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波本正处在半同居的状态。

    药物过敏让我格外虚弱,以往我都会从正规机构高价聘请保姆来照顾我的起居,现在波本接手了这项业务。

    和一般男人不同,因为拥有超越大部分常人的敏锐观察力,他总能在我没开口时察觉到我的需要。

    有时候想想会觉得波本这种人很可怕。人都是习惯隐藏自己的动物,但是他那双漂亮的下垂眼扫视过来,就有种仿佛被看透的危机感。

    但如果只是单纯从情人角度来说,波本因观察力而表现出来的体贴和细致,足够让我给他打99分。

    不给满分并不是怕他骄傲,而是这家伙虽然体贴周到,却不意味着会事事让人如意。哪怕笑起来再人畜无害,骨子里的那份强势和掌控欲还是掩藏不住。

    比如我在半夜惊醒,忽然很想吃冰淇凌,波本就会以对肠胃不好的理由拒绝让我吃冰淇凌。再比如我家有一面墙那么宽的酒柜,里面收藏了我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好酒,当我想要小酌一杯的时候,波本又以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宜摄入酒精的理由,把我的酒柜锁了。

    如此种种,简直罄竹难书。

    当然我知道波本是为我的健康着想,不过人要是想要做什么事都先为自己的健康考虑一番,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在波本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来照顾我的份上,我暂且容忍了他对我的管制。还好在我忍不住快要造反的时候,波本出任务了。

    我松了一口气。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波本半跪在我的床头,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抚着我的额头。

    因为过敏导致身体免疫力低下,我已经持续低烧两天了。

    “没问题。”把波本的手拿下来,我告诉他现在除了头晕、浑身没什么力气外,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是只靠自己也能撑过去的小病小痛。

    结果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是组织的任务又不能不做,对吧?他啰里八嗦交待了我一大堆事,包括不要半夜睡不着去阳台吹风,晚上洗完澡要吹干头发再睡,每天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不要吃生冷辛辣的东西不要喝酒……就很像男妈妈。

    和他分享了我的想法,却被敲了额头。

    波本板起脸来的样子很有威慑力,但是在我眼里还蛮可爱的。忍不住亲了亲他,僵硬的面部线条变得柔软,嘴上却还不饶人,要我好好遵守他交待的事项。

    “不然等我回来给你好看。”恶狠狠的语气,眼神却相当柔软。

    真让人害怕呢,波本。

    我将他送出门,下意识脱口而出:“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啊,什么时候起,这里已经能被称作家了吗。

    ……

    纽约,唐人街。

    丁零当啷的风铃声响起,鸭舌帽男人走进这家不起眼的当铺。

    门口摆了一只招财猫,左臂机械地上下晃动,猫咪涂绘着微笑的猫脸,向两边扬起的嘴角从远处看有种猫咪张开血盆大口的感觉。

    这里的柜台是古朴的模样,木质的雕栏将工作人员与客人隔开。鸭舌帽男人走到柜台前,说他找钱老板。

    边说边递给工作人员一条手指大小的金条,工作人员见到金条,疲懒冷淡的眼神活泛起来。工作人员检查一番,确定了金条的纯度,脸上露出了笑容。

    “里面请,这位……”工作人员看了眼来人登记的名字,“波本先生。”

    钱老板是个长相普通弥勒佛的富态老人,向来奉行和气生财的道理,一张胖圆脸总是笑眯眯的。倘若是对其不了解的人,绝对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是掌管大半个纽约情报来源的□□头目。

    波本一上来没说废话,他递过一张照片,“我需要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钱老板接过照片瞧了瞧,那上面是个非常漂亮的东方女人。

    “她如今化名为今井惠子,生活在日本。但我猜测她是华人,曾经在美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我需要你们查出来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波本将自己知道的相关信息说出来。

    “没有问题。”钱老板一口答应,“不过价格方面嘛……”

    波本默默比了个数字。

    钱老板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你放心,我们掘地三尺也会把这个女人的信息给你找出来。”

    ……

    我的身体康复后,波本又变得来无影去无踪起来。

    我们没有讨论过亲密关系的相关问题,但都默认了彼此之间保有互不打扰的空间。可是连着一周约人吃饭都找不到人,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冷着脸再一次拨通波本的电话,并在心里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是无人接通,那就算了。

    如果情人间也有所谓的心灵相通,那么就是这一刻了。波本仿佛隔空察觉到了我的怒火,通讯声嘟嘟响了两下,电话就被迅速接起。

    “抱歉惠子,我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一接通波本就忙不迭地道歉。

    我注意到他叫了我假身份的名字,是旁边有其他人在?

    “你在哪儿呢?”我不动声色地问他。

    让我大吃一惊地是,他报给我一个宠物医院的名字。

    直到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那家宠物医院门口,还是没明白波本为什么会来宠物医院打工。

    门口的前台接待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到我进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迎过来。

    我冲她摆摆手,“我来找人。”

    她上下看了看我,露出某种明悟般的神情,“您莫非……就是今井惠子小姐?”

    咦?我点了点头,“是我。”

    “果然……”她捂着嘴吃吃地笑了,“我们都在猜什么样的女性才能拿下安室君那样的大帅哥,让安室君死心塌地。今天一看果不其然也是大美女。”

    我有些好笑,“谢谢你的夸奖。”我环视四周,“安室他人呢?”

    “安室君去后面修理水管了。”前台小姐答道,“水管突然裂开,差点把休息室淹了,要不是安室君在,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波本的魅力真是大,他才来这里打工几天,就已经把前台小姐发展成他的迷妹了。

    前台小姐把我带去休息室,里面的卫生间门大敞着,波本正弯起袖子,肌肉绷紧,手臂的青筋微微凸起,垂着头,认真地用扳手拧着螺丝的模样很性感。

    我眯起眼,抱臂停在不远处观察他。心里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 ovie,里面的男主人公就是一个水管工。

    我的视线刚落到他身上,波本锐利的目光就追过来,看到是我,他神情一松,笑道:“你来了。再等我一下,马上就修好了。”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好。波本认真修理的模样再帅气也就只能吸引我一两分钟,过了一会儿我略感无聊地在这间休息室转悠起来。

    休息室不大,推门而入所有的东西就都映入眼底。两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书架,一张沙发和一个立式柜子。

    不同的地方在于桌上的摆件,一张桌子上放着足球和汽车的杂志,看起来有些乱;另一张桌子看着更整洁,桌面摆了一小盆绿植,还有一个小镜子和一支口红。

    那支口红我也有,色号和前台小姐涂在嘴上的颜色一致。

    果然,没一会儿前台小姐进来了,她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包和大衣,向我们告别:“那我就先下班啦,安室先生今天麻烦你锁门了哦。今井小姐再见。”

    她一一向我们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此时这家宠物医院只剩下了我和波本。他从卫生间出来,双手和手臂都湿漉漉的,随手抽了桌子上的纸巾将水渍擦干,走到我身边顺了顺我的头发,手指凉凉的。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说,“再稍稍等我一下,我去检查宠物箱,没有问题就可以关门下班了。”

    反正等着也是无聊,我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歪歪头,“这家宠物医院有爬宠,没关系吗?”

    有时候我真的会搞不懂波本的想法,他经常在一些没有必要的地方展示他的绅士风度。我吐槽他:“拜托,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个犯罪份子,怎么可能会怕蛇或者蜥蜴这类动物。”

    波本愣了愣,然后说:“即便如此,梅洛也是女孩子,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斜眼看他:“少自作多情了,凭什么女孩子就一定会怕爬宠啊。”

    波本无奈地笑,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既然你不害怕的话,那我们就一起去吧,两个人速度还能快一点。”

    我跟着波本进入了位于后面的住院部。这是一所高档宠物医院,从占地面积就能看出来,大概有一所小学那么大,内部分区明确,设计和装潢既美观又实用。

    “你怎么突然跑宠物医院来打工了?”路上我向波本问道。

    “任务对象是这家医院的常客。”波本简单说了一句。

    我了然。

    住院部的病宠不算太多,我和波本的工作就是检查那些住着宠物的笼子有没有关好。我们分头行动,不一会儿就巡视完毕。与我的轻松不同,波本眉头微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爬宠区有一个笼子打开了。”他说。

    我一怔,“是什么宠物?”

    “一条竹叶青。”

    毒蛇啊。我咋舌,虽然毒性不剧烈,但也很要命了。宠物医院的医生就算再昏庸,也不至于忘记关毒蛇的笼子,让它轻易跑出来吧?更别说这家宠物医院还挺有名,医生都是特聘的高级人才。

    我忍不住阴谋论,“你是不是得罪了同事啊?”

    能这么干的不管怎么想只有这个医院的员工了吧。知道波本的值班情况,专门挑了个他最后检查锁门的日子,把毒蛇放出来。

    波本唇角紧抿,看起来有点生气。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被毒蛇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是混蛋。”他咬牙暗怒道,“那个人难道没想过蛇会顺着窗户爬出去,咬伤路过的行人吗?”

    ……居然是在生气这个吗?!

    我惊异地看了波本一眼。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家养竹叶青一般性格温和胆小,现在又是冬天,它不一定会跑出去,我们先在医院里找找吧。”

    波本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该说不说,我们运气还挺好。发现竹叶青丢了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听到不远处的猫狗区传来了叫声。

    和波本对视一眼,我们快步跑过去。一进门,就看到竹叶青直立着,猫猫狗狗隔着笼子对它大叫。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个输液架,我把中间的金属棍拆下来,手里掂了掂,向着竹叶青走去。

    波本睁大了眼,气音掩不住惊诧:“你想做什么?”

    “嘘!”我竖起食指压在嘴唇上。

    不再理波本,我轻手轻脚走到竹叶青附近,长长的金属棍一挑,出手快狠准地掐住竹叶青的七寸。

    “搞定。”我轻松地说,“现在可以把它关回去了。它的宠物箱在哪儿?”

    波本这才回过神,神情恼怒,呵斥我:“你知不知道徒手去抓毒蛇有多危险!”

    “安啦。”我让他别大惊小怪,“原先我在宠物医院实习的时候不知道这么干过多少次了,相信我的技术。”

    波本一顿,“……宠物医院实习?”

    啊。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嗯,其实我大学是学兽医专业的,没想到吧?”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赶紧把这个小家伙送回家吧。”

    我脚步匆匆地越过波本,把他连同那份被忆起的过去一起丢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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