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内,粉黛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这棵树所述是真,那月落谷的人就太可怜了。世世代代的等候,没有迎来回归的光明,却等来了死亡的覆灭。

    “这是我的汁液,有将死回生之效,谷雪曾恳请我救治一人,想必就是你口中的师兄吧。”扶桑树摆了摆枝叶,一根细枝从树冠中伸出,荧绿的汁液宛如凝胶一样,挂在枝尖上摇摇欲坠。

    粉黛连忙取下,小心翼翼的装进随身瓷瓶内。承佑师兄有救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口的阴霾消了大半,心情不觉畅快起来:“你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来。”

    树梢一抖,声音传来:“我感到了故人归,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片叶子有我的精魂碎片,请你帮我交给她,她会知道怎么做。”

    说罢,一片绿色的枝叶从树冠中悠悠飘出,落在粉黛的掌心。然后,一根有手臂粗的根须伸到粉黛脚下,稳稳托起粉黛向宫顶而去。

    临近粉黛才发现,宫顶处有近一人通过的镂空圆环,闫七就是从这里下到了地宫。看来,除了这顶端,再无其他出路。想到闫七,粉黛不禁朝下喊了一句:“我那同伴会如何?”

    树梢簌簌:“族中会有人来带他出去。”

    好吧,看在树的面子上,她就相信月落谷一次,反正有了闫七的下落,也不愁找不到人,上去了也好给安若一个交代。

    待踏到实地,根须从脚下缩回了环内,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颗树的颜色瞬间褪成了枯黄,再一看还是绿荧荧的模样。揉了揉眼睛,粉黛还欲再瞧几眼,圆环竟已合闭,只得作罢。

    地宫之上依然是洞窟,有人工修凿的痕迹,岩壁有火把照明,虽没有地殿那般宽敞明亮,倒也算平整光滑。顺着火把的光辉,粉黛一路向前,似有潺潺水声划过耳边。粉黛正欲循着水声一探究竟,忽然耳畔一个声音猛地炸响。

    “粉黛!是粉黛!嗨,我们在这!”

    是尹一的声音没错,地底回声极大,这一嗓子让粉黛脑袋嗡嗡直响。

    暗骂一声,粉黛左右看去,只见后斜方站立两人,分别是尹一和谢恭川。一看到谢恭川,粉黛心安不少,比起尹一的半吊子和不靠谱,谢恭川让人信服多了。

    她立刻三两步跨过去,刚准备拿出装有扶桑汁液的瓷瓶炫耀两句,便被尹一急慌慌打断。

    “粉黛,终于找到你了,你是没瞧见,我们刚才看见了什么!”尹一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附在粉黛耳朵边,轻轻地说:“一池子尸体!密密麻麻,怕不止千人。”

    “什么!?”这消息着实让粉黛在这阴森森地地底下,打了个激灵。

    谢恭川:“我摸过了,‘它们’虽似人却不人,皮如膏脂,关节僵硬,身上有孔洞,泡在蓄养池内,更像东岛那边传来的‘人偶之术’,传说可‘拘魂’,栩栩如生与人无异。”

    眼看着被戳穿,尹一挑眉:“看着就像尸体啊,除了衣不蔽体以外。总之,这地方阴气森森地很,既然我们人到齐,还是尽早撤离吧。”

    听了两人的说辞,粉黛捏着瓷瓶的手停顿了下来,这祭坛底下太诡异邪乎,之前对月落谷的判断又有些动摇了。那圆环已经合住,想来也下不去地殿了,还是先出去再讲明一切吧。

    尹一说他们是从祭坛下面的一处暗门进来的,只要原路返回就可以出去了。

    一路上,三人均无言,粉黛还想着地殿和扶桑树的事。谢恭川边走边环顾四周,按理说祭坛机关触动,月落谷人不可能毫无察觉,而直到现在还无任何动静,不免让人提高警惕。尹一一心只想赶紧出去,一想到那层层叠叠泡在水中的‘人偶’就浑身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越往前走,光亮越盛,不似火光,到似日光。

    谢恭川叫住尹一:“你进来时,石门是否关闭。”

    尹一挠头,刚进来时因要找人,急匆匆地往里走,到没注意身后暗门是否关闭,但是

    尹一:“应该关了吧,我记得一进来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我还绊了一跤,往前走着走着才有了岩壁的火把照明”

    说到这,尹一顿时噤声,疾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懂谢恭川的意思了,如此光亮应是石门已经开启,他们被发现了!

    “走吧,是福是祸躲不过,他们应在门口守株待兔,等候多时了。”谢恭川紧握剑柄,率先一步跨了出去。

    刺眼的强光让刚出来的三人,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待睁开,不出所料,已被围了个结实。

    待看清前面站着的两人后,粉黛惊呼:“顾水、游子羡,你们俩竟也被抓了!”

    雀玲看见三人,脸色猛的难看:“之前还死不承认,如今人赃并获,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谁偷东西了?”在别人的地盘上被堵了个正着,粉黛说话底气弱了不少,但输人不输阵,她可没拿他们一丁点财物。

    玲雀上前,一把拽住粉黛领口,谁也没料到玲雀突然发难,艳霄正准备喝叱,只见玲雀手腕一转,一片叶子从粉黛衣襟滑落,却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周身散发着荧绿色的光。

    玲雀:“我生在扶桑树中,这是扶桑树叶无疑,你们竟敢妄动扶桑树?!”

    一听到‘扶桑’二字,艳霄等月落谷众人通通色变。

    玲雀一指粉黛腰间的袋子:“你身上应该还有扶桑树的东西,是什么?拿出来!”

    粉黛下意识捂住了袋子,里面可是何师兄的救命良药,尹一凑热闹似地,附在粉黛耳边小声说:“你什么时候拿了人家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时候还添乱,粉黛真想一个棒槌砸在尹一脑袋上,本想回去后和大家商议,可眼下被一双双眼睛直视着,粉黛再也憋不住,连说带比划将自己在地宫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是你们的‘扶桑’树它硬要给我的,可不是我偷偷拿的。”

    期间,艳霄派进地殿的人也回来了,附在她耳边说了一阵,艳霄长叹一声:“扶桑树已开始凋零,难道上苍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连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要赶尽杀绝!?”

    说罢,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对着顾清越不断叩首:“求大人垂怜,请救救我们月落谷!送我们回大罗天界!”

    艳霄一跪,月落谷人纷纷跪倒,玲雀面若白纸,失魂落魄,也慢慢跪伏在地。

    “哎这这”粉黛吓了一跳,不知反转竟来的这么快,看看面无表情的顾水,又看看满地跪伏的月落谷人。与她同样不知所措的还要尹一,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一来粉黛刚才所述太过震撼人心又匪夷所思;二来顾水何时成了他们的救世主。只有谢恭川毫无波澜,只在艳霄等人向顾水跪求之时,皱了皱眉头。

    顾清越抬起手,那片树叶就被召唤一般,飞到顾清越的手心。

    没有丝毫重量,却能感到如水一般沁凉柔软的力量,一层层荡漾在枝叶周围。

    顾清越:“有了它,就可以到达‘星辉’所在的异界吗?”

    艳霄抬头,大悲大喜在眼中急速聚集:“是,这是扶桑树灵的碎片,扶桑树与谷雪大人有契约,它一定是感受到了谷雪大人所思所想,才会在衰竭之际,将它的力量转移出来。”

    粉黛拿出瓷瓶,里面有绿色荧光透壁而出:“那就是说,扶桑树的汁液真的可以救何师兄吗?”

    艳霄:“传说中,扶桑树是母神‘女羲’精血所化,她掌管凡人生死和祈福救灾,扶桑树汁虽不能死而复生,但可补气充灵。之前,我们本也存了以伤者胁迫的打算,但谷雪大人不同意,我们虽手段不怎么光彩,却绝无伤害之意。本打算上次邀约之后,就前往地宫取扶桑汁液,后来族长陷入昏睡,这才耽搁下来,如今粉黛姑娘得扶桑树灵相赠,也算物有所归了。”

    一听到何承佑有救了,在场的粉黛、尹一几人皆面露喜色,游子羡也由衷感到欣慰,金鲤湖底一战,他始终对何承佑感到些许亏欠。顾清越也挑了挑眉,这么多麻烦中,总算能解决一件了。

    顾清越同意借助扶桑碎片前往异界,游子羡自然也要跟随,尹一、粉黛自告奋勇,谢恭川自顾自收拾行李态度已明,还是留下安若照看何承佑。虽有扶桑汁液滋养,但何承佑离醒来和彻底恢复还要一段时间将养。

    临行前,粉黛揶揄玲雀是个年长自己几百岁的老太婆,气的玲雀跳脚竖眉,却无可反驳。按‘现世’的时间算,她确实算的上一声太太太太婆!

    在祭坛,艳霄穿着白色的祭祀服,隆重而庄重地将扶桑枝叶摆在祭坛正中央,三叩九拜,念念有词。扶桑枝叶在祷祝声中立了起来,周身绿色荧光不断加深,忽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枝叶中心扩散,犹如一把利刃将枝叶一分为二。祷祝声渐渐停了,艳霄退至一旁,出发的时间到了。

    顾清越正要一跃而进,被游子羡轻轻拉住:“我先进,你跟在我的后面,可好。”

    顾清越一笑,坦然走到他身后,用眼神示意自己绝对会乖乖听话。

    白光一闪,游子羡消失在祭坛中,顾清越紧随其后。尹一摩拳擦掌,还在和粉黛揪扯谁先谁后,谢恭川已越过两人垮了进去,粉黛一看台上只剩两人,急忙将尹一也推了进去,最后看了一眼祭坛四周围观祷告的月落谷人,粉黛突感一阵悲壮,为这些挣扎于天灾之下的无辜生命,也为自己一行前途未卜、生死不明的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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