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长长的连廊,进入一片竹林,翠绿的竹子根根笔直,遮掩天日,周围一片寂静,露珠滴落之声清晰入耳,竹尖一阵抖动,谢恭川停在前面一根竹尖上。

    艳霄停了下来,含笑转身:“大人见谅,前面就是竹青阁,谢公子恐怕不能再往前了。”

    顾清越抬头,竹林上空谢恭川一个璇身飞了下来,站定抱臂,挑着眉一脸不耐烦的说:“我就在这等你,有事唤我即可。”

    顾清越勾起唇角,点了点头,越过谢恭川,跟着艳霄走入竹林深处。

    竹林愈来愈密集,天色也明显暗了下来,一个清雅的院落在雾气弥漫的林中逐渐显露。

    一扇又一扇的竹门,一层又一层的纱曼,顾清越跟在艳霄后面一路走过,忽而有似曾相识之感。好似有一个人,也曾藏在那无数扇门后。

    “到了!”

    艳霄停了下来:“族长就在里面,大人请进。”

    说完,艳霄低声告退。

    门扇紧闭,顾清越抬起脚正欲踹门而入,里面忽然传来丝竹之声,音律单调却沉重有力,音律古朴却大气宏伟,传入耳中似有天地之音,辽阔宽广。

    装神弄鬼

    顾清越一脚踹开了门。

    “凤凰非梧桐不栖,千万年不见,也不知你的口味变了没有。”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顾清越只见一个东西当头砸了过来。以为是暗器,她抽出匕首一个狠扎,鲜红色的汁液顺着刀尖滚落,却原来是个青色的果子,一股甜腻的香味冲鼻而来。

    “这是梧桐果,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里才有了。”那道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顾清越甩掉匕首上戳的稀烂的果子,满脸嫌弃,循着声音一步步向屋内走去,敢耍她,那就别怪她新仇旧账一起算。

    火焰自掌中呼啸而起,直冲声音来源之地,却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无形化解。

    “你以前的性子,可没这么烈,三句话不到就发飙,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声音依然柔软,受到攻击也不见丝毫起伏,到让顾清越更手痒难耐,再没有耐心同他墨迹,手掌一挥,前后左右那些遮眼的帷幔、屏风通通裂个稀碎。这下,眼前清静多了,也一目了然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影,头发未束冠,披散在身后,白色的纱衣纤尘不染,手臂微动,琴乐随之而起,身侧摆着一个香炉,细细的白烟随着音律袅袅升起,听到身后的动静,抚琴的男子慢慢转过身,眼眸处竟是一片灰白。

    “你呀!怎么又不梳头,明知道自己体质差,一不小心被头发被绊倒了,又要鼻青脸肿,满身青紫了。”

    “呵呵,我是看不清,不是看不见,不会让自己摔的鼻青脸肿。”

    谁在说话,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画面是什么?顾清越捂着头,只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额心灼热又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是谁,是谁在她脑子里,这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是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

    “这又怎么能怪你呢,我们虽被尊称为天神,但都有自己身不由己的宿命”

    是谁!!!是谁在说话!!!

    她的额记突然显出火红色的印记,火焰将她全身包裹,一双熊熊燃烧着的巨翼自背后伸展而出。

    “不要走你们都不要走等等我不要丢下我一个”

    “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要好好活下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

    “族长!”

    “丑丫头!”

    等候在外的艳霄和谢恭川,还未近身,便被一股巨大又灼热的力量冲击到半空,狠狠坠落。

    到处都是火焰,漫天的火烧红了天地万物,烧干了山川河流,天火仍旧不停的坠下,遍地哀嚎,血流成焦。

    无数的男男女女,披着满身血污,纷纷跪倒在地,双手相合,匍匐而求:“上天啊,请饶了您的子民吧,我们尊贵的神啊!我们知道错了,请饶恕我们吧!您忠诚的子民,恳求您的原谅,请饶恕这片土地吧”

    跪地而求的身影被火焰吞噬,化作一堆堆焦骨,侥幸逃脱的人,再次带着满脸的惊恐和恳求,匍匐跪求。

    火红的巨翼遮天蔽日,额心燃烧着火焰的少女,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大地,血红的眼睛毫无悲悯。

    ‘诛一切恶,杀!’

    “诛一切恶!杀!”紧闭着眼的少女突然开口,眼睛突睁,羽翼煽动,五指成爪,周身的火焰颜色愈加鲜红,夹杂着无数条紫红色的闪电。

    艳霄手捂胸口,血色蔓延整个衣襟,竹林周围已成为一片废墟,只剩下被火焰包裹着的竹清阁,在火焰之上还有一层蓝色冰晶,两股力量似乎正在交战,各不相让。

    谢恭川亦受了伤,但仍提着剑向前冲去,半道却被艳霄拦下。

    艳霄指着竹清阁四周那一层层升起的蓝色水波纹,急道:“谢公子,这里被族长设了结界,除非从内打开,否则谁都进不去。”

    谢恭川嘴角含血,眼睛亦充满血丝,闻言更是双目怒睁:“让开!”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艳霄挡在谢恭川前面:“这是族长的‘寂灭’,结界之内生灵不存。顾姑娘的力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月落谷有求于她,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突然,四周风声大作,一道剑光从两人身后一闪而过,还未看清来人,那道剑光已飞至结界上空,剑尖直入结界,三股力量交织,结界周围猛地闪过一片白光,灼眼刺目,艳霄与谢恭川避之不及,纷纷以袖遮眼。

    “艳姐姐!艳姐姐!”

    忽听身后来声,艳霄回头,只见玲雀骑着赤虎飞奔而来,还未靠近便从赤虎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道:“没没拦得住他!没想到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飞的这么快!”

    艳霄心头一震,抬头看去,高空之上青衣翻飞,竟是那本应卧病在床的少年——游子羡。

    男子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幽蓝色的光晕里,手下琴弦不停,屋内结满了蓝色冰晶,随着火焰的不断逼近,蓝色冰晶从盘坐的腿部开始向上蔓延,渐渐爬上他的手臂。

    忽然,屋身大震,冰晶盘踞的屋顶开始裂开无数条细缝。男子抬头,灰白色的眼眸看不清任何神色,随着屋顶和地面不断开裂颤动,男子终于慢慢停下拨动琴弦的手指。

    犹如置身火海,顾清越只觉自己在不停奔跑,像在追赶什么,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脚底下的火变成了红色的熔浆,却一点也不觉得滚烫,只觉得满心焦虑,怕自己一旦停下,就悔恨无比。

    终于,前方火红的视线里出现了许多背影,他们有长有幼,有男有女。

    她欣喜万分,伸出手去:等等我!

    那些背影突然在火中消散,她的脚一下子踩空,眼前突然清晰,破败的竹舍,以及盘坐在琴案后的男子。

    她微微喘着气,手捂住胸口,脑中混乱的画面逐渐模糊,只剩下无尽的悲伤滞留心口,疼痛难忍。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猛地上前,卡住他的喉咙,将他压制在地上。

    男子没有做任何反抗,反而弯起唇角:“你不想了解吗?你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你的记忆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顾清越:“与你何干!”

    男子轻咳两声:“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你帮我取一样东西,我帮你解开困惑。”

    顾清越冷笑,手指越收越紧:“你的命在我手上,你现在就可以帮我解惑,或许我觉得你的答案有价值,顺水人情帮你取个东西。”

    男子□□出声:“我要的那件东西与你密切相关,只有拿到它,才能彻底解你身上之谜。”

    正在此时,结界彻底破裂,只见一个身影自高空飞下,顾清越只来得及瞥见青衣一角,整个人已被环住护在身后。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气息,却是最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其他人也陆续蜂拥进来,艳霄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扶起躺倒在地的男子,玲雀急的都快哭了出来。谢恭川不发一言,亦走到顾清越身前挡住。

    玲雀:“你们敢伤谷雪大人,我要杀了你们!”

    “玲雀!”艳霄急忙拦下:“族长在此,容不得你放肆!”

    “可是可是,他们伤了族长!“玲雀尤不甘心。

    “玲雀,退下吧我无碍。”男子在艳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子似乎极为虚弱,微喘着气,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艳霄身上,灰白无神的眼眸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定在一个方向。

    “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答复,我相信你还会来找我。”

    那股似悲似悔的钝痛又袭上心来,顾清越脸色微变,这里让她很不舒服,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伸手拉了拉游子羡的衣角,轻声道:“我们走。”

    游子羡什么也没问,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环住她的腰,看了眼谢恭川,两人一前一后御剑飞离。

    “族长,她不是‘凰’吗?怎么”艳霄欲言又止,她完全没想到竹清阁会毁坏成这般模样,那个人不是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吗?为什么还能如此敌对?

    男子摸向手臂,一道紫红的烧灼印记,渐渐被冰晶覆盖,片刻肌肤已经恢复如常,放下袖子,男子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她是,却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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