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祖先被扶桑树带到这个世外之地,因为不知道外面的天灾有没有结束,也没有神祗来接引,我们在这世外之地繁衍生息,过了一年又一年,并取名为月落谷。开始的时候,我们每一代人都口口相传,我们的故乡在大罗天,总有一天,我们的母神就会来接我们回家。可时间太久了,久到我们以为母神已经遗忘了她的子民,新的一代已经开始逐渐放弃等待。原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了,可是假的就是假的。”

    说到这里,艳霄惨然一笑:“听说,你进入过‘鸿蒙之境’,最终依靠游公子的帮助顺利走了出来,但不是所有人都似你这样好运。‘鸿蒙之境’是母神对我们的恩赐,就像水中倒影,‘鸿蒙之境’就是能够折射世间万物的水镜,让我们生活的地方依然山河百川应有尽有。”

    “但不知何时,‘鸿蒙之境’开始紊乱,就像流沙一样,随时随地的出现,吞噬着过往的一切活物,一步一境,步步身陷。根据扶桑树的指引,我们以血为线,侥幸逃脱几人,但大多数都再也没有出来。‘鸿蒙之境’的紊乱越来越有扩大之势,雪上加霜的是,我们所有能量的来源—扶桑神树,为了对抗‘鸿蒙之境’的祸乱,开始逐渐衰弱,一旦扶桑树倒,月落谷就将不复存在。”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必须离开这个地方,我们试着接触外界,却比想象中更加困难。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七百年,一代又一代,终于在第三个七百年后,我们才终于借助‘扶桑’树的力量,打开了通往外界的第一条通道。”

    “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我们送出了第一批人,但上苍对我们的惩戒还远远没有停止。那些最早穿越通道的人,有的瞬间化为白骨,有的刹那青丝变成白发。更可怕的是,即使侥幸存活,勉强留在通道中继续前行,他们也会迅速的衰老和死亡,时间在我们的身上不做任何停留。为此,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尝试了无数次,牺牲了不下百条人命。玲雀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成功进入通道,而不被时间侵蚀的人。”

    “但这种成功是不可复制的,玲雀的父亲是第三批牺牲者,她的母亲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在临产前执意要进入外界,并与追捕者交涉中,于两界的交汇处诞下了玲雀,她的母亲当场衰竭而亡,她被立刻带回落月谷,但已然来不及,一个初生儿眼睁睁地变成一个皱巴巴的怪物。”

    “幸运的是,她却活着,这无疑给了我们希望,通过扶桑树传达的神谕,我们将她放入了扶桑树里,七七四十九天后,她竟重获了新生。但谁也没有预料到,换来的代价却是神树的加速衰弱,鸿蒙之境的再次失衡,以及月落谷的第一次覆灭之险。作为神树的守护者,与神树签订契约,从避世之出便引导、陪伴着我们的族长谷雪大人,以身献祭,从不死不灭的半神之身,变成如今这样一个体弱目衰的残废之躯,才堪堪阻止了那一场灭顶之灾的降临。”

    “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了,也没有后路可退了,更没有能量以全族之力去成就第二个‘玲雀’。但万幸的是,‘玲雀’成为了我们了解外界的一双‘眼睛’,也因此让我们知道了‘现世’的存在,也知道你们的存在。”

    “原来,千万年前那场灭世之灾并没有彻底摧毁这个世界,而我们却在那世外之地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岁月,长久到我们的身体已经无法适应外界的时间,我们的百年就相当于你们的一天。越了解你们生存的世界,越发现我们已经无法回归,可‘鸿蒙之境’的崩坏越来越严重,扶桑神树的能量越来越衰竭,谷雪大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玲雀从‘外界’给我们带来奇迹。”

    “就这样等了一年又一年,玲雀终于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大罗天界’还存在于世的消息。大罗天界是我们的故乡,只要重启大罗天界,我们就能回到故乡,那里才是唯一能够接纳我们的地方。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们正道与妖域之争,竟引出了‘通天戬’的存在,根据扶桑树灵的神谕,那是通往大罗天界的天梯,而打开‘通天戬’的钥匙则是天地间的三道自然之光‘日耀、月轮、星辉’。”

    “‘通天戬’被玲雀带回了月落谷,‘月轮’不出所料应该也在大人您的身上。”

    艳霄看了眼顾清越的袖口处,继续说道:“通天戬能感应到三光所在,这也是妖域拦截你们的  原因,而‘日耀’则是大人您啊。您是‘凰’,是应天地气运而生的第一只火凤,是神日的使者—日耀。”

    顾清越蹙眉:“我说过,我不是‘凰’,你们认错人了。既是误会,我们也不愿多做停留,何承佑我们会带回医治,是好是坏就看他的造化了,还请告知你们族长,指一条出去的明路。”

    说罢,拉着游子羡就要离开,什么‘通天戬,什么‘大罗天界’,什么‘天地三光’,他们要都拿去好了,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想惹麻烦,她只想离开!

    顾清越的云淡风轻,似乎彻底激怒了那个一直温婉有礼的大祭司。她一甩衣袖,指着满地跪求的男女老少:“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是活生生的生命,是肉体凡胎的血肉之躯。上苍抛弃了他们一次,难道还要再抛弃第二次吗?”

    顾清越头也未回,只听身后艳霄的声音越发凄厉:“不论您承不承认,您就是‘凰’,‘凰’它就在您的体内。那日过后,谷雪大人便已能量透支陷入昏睡,他曾告诫于我,让我们尊重您的选择,无论是何种结果,都是天命所归,让我们不得勉强于您。可是!千万年前那场灭世之灾,就是因你们高高在上的神祗所起!你们引发神战,降下天灾,却让我们来承受后果!你们神!秉天地法则诛魔镇邪!你们神!枉顾人命又与妖邪何异!”

    身后字字句句如宛如诛心,脑中那些混乱无序的画面再次闪现,顾清越踉跄倒步,手掌撑在地上,耳边游子羡的呼喊越来越遥远。

    眼前一片黑暗,忽然染上血色,兵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血色中无数条身影交织在高空之上,他们祭出法器互相缠斗杀红了眼,无数座悬浮的殿宇和楼阁倒塌碎裂,天河之水尸骸飘荡、血腥可怖。

    “停下!停下!停下!”

    她看见‘她’自己,不断奔跑在他们之间大喊大叫,身体被无情的刀剑戳的满身窟窿,声音亦淹没在杀伐打斗的战场之上。

    顾清越慢慢站起身子,双眼平静无波,额心一抹火红的印记一闪即逝,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向艳霄:“‘日耀’、‘月轮’都在我身上,剩下的‘星辉’在何处?”

    眼前的人似与刚才有所不同,如果说之前的少女像山一样清冷孤傲难以接近,那么此刻的她则像火一般眼神锐利不敢直视。

    随着顾清越的逼近,扑面而来的威压一下子便让艳霄跪在地上,那是‘神’才有的神威。艳霄将额头抵在地上,手掌朝上平放在身体两侧,极为虔诚地说:“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谅解,以上所诉皆由‘扶桑’记载,大人去祭坛一看便知。至于‘星辉’所在,族长曾借助‘通天戬’推算出,它不在‘现世’,而是与月落谷一样的异空间,扶桑树可连接通道,大人身为‘日耀’,只有您能才能打开‘星耀’之门。”

    顾清越转向游子羡,嘴角弯起,眼内却无一丝笑意。

    她说:“那只凤凰在我体内,它在哭,哭的很伤心很伤心。”

    顾清越手捂住心口,深深的按压下去:“这里疼的快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拿到‘星辉’,打开‘通天戬’,把那只在我身体内作乱的凤凰,彻彻底底地揪出来。抱歉,无法再遵守和你的约定了。”

    明明在笑,却像在哭,游子羡再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一把将顾清越拉到怀里,坚定不移的说:“我陪你去。”

    他不知道顾清越到底想起了什么,才会失神至此,是那些藏在她神识最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了吗?想到此,他更紧紧的拥住她,紧到要把她嵌到他的身体里。他所抗拒的、担心的、焦虑的,终归慢慢到来了。

    既然没有办法逃避,他所能做的只有长长久久地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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