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市本地最大的人才市场就是市政府旁边的市人力资源中心，这里每周三和周五都会有政府牵头的人才招聘会，招聘单位都是经过资质考察的靠谱公司，只不过大多数工作面向有一定学历的毕业人士，王采青也只是在姜翠的陪伴下过来碰碰运气。
这会儿已经是深冬，长清市的平均室外温度能达到-25c，人力资源中心的一楼大堂就算有暖气也十分阴冷潮湿。
大堂内纵向排列着四排桌子，差不多一半的席位都有人在，王采青和姜翠从一进门的第一家开始看。
这是一家农机生产厂家，他们招收普工和操作工，前者只需要会流水线工作就可以，但是要求是机械相关的职校毕业，后者则要大专。
王采青视线在打出的职位展板上划过，脚步没停。
这么走了两排桌子，超过一半的单位都不合适，姜翠安慰她：“没事，还有一半呢，再看看。”
第三排桌子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在招理货员，月休一天早8晚10一个月2300，给交社保还包两顿饭。
姜翠拉着王采青不让她过去问：“这些招的基本都是外地人，镇上的和村里的。你在家里有吃有喝的，这不合适。”
又看了几家单位，一个蓝底白色的牌子吸引了王采青的注意力。
这是为政府机关招聘基础服务人员的，有公安局的清洁工、社保局的打饭工、环境局的挑夫等等，不仅每周双休早8晚4带社保，还享受正式职工的福利待遇，只不过工资只有1250——这也是长清市的最低工资标准线。
她过去一问，入职得先交8万块钱。
真是开了眼了！头一回看见上班还得倒交钱的。
姜翠不以为意：“你以为呢，谁是冲着那点工资过去的？人家是为了清闲还能混上正式职工保险。”
再往后就是最后一排了。
这排桌子跟前三排都不一样，没有几个人，但是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招牌，放眼望去都是某某餐厅招服务员、某某网吧招网管，福利待遇也都不写，只留下电话号码让自行拨打。
唯一一张有人的桌子前也门可罗雀，看见她们过来了，裹着大黑羽绒服的女人才半抬了眼皮懒散说了一句：“璃谷温泉山庄招聘服务员、保安、技师、厨师，岗位很多自己看。”
他们的岗位真的很多，平铺在桌面上的职位清单粗粗一看编号有二十几个，王采青站在前面研究了一会，女人有点不耐烦：“有要应聘的岗位吗？”
她想了想，点了第一个：“招服务员有什么要求？”
“服务员也分好几种，浴场服务员，餐厅服务员，客房服务员，大堂服务员你要应聘哪个？”
“能都介绍一下吗？”
“你当点菜呢。”女人把职位清单合上了：“说说你自己有什么经验，我看着给你安排。”
王采青介绍了一番在烧烤店和酒吧的工作经验。
“满打满算你也就上了三四个月班呗，多大了，最近一段学历是什么？”
“17岁半，马上18了。之前在职高，学的护士，后来不学了。”
“学护士啊。”女人把那张清单又打开了：“我们有个中医理疗室缺护士，上2休2，一个月4500，干不干。”
“有社保吗？”
“没有。”她说：“上班时候包饭，跟餐厅吃一样的员工餐。晚上值班可以睡理疗室里。工作内容也不麻烦，我们有老中医师傅，你就给她打打下手，招呼客人，换换床单，消毒杀菌打扫卫生这类的。老师傅是盲人，干活不方便，你是学护士的清洁消毒要求应该都知道吧？”
要是三天前，王采青肯定是不敢说知道的，但是做了那一场大梦后这些知识已经十分顺畅的出现在了脑海里，因此她可以毫无阻碍的点头：“都知道。”
“那就行了。”女人说：“现在正是旺季很缺人，你要是愿意干明天就来上班。健康证有没有？”
留了电话，女人拿走了她的健康证让她明天下午两点直接去上班。
王采青和姜翠顺路去市场买了菜回家，走到半路上了王采青才反应过来：“璃谷温泉山庄在哪儿啊？”
这两年长清市大力发展旅游业，在高新产业园更外环建了一片景区，有荷花湖、农家乐、仿古小镇和大型游乐园，其中大部分都还只是半竣工状态。
原来只是打算承接一下省会城市和周边的旅游资源拉动一下经济，没想到偏赶上今年北方旅游大火，这些景区也就赶鸭子上架急急忙忙开业了。
长清市位置实在好——在本省最重要的两个大热门景点之间。如果游客乘飞机直达省会自然是不会来这，但要是还想去另外一个景点，那么无论是转高铁还是坐客车都绕不开这里。
新建的旅游片区很好的承接了游客中转，璃谷温泉山庄因为餐饮住宿娱乐一体又颇具本地特色更是日日满客。
市政支持旅游业的发展，公交公司特地规划了免费旅游专线，王采青从家里出发倒一趟公交就能乘坐直达璃谷温泉山庄。
全程仅需1元，需要40分钟。
就是上班时间有点恼人：下午2点到12点，值班一晚，早8再上到下午2点，然后休息一天。
值班期间不可以离开，只能在理疗室的小床上睡。
王采青上了两天班回家先睡了一觉，等到姜翠做好饭喊她才起来。
“新工作怎么样？”姜小离难得的下班早，她也两天没见到王采青了。
“还行吧，不辛苦。”
理疗室目前有两个盲人按摩师，一个五十来岁，男的，也姓王，只按上午8点到下午2点，主打筋骨推拿；一个三十来岁，女的，姓钱，是王师傅的徒弟，按下午2点到8点，主打祛邪除湿。
两位师傅的日程都很满，顾客得提前一天预约。
晚上9点后是美容时间，因为温泉9点停止营业，一个叫月姐的美容师会来给刚泡完温泉的顾客敷各类面膜和身体乳，这样她们就不会脸干。
月姐只待到晚上12点汗蒸馆也闭馆就离开。
王采青的工作就是围绕这三位师傅开展的，早上8点打开理疗室门脸，准备好王师傅需要的各种器具，一次性用品一客一换，固定器材人走杀菌。午饭和晚饭时间给两位师傅打饭并且把餐具送回餐厅。
晚上9点钱师傅离开后她负责把各种理疗用品整理收好，垃圾清理干净放到固定的回收点，然后等月姐忙完跟她再收拾一遍垃圾，关好理疗室大门，在里面过夜。
跟王采青交班的是一个叫安梅的女孩，今年23岁。王采青上班她下班，两人只在交班时候见过一面，有什么问题都是她在微信上问，她在微信上答。
接她班的是一个姓君的大姐，今年30出头。她们仨就是理疗室的全部员工，通过上2休1的方法无缝衔接。
晚上9点之后她就没什么工作了，头一次上班王采青还挺谨慎，夜里睡得也不熟，之后几回就能放心大胆地打游戏，打累了在小床上扭头就睡，7点再起来。
自助餐厅7点有员工免费早餐，她先用理疗室自己的卫生间洗漱，吃完饭再回来开门也绰绰有余。
璃谷温泉山庄有很多种员工制服，她们理疗室是白色和浅蓝色的护士装，配上白色平跟鞋和燕尾帽，倒真像是医院里的护士。
这衣服也不用她洗，每天一换放在脏衣篮里，温泉山庄的洗衣工会来收走然后蒸洗杀菌——反正也要洗汗蒸服。
王采青好好休息了一天又精神饱满地去上班，这天正好是元旦。
餐厅正在做活动，出了499元旦海鲜自助单人餐，乌泱泱的游客挤满了温泉山庄的每个角落，理疗室也忙的脚打后脑勺，钱师傅熏艾熏到指头上两道红痕散不去，室内更是烟雾缭绕一进来像是走进了庙里。
有个女人一进来就先猛咳一阵，然后把手里拎着的五箱礼盒放到了桌上：“钱师傅，这是公司给你们送的元旦节礼，王师傅和小安的上午我已经给她们了，这是你们几个的，给你两个，月儿一个，两个护士姐们一人一个。”
又看向王采青：“小王护士这两天还适应吗？”
问的是王采青，回答的却是钱师傅：“小王护士好，干活认真，消毒杀菌换垫子一点不马虎。东西收拾的也整齐。”
女人笑话她：“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整齐不整齐？”
钱师傅摆手：“我是眼睛看不见，脑子又不糊涂。紫外线杀菌要几分钟、拔罐器放在哪、各种东西是不是按照型号排列的，这些可糊弄不了我。”
女人点头，跟王采青说：“上午我也问王师傅了，他也特别喜欢你，你感觉呢？愿不愿意继续干？”
王采青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她也是这时候才认出来女人就是那天招聘她的人，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她的职位：员工部部长崔俐。
崔俐带她去了办公室，让王采青填了自己的手机号、身份证和银行卡号。
“到时候工资就给你打这个卡里，每个月20号财务部自动打款，有时候上午有时候下午，要是白天没开工资也别过来问我，肯定会开，知道不？”
崔俐说完看王采青还坐着不动，说：“愣着干什么，虽然转正了工作态度还得端正，要是让我逮到你偷懒，罚款了可别哭。”
王采青傻乐着回了理疗室，晚上的时候月姐来做面膜看她拿着手机笑个不停就问：“什么事给你高兴成这样。”
王采青说：“崔部长说以后工资就打我银行卡里了。”
月姐翻了个白眼：“不打你银行卡里打哪里，我银行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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