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挽卿卿 > 思旧事故人终相见
    人生处处有意外,处处有故人,这回遇到故人的是风楼。

    嫦熹嘴里叼了一根草,汲取着嘴里的甘甜。她看向远处,满眼兴味。

    唐裹儿打水回来,观望不远处的人,十分纳罕,“这谁啊?不是风楼这小子惹的风流债吧?

    又唉声叹气,“我又要去给他做个靶子。”

    她干这事也算熟能生巧了,风楼生的温柔,由内到外都是一股文人做派,好似腌入了君子味。

    故而惹的无数小娘子芳心暗许。

    唐裹儿呢就被他托付了棒打鸳鸯的差事,他不忍的叫这些小娘子错付了光阴。

    “不过每次若还没登场,只要那些小娘子见了阿嫦,必定会两眼盈着泪,捂脸远去,然后挥剑断情丝。”

    竟有此事,阿嫦称奇,言自己倒未曾注意。

    她一脸兴奋,“这回可是风楼的故人到访,他一见就好似失了魂,连我都顾不得了。”摸了摸吃草的马儿。

    “故人啊…”唐裹儿嗟叹,莫名的有一股愁肠。

    “对啊,所以我们还是不要随意打扰。不然惹恼了他,以后可没有可口的晚饭了。”她随意道。

    唐裹儿却不认同,“你去打扰他肯定不会生气。”

    嫦熹长身玉立,风沙将她的红衣吹的作响。

    “怎么,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嫦熹她就爱和人打赌。也不一定要赢,她就喜欢那种不知最后结果的虚浮不定和刺激。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

    不管了,就算接下来要啃一个月的干饼…她也要打赌。

    给了唐裹儿一个瞧好了的眼神,然后双手背后,晃悠悠的往前走。

    离了有一段距离,她就大声喊风楼名字。

    万一听到人家的悄悄话就不好了。

    那女子大约双十年华,一身蓝衣飒然,见了阿嫦就打趣,“经年不见,你竟有了个小媳妇!”

    风楼脸色红了又白,只低声说,“不要如此,阿嫦是我的家人。”

    他看着嫦熹,双眼清的如冬月光,“阿嫦,这是我…一个本家姐姐。”

    嫦熹笑着打了招呼。

    那个姐姐见他这样子,哪有不懂的,“还是这么固执,像他…”

    声音太低阿嫦没有听见。

    和那个姐姐告别后,嫦熹得意的上马,阳光为她的红衣披上一层金纱。

    “我赢了!”

    风楼才知道,自己又被这俩人用来打赌,只能无奈摇头。

    “这里名叫金沙窟,沙如金,风如刀,风沙起兮胜金刀。千人哭,万鬼号,金沙窟里命途消。”

    “这词听起来鬼气森森的。”唐裹儿揉了揉胳膊。

    “十八年前,我阿父和阿兄就是在这里埋骨。”

    阿嫦注视着这个地方,默然。

    “他们为皇朝夺回乌城,坑杀匈奴几万骑兵,使草原人没有兵力再来犯中原。”

    “可惜自己却永远消亡在这个地方,被风沙所吞,连尸骨也不得见。”

    唐裹儿突然响亮的抽泣一声,打断了嫦熹的伤感。

    “总归是得偿所愿,他们没有遗憾。”阿嫦仰着下巴,看着远处烈日,“我阿父是大将军,阿娘是小将军,将来我也是将军!”

    当年阿娘随外祖去江南,可惜遇上中原和草原交战,阿娘为自保作男子打扮,又有了战功,建了一番功业。

    后来便和阿父生情,嫁给了阿父。

    唐裹儿笑她,“那是昔年战乱之时…中原可从不许女子当将军。”

    嫦熹待要反驳。

    “小心…”风楼警惕的说,这风有些不对。

    本来还算澄澈的天空突然泛黄,风也似乎更大了。

    “是风沙…”嫦熹脸色难看,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棘手情况。

    马儿有些惊吓到了,任怎么呵斥也不走。三人无奈,只得往一个避风处走。

    天色越来越暗,携着沙吹的竟睁不开眼。风声诡异哀嚎,越来越急,越急声音越尖利。

    三人紧紧相互拉着手,马也不知跑何处去了,好似这茫茫大地只有几个活物。

    “风楼…”原来不知何处的风刮来一个大石头,他将嫦熹往怀里一按,自己挡住那石头,闷哼一声。

    嫦熹惊叫,左手使劲把他下坠的身体揽入怀里。

    唐裹儿也惊呼,可是阿嫦已无力顾及。

    风沙越来越大,几个人的挣扎在这场灾害面前无一丝用处。

    嫦熹拖着风楼的身子,他挨了那石头一下,现在已经昏迷。她紧紧的扒住手下山块凸出来的部分,任由右手剧痛也不能松手。

    她阿嫦,不是会放弃的人,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会。

    这沙把天都遮住了,黑压压的迫人。嫦熹这人倒有一个怪性子,越是逼迫她的牛劲越是上头。

    于是这会她心里倒静下来,这里的风沙都吓不住阿兄阿父,若自己心里露怯难免太丢人。

    有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和阿父阿兄他们埋在一处。这样一想,倒也坦然,只右手好似痛的失去知觉。

    也不知唐裹儿还好不好,让自己这个妹妹这么操心,该罚她做一件衣裳。

    恍然间,风沙好像小了。

    阿嫦意识抽离,终于昏过去,然手还是死死拽着身边人。

    醒过来时,已是黑夜。

    她的手痛的厉害,只是想到那俩人,她急忙穿鞋。

    “风楼,你没事就好。”阿嫦松了半口气,“唐裹儿呢?”

    “还没找到…”见她着急的快哭出来,“你别担心,我们在方圆几里的地方都没找到,一定是被人救走了。”他揽着她的肩膀。

    嫦熹努力定神,不能慌,自己慌乱了怎么去救唐裹儿呢。

    “你的手…”上边裹着厚厚的纱布,但还在渗血,比自己的手还惨。

    嫦熹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想来是他从厚厚的沙子里把自己挖了出来,看着双手的惨相,也许找了不少地方。

    他可真傻,沙子里埋了人也要找。

    阿嫦心里充满了怜惜。

    她的眼里好像漾着一股温柔,叫沐浴在里面的他好似浸入了溶溶月光。

    “郎君,我们打听到有一个商队两日前正好救了一个姑娘。”有人急匆匆进来。

    嫦熹一听,连忙跑到那人面前求证,手轻轻颤抖,“是一个粉色纱衫,眼睛很大的姑娘吗?”

    她期待的看着他,是唐裹儿,一定是她。阿爹阿兄定要保佑这个好心的姑娘。

    “是。”那人终于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太好了。阿嫦心里一松,庆幸狂喜不住的涌上心头。

    她拉着那人,叫他带路,她一定要亲眼瞧过才安心。

    “唐裹儿!”她一眼就看到她。

    上天待她不薄,没有带走这个姐姐,这个可爱的姑娘。

    “阿嫦!”她欢喜的打了招呼。

    这才说起自己的经历,那天她好运叫一个草原商队救了,才捡了一条命。

    “那得好好谢谢他们。”阿嫦像小时候一样将脸使劲蹭进她怀里。

    却听有人阻拦,“这丫头子,别动弹,叫人养伤。”

    语调怪异,想来就是那草原商人。

    阿嫦行了大礼,长揖到底。

    “多谢郎君救我阿姐性命。”

    那男子右手放在左胸口回了个草原人的礼节。

    唐裹儿笑的甜蜜,“这是阿如罕,我的救命恩人。”

    这副情状…阿嫦狐疑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扫来扫去,恍然大悟:原来此处竟应了我唐裹儿姐姐的一朵桃花。可喜可贺!

    素来话本子里流行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没想到竟看到真的了!

    她偷笑,拉着风楼退出去。阿娘曾说,打扰人谈情说爱,是极为失礼的。

    远远的,聆月牵马过来,她在乌城迟迟未等到三人,便猜想遇上沙暴,赶来接应。

    来的倒巧,救命之恩,唐裹儿如何报是她的事,阿嫦这个做妹妹的也要有所表示。

    “如今我们手底下的茶叶便送那草原英雄几车罢。”

    聆月应了,她和上京那个灵越不同,是她们在江南遇上的可怜人。

    世上可怜人多了,可怜女子更多,只是有的幸运被阿嫦他们救下,有个安身立命的活计,有的恍若沙砾,被旁人的马蹄一跃就踏入地底,再不得见天日。

    唐裹儿养伤的日子里,嫦熹给自己的小马洗刷,也碰见那些草原人几面。

    常言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草原人生来就和他们中原人不同。举手投足,总让人想起牛羊颈间的铃铛声,和着老人与长生天沟通时的呼麦,耳边还荡着悠扬辽阔的马头琴音。

    就像那个叫阿如罕的粗犷青年,纵然沉溺在唐裹儿活泼欢快的女儿柔情里,也依然有着海东青一般的锐利和警惕。

    风楼那个故人也来了几次,也不知她如何找过来的。

    她总是对嫦熹很温柔很和善,每当看阿嫦促狭捉弄风楼时,她也大笑。

    一点不像平常人家,不管自个亲友有理与否先要护短,若占了理那可了不得,一副恨不得斩草除根的架势。

    其实阿嫦也不想一直捉弄他,毕竟风楼真是个很温柔的人,这般温柔的人捉弄起来,看他无奈的手足无措样子实在有趣。

    只是随着唐裹儿伤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和那草原汉子依依惜别,你侬我侬,等闲实在见不了人。

    有时候又有些懊悔不该如此欺负好人,但这种情绪在阿嫦心里通常呆不了一粒沙的时间。

    倒叫风楼糟了她的恶趣味,实在罪过罪过。

    “我看他乐在其中。”唐裹儿丢下这句话,又去找自个儿情郎。

    唉,着实女大不留,或许自个还有幸去草原逛一回,瞧瞧他们膘肥体壮的马儿——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这个商队的抠门,平日里做人傲气也就算了,连匹马都不稀的让人看看,实在小气。

    只望唐裹儿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打探清这个青年的身世,可不要把自己轻许出去。

    好歹也要着意看看他们一家的人品。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4_14326/15631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