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碗为器,以筷相击,以叶为啸,以剑鸣为乐,醉酒当歌,人生几何,顾清越已有微醺醉意,火光中舞动的少年少女,姿容秀丽,朝气蓬勃,他们笑着闹着尽情的欢呼雀跃,放纵肆意。篝火旁三两一坐,或席地而躺,有的抱着酒坛满场吟诗作赋,好不自在惬意。

    如果没有那些过往,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吧。

    她拉了拉游子羡的衣袖,问道:“要不要和我去跳舞。”

    游子羡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斜便被她拉入场内。裙摆飞舞,发丝飞扬,她跳的毫无章法,他亦随着她而动。此时此刻,场内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她酣笑的像个孩子,拉着他不停的旋转旋转,他的眼里只有她,满心的欢喜,希望时刻能够停驻。

    醉意上涌,顾清越捂着额头,踉跄倒步,身子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香,她抬头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游子羡”

    “嗯,我在。”

    “游子羡”

    “我在”

    “游子羡”

    “我在,想睡就睡吧。”

    “唔”她蹭了蹭,彻底放松了身体。

    自那晚会后,又多逗留了十几日,雪域极地几乎被踏遍,也没找到几个像样的宝器,瘴气虽除,但这里的生态早已被彻底破坏,土地贫瘠,四季紊乱。虽灵气充盈,但人肉体凡胎到底熬不住天寒地烤,忽冷忽热,已经接连病倒了许多人,如此下去,还没找到神物,先把命陨在这,各派商议决定先与后援队伍汇合,再做决定。

    顾清越一向懒散,所幸随身东西不多,游子羡正在帮忙整理,顾清越翘着腿坐在床沿,嘴里咬着果子。

    游子羡手上没停,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顾清越差点咬到舌头,“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我不仅知道你有话要说,我还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与她相处越久,越会发觉她是一个简单随性的人,想什么说什么,如果没有刻意压制,就完完全全表现在脸上,正如此刻那双围着他转来转去的眼睛。

    游子羡笑道:“你一定想说,仙门怎会轻易放弃这样一块宝地,其实我刚到这里时就有所怀疑。雪域极地是神魔相交之地,如果它曾经重要到三界为之相争,妖族甚至以它为据点藏身千年,而我们来这里少说半个多月了,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和阻拦,要么它不是真正的雪域极地,要么就是被什么设了结界,凡人根本难以窥探。”

    “连你我都察觉到不对劲,仙门却急着要走,我的猜测是这次围剿雪域极地,来的门派之多弟子之杂。六大派主事,是不会让其他门派捷足先登,六派之间又相互牵制,而雪域极地情况又未明,他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与其白白耗在这节外生枝,不如先回各派从长计议,以图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顾清越轻哼了一声,表示认同:“怪不得我听说从不离开苏沐身边的天机宫安阳大总管也屈身前来,我看与其说后援队伍,不如说是各派叫来的抢宝帮手。只是,安阳见过我,他要是来了,还是有些麻烦。”

    游子羡皱眉,“他与许枫是苏沐的左膀右臂,此人比许枫更深不可测。”

    “狐狸一个,最不可信。”顾清越讥讽道。

    出发时,顾清越带了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对于粉黛等人的好奇询问,只说感染了风寒,吹不得冷风,这次病倒的人多,各个无精打采,也不足为奇。

    因要照顾病患,所以都步行前往,好在两个营地距离不远,天黑前便已汇合,伤者都送往医处,其余人整顿拔营做好回去的准备。

    随众人回各派报道的时候,游子羡见到了安阳,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头发未束冠,只挑额发几缕挽了一个玉簪,一袭白袍上面绣满五彩斑斓的锦簇花团,腰间别了把折扇,未语先有七分笑。

    安阳也注意到了游子羡,许枫的来信中听过这个名字,在一众弟子中确实气度非凡,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他身边以纱遮面的女子。

    许枫略有提及,说此女子常伴游子羡左右,曾孤身闯入妖域救人,颇有侠义之气。许枫性直刚烈,最欣赏有勇有谋之人。是以,也多次在信中提及想将两人收入麾下,但赤霄宫性质特殊,遂不敢妄下断论,只待回宫再做引荐。

    那道炙热的目光如影在侧,顾清越摸了摸面纱,暗想她这身装扮朴素简单与过去华丽繁杂天壤之别,而她与安阳、苏沐虽幼时相识,但少时那场清剿虐杀之后,她便以面具示人,从未外露,除了苏沐以外,她自信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此次遮掩,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毕竟安阳狐狸一样狡猾。游子羡察觉到安阳的注视,挡住顾清越,故意面露不悦道:“安大总管,不知顾水哪里惹到了您?”

    安阳抽出折扇,扇面一展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狐狸一样的眼睛眯了眯,笑道:“非也非也,只是猛然撞见一对璧人,犹如水墨,多看了几眼,唐突了姑娘,实在抱歉。”

    顾水冷哼了一声,衣袖一甩,越过安阳,头也不回地走了,游子羡拱了拱手,也紧随其后。

    “顾水顾水\"安阳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敲了敲折扇若有所思。

    翌日启程,所有人整装待发,御剑驭马两路而行。

    顾清越,游子羡等人选择路行,昊硕自行离开,说要去南山之北游历,归来时再见。

    云英、乾羽两派地处西南,上谷、光华、天机宫同路,其余各派也各走各路,众人便就此作别。临行前,谢恭川拦下了正欲上马车的顾清越,在游子羡犀利眼神注视下,冷着脸递上一个细白的瓷瓶,说:“这是我跟你之前提过的凝肤露,你肌肤新生,用它滋养再好不过。”

    说完,直接塞入顾清越手里,不等回话扭身便走了。

    “莫名其妙。”

    顾清越随手就想扔掉,被游子羡拦下,放在鼻端闻了闻,又打开看了看,说道:“这怕是顶级的润肤霜了,扔了可惜,你肌肤这几日都晒红了,等回去了,我给你抹抹。”说罢,很自然的将瓶子往胸口一塞,顾清越见状,也就随他去了。

    至此,众修仙者分了好几路各自散开了,丛林中重新恢复了寂静,过了好长时间,原本无风静止的树叶突然沙沙沙响个不停,空气中似乎有水样的波纹一圈圈荡开,一缕黑烟突地自地底冒出,想箭一样向丛林深处飞去。

    寂静的山涧,黑衣女子半坐在潭边,伸出手一缕黑烟没入她的手心。

    黑色的潭水波动,一个人形的黑影自潭水中升起。

    “就凭那些凡人,也妄想进入雪域极地。”

    女子边拨动潭水边说道:“现在只剩下天地‘三光’的下落了,当年大罗天被封印,‘三光’散落三界各处,好在通天戬在我们手上,它们之间相互感应,我已经命彧长老暗地里去寻找了。”

    黑影随着水流波荡,显出一个男人的幻影,空灵低沉的声音凭空而起:“天地玄火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女子坐起身,手上紫焰燃起:“它的气息跟我同根同源,难道是大罗天遗留神族不不可能!”

    她突然抱住头,眉头紧皱,表情极为痛苦,脑海里到处都是火,她看见自己身在半空,全身浴火,天空开裂,山塌地陷,火雨地火充斥着整个天地,四处奔走的神族,瞬间化为焦炭的凡人,痛苦嘶鸣的妖兽,各种惨叫哭嚎犹在耳边,她痛苦的□□出声。

    潭水自男子指尖而起,凝成一股,伸向女子额头。

    “朱诺——!”

    额间一凉,一道声音直穿入脑,令她瞬间清醒,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惊慌失措道:“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杀了羌兀,是我”声音悲怆,充满悔恨。

    潭水抚上她的头发,男子开口道:“朱诺,你还有机会,只要打开大罗天,他们都会回来。”

    女子情绪渐渐冷静,冷声道:“对,只要我打开大罗天,羌兀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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