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看到过而已！”
杨戬不欲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手腕一转，刀尖贴着姑获鸟的脖颈直插入地，惊得姑获鸟一动也不敢动。
“饶……饶命！”
元凤奇道：“你一个妖怪居然还知道饶命。”
“我……我不是妖怪！”趴在地上的妖怪出声。
杨戬冷淡，“那你是什么？”
妖怪突然转动脖颈，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我是李嘉元！”
几人闻言都愣住，屃遗反应过来，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小姑娘没有证据，她挣扎了几下，又怕杨戬的刀刃，最终又惊又惧的凄凄哭泣。
“我……我真的是李嘉元。”
见她不似说谎，屃遗指尖泛起青光，神色一凌，青光直冲李嘉元额头，最后没入其中。
李嘉元怔愣在原地，不再动弹，屃遗紧闭上眼，分出一缕元神随着青光进入李嘉元神识。
“起来！”
屃遗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一老太，满脸沟壑，白发丛生，肌肤没了弹性，眼皮搭拢，偏她死命睁开，显得一双三角眼尖酸又刻薄。
感觉‘自己’起了身，屃遗才明白自己上了李嘉元的身，看见的也是她所经历过的。
李嘉元起的慢吞吞，老太看不下去了，抬脚就是一踹，这具身体瘦弱得如同一只小猫，轻轻一碰就会折掉。
腹部传来剧痛，小姑娘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勉力撑起来，屃遗感同身受，也觉得肚子痛得要死，这老太看着瘦小伶仃，那一脚踹得可不含糊，他有些窝火，偏这些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便出手也不能改变什么，于是忍了下来。
“快起来，你个小贱人装什么装，你看看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做饭，想饿死我老太婆是不是！”
老太越说越激动，唾沫从她嘴里喷出，屃遗嫌弃得想往后躲，奈何小姑娘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全面承受老太的唾骂。
“跟你那个死人娘一样，天天丧着个脸，搞得像我李家欠你们娘俩一样，还不快滚去做饭，天天在家吃好喝好，干点活儿还磨磨蹭蹭，菜少放点盐，还有，去鸡窝里找找有没有鸡蛋，给我用油煎了，顺便把药熬上，我吃完饭就喝。”
李嘉元低着头往外面走，路过老太时胸上还被拧了一声，疼得屃遗惊呼出声，不过这声不是他出的。
“死丫头喊什么喊，想让别人听见我在打你是不是我让你喊，我让你喊……”
老太越拧越来劲儿，两只枯瘦似老树干的手在其身上使劲儿，专挑一些皮薄又不起眼的地方下手。李嘉元始终不出声，只左右闪躲，喉间发出细细的啜泣。
元凤握住屃遗的手，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杨戬双手抱胸，靠在刀柄上，“窥探过往只会受齐痛感影响，不会反哺到本体。”
元凤仍旧担心，从怀里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屃遗额上溢出的汗珠。
李嘉元手脚麻利的生火做饭，让屃遗不禁感叹，这到底做过多少遍才能这样熟练，况且，这具身体本身年龄并不大，他依稀记得秦家两口子提过，只比秦苗大几个月，想来最多也就八岁左右，可屃遗见他熟练的端过小板凳，双脚踩在上面，再去炒菜，熬药，想必经历太多。
做好饭，李嘉元将饭菜端上桌，这时，回来两个人，老太一改之前的尖锐，笑得和善，“回来了，快来吃饭吧，我刚做好。”
门帘被掀开，一个男人率先进来，屃遗定睛一看，是碰过一次的更夫。
更夫甩甩手上的水，不满道：“娘，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饭就等我们回来自己做。”
“是啊娘！”一个女人随后进来，“我下工早，这些等我回来做就行。”
“哎哟，你们都要上工，哪里还有力气做饭，我老婆子还能动弹，便多做点，好让你们不那么累。”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与之前的尖酸刻薄大相径庭，屃遗明白，这老太婆人前和善，人后嚣张，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和蔼可亲，对孙女极尽厚待的老人，背地里，她怎么蹉跎小姑娘也没人看见，想来是极为看中脸面之人。
一家人吃完饭，更夫早早便出了门，女人争着要洗碗被老太拦在院子里，确保左邻右舍能听见。
“哎呦，我来洗就成了，你别动，去歇歇吧！”
“娘，不碍事，我来洗吧！”
女人哪里犟得过老太，她只得出去上工，还是老太端着碗筷去水井压水，可还未走两步便腰疼。
屃遗察觉到老太在看自己，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想法，李嘉元并不意外的跑过去，几下就把碗洗了，最后沥水时，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手里的碗便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捡起，划破了她的小腿。
“你个贱蹄子，干点小事儿都干不好，你……”
老太凶狠的脸瞬间扭曲，化作一缕薄烟遣散四周，周遭事物急剧后退，屃遗身处黑暗，眨眼间，场景发生变化。
“李家姐姐，你吃过糖葫芦吗？”小小的秦苗蹲在地上望天。
李嘉元也跟着看天上的云，“我没吃过糖葫芦，我奶奶说不好吃，是苦的。”
“才不是呢！”秦苗嘟嘴反驳，“糖葫芦可好吃了，外面的糖很甜，里面的果子很酸，一起咬下去，酸酸甜甜的。”
虽然没吃过，但听她描述，李嘉元还是咽了咽口水。
接着秦苗又道：“今天是月底，我阿爹肯定会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到时候我分你一半。”
屃遗只觉口腔止不住的分泌液体，他听见李嘉元问：“你爹经常给你买糖葫芦吗？”
“对啊！”秦苗高兴得手舞足蹈，“我阿爹很疼我的，还经常给我买漂亮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下次你来我家，我们一起玩。”
李嘉元似有些害羞，“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太无聊了，姐姐来陪我一起，我就不无聊了。”
“真想做你们家的孩子。”李嘉元小声嘟囔一句，被秦苗听见。
她问：“你家人对你不好吗？”
闻言，李嘉元瞬间精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家也只有一个孩子，家人都对我很好，我阿爹阿娘也很爱我，真的很爱我。”
她没有说假话，她阿爹阿娘是真的爱她，但由于工作太忙，忙的没时间给她洗个澡，没时间听她几句话，转念一想，她阿爹阿娘真的爱她吗？爱她会发现不了她手上被油烫出的水泡爱她会发现不了冬天手上的冻疮她不敢细想，她怕想的都是事实，那么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残酷，只因她是个女孩子，于是乎，她每天只能自我麻痹，不断用谎言来疗伤。看着一旁高兴的秦苗，李嘉元有些不解，不懂为何同样是女孩子，有些人可以获得家人的宠爱，而有些人只能……
屃遗觉得自从进了小姑娘的神识，将自己从未有过的情绪全都体验了个遍，比如现在，他感觉一颗心好似被泡了水，又涨又酸，还有那难以忽略的痛。
接下来的日子，李嘉元几乎每天都和秦苗一起玩，小姑娘脸上明显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开朗，就在屃遗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时，他再次陷入黑暗。
有了一次经验，他从善的闭上眼再挣开，这次在床上，他偏头看向窗外，根据日落位置判断现在是下午，她阿爹阿娘快要下工的时候。
“我好吃好喝养了几年的丫头你五张银叶子就想打发了”
她听出这是老太的声音，紧接着，另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不是我多给，你也知道你家丫头那身子骨，瘦的一阵风就能刮跑，进了别人家怕不是还要养着她，有钱人家又不是傻子，能看上这样的”
“我不管！”老太不乐意道：“瘦了瘦了点，这个年纪的女娃娃哪个不瘦长大点就好了，再说了，我家丫头那张脸你上哪儿找第二张去。”
“这倒是，光看脸，你家丫头倒是一等一的好。”
“那当然，她也就这点好处，遗传了她娘的好样貌，不然凭她娘一个孤儿，又把我儿迷的死死的我能让她进我李家”老太说这些话有些得意洋洋。
“不过……”说话之人有些犹豫，“你这样做让孩子爹娘知道了咋办？”
“知道了就知道了，我是长辈，他们还能要我怎么办。”不用看，屃遗也知道老太说这话是什么表情。
“我就说是这丫头跑出去玩天黑也不回来被人牙子拐跑了，这年头，外面这么乱，丢几个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时间一场，他们自然也就不记得了。”老太把退路都想好了，这下对面的人也没了顾虑，当即表示可行。
缩在床上的李嘉元瑟瑟发抖，屃遗觉得浑身泛着冷意，脸颊上一片冰凉，他只道世事无常，自己不能插手凡尘事物，便冷眼旁观。
晚上，老太温和的哄李嘉元吃饭，饭后又端出来一碗汤到她房里要她喝下，李嘉元自然不肯，她怕她喝了，再次睁眼就被卖了，她跪地哭喊：“奶奶，不要把我卖了，我听话，我每天都干活，求你……求你不要把我卖了，奶奶……”
她的哭喊声很大，老太有些急，怕引起儿子两人的注意，这事儿就成不了了。她低声呵斥：“闭嘴，你个小贱蹄子，这么多年你在我家吃喝，得多少银钱，养你到八岁都不错了，你还敢不乐意，你要是不乐意，我今天……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说罢她偏头四周寻找，想要找出什么东西来打人。
屋里没有，老太就去外面找，这点时间，李嘉元靠在墙角紧紧咬住手指，手指因恐惧而出汗意，唇间咬出了血也没发觉。
老太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中还拿着扫帚，扬起就要往她身上抽打。
李嘉元害怕的捂住头，一只手习惯性伸出手挡住，却不料，老太被推了出去。
“轰！”
李嘉元傻眼了，她不敢相信老太就这样轻易被推倒，等了好久也不见人起来。
不会是死了吧？
她忍着惧意，慢慢挪动到老太身边，待看清老太脑后一摊液体时惊叫出声，转身想要出去喊人，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开门，开门啊，阿爹阿娘，你们快来，奶奶……奶奶她……”
“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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