她忽然又不确定了,自己究竟应该再信些什么。原来,情爱果真是毒物,伤人心肺肝肚。

    “大公子。”宋景玉慢慢抬眼,继而又停顿了一瞬捏紧桓月的手心,定定启唇。“你还要对我夫人说些什么胡话?”

    男人的手劲儿颇大,勒着桓月很疼,她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可心底那处又忽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叫她难以张口。

    宋景玉的眼神极冷,像是盛满了怒气,桓月在他身侧瞧见了那眸中的恨意,可等她再一眨眼,就只剩下归于平静的无波无澜。

    “听说梁公子向来身子不好,阴雨天里双膝依旧会酸胀难受吗?”

    场上二人对峙的情况突然直转急下,这不设防的关切话语也叫一众官员摸不着头脑,明明刚才还是不死不休的语调,怎么如今就变了?

    梁远书身子不好几乎是所有朝臣都知道的事情,故而也不算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传闻,便是圣上也独独只让他一人乘着轿子入宫,可谓是盛宠。

    只是众人却唯独不知,梁远书是何时伤了,又伤着何处?怎的如今连一个罪臣之子都比他们更加清楚?

    还不等一干人再反应过来,那男人立刻手中折扇一收,脱口厉道。他面目一改往常的含笑模样,是少有的失态失仪。

    “是谁?是谁同你说的!”

    梁远书紧掐着手心,想要握住什么却又克制隐忍,随着手中折扇的扭曲,他又狠咬了一番口中的软肉笑道。“我知道了,是你…”

    头随着话语的落尽而止,男人的目光直直看向柱子后的孙驯。他一点点上下扫视着人,像是在嗤笑他的自不量力一般。

    而后他又看回宋景玉,展眉向他一步步靠近,直到最后以极沉的音调在人心上敲下重重一击。

    “想必宋公子你还不清楚吧。”

    “罪臣宋氏,也就是你父亲,他当年定罪的原因可是那封他自己亲笔写下的认罪书。所以你…”

    “是翻不了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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