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即使不敌天气 > the rose
    方觉槿来接林慈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路边了。长款的黑色直筒裙将她整个人都裹住,尽管配了件薄款牛仔的外套,仍旧显得单薄;经常披肩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看起来青春又靓丽。

    林慈一手提电脑包,另一手提着十分鼓囊的保温袋,等车停稳后熟练的坐上了副驾。

    “这是给你的。”林慈从保温袋里依次拿出牛奶和三明治。前者是超市冷藏柜的熟客,后者就有些陌生了,虽然大体形状可以看出来是个三明治,但夹层的料未免给的过于足了,差点冲破保鲜膜的封印。

    许是觉得有些埋汰,她抽了几张纸将其妥善盖好,边盖还边说:“今天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虽然卖相比不上之前买的,但胜在料多管饱。”可能有些底气不足,接着说,“我爸妈都很喜欢我做的三明治。”

    方觉槿只觉得有趣,林慈每天除了电脑必带,早餐也必带,而且还有他一份。有时候是饭团,有时候是三明治,唯一不变的是,都是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的。她亲手做的早餐,这是第一次。

    今天车况不太好,车速有些慢,等前车慢悠悠滑过路口,又是一个红灯了。

    “饿吗?”林慈这几天坐方觉槿的车坐习惯了,将他的脾性也摸了个大概,比如爱干净,车内不见任何装饰品,更没有一处地方脏或者乱。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允许在车里吃东西,着实有些反差在。所以她现在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问男人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男人看了看长达一分半的红灯,伸手拿过包的严实的加料版三明治。一口咬下一角,里头的荷包蛋没有全熟,蛋黄不是常见的嫩黄而是带了流心的红橙,生菜和培根的存在感也很强,全搭在一起口感意外的不错。

    “很好吃。”他如此评价。

    林慈听到肯定,立刻将头偏向他,嘴角毫不掩饰的上扬。可能是才从云里探出的太阳的光,也可能是某些不知名物体的反射,她眸里像是落入星子,一闪一闪。

    方觉槿就这么直愣愣的陷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直到鸣笛声传来。一看,红灯已经在倒数最后三秒。

    上午九点半,赵馨还没出单元楼,就有人小跑着叫住她。是楼上的邻居,家里有个和林慈差不多大的女儿。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碰到就会聊两句,今天也不例外。

    “林慈妈妈,你们林慈是不是谈恋爱了呀。”邻居是申市人,经常在句末加语气词,“我早上看她坐上一辆车呀。”

    赵馨笑着否认:“杨姐,没有的事。可能是孩子懒筋犯了,不想走路,就叫了个车。”

    杨姐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不会的呀,车子看起来老贵了,那种车的车主怎么会做顺风车呀。”

    “这你就错了。”赵馨说,“我老公上次出差,从机场叫车去酒店就叫了辆豪车,他还直夸座椅舒服呢。不说了,不说了。”她指了指手上的腕表,再不走上课会迟到。

    南嘉市今年夏天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前几天还雨下个没停,今天突然放晴,随后气温直升37c。

    苏悦看着窗外树间错落斑驳的光影感叹,天气实在是过于炎热,以至于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头。

    林慈从砖块厚的书本里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对面伏案疾书的刘丹青这时也放下笔,挺直了腰板,顺带晃起酸胀的手腕。

    “手腕还没有去医院看吗?”林慈从电脑包里翻出一片装的膏药递给刘丹青,见她左手来接,索性将包装袋撕开,仔细地帮她贴上。

    刘丹青一边享受着林慈的照顾,一边无奈地说最近抽不出时间去医院。苏悦从阳光灿烂的景色中抽离,拉过身旁人的贴着膏药的手问道:“要不下午去静和寺拜拜?前段时间我和林慈一前一后进了医院,你也糟心事一堆。今天正好趁着没课,去和菩萨说说话。”

    刘丹青眯眼看远处不断进来图书馆的人,一个个不是晒得通红就是发丝贴脸。她示意林慈和苏悦看,问这么热的天确定要去。

    只见苏悦咬咬牙,脸上去意已决。她说这样能显现出诚意,还说心静自然凉。不过三人还是挑了太阳不是那么强烈的四点过后。

    静和寺前有一段楼梯,来人只能从楼梯上。林慈边走边听苏悦和刘丹青聊天,时不时还会参与进去,氛围好得没话说。倒是后来居上走在她们前面的两个女人,面色凝重。

    三人上过香才进的大殿,慈悲的佛像让她们敛了性子,虔诚的作揖。

    林慈的愿望很简单,希望学业顺利,家人平安,于是将这八个字在心底默默念了许多遍。就在她起身作揖道别时,身边跪下了之前在楼梯上碰到的神情严肃的女人。

    女人一袭墨绿绣花旗袍,手上带着一串玉佛珠。她闭眼,手合十,俨然一副信徒做派,但小声念出的话却让林慈心惊。

    “……我这几十年,儿子枉死,丈夫不忠,私生子甚至取代了我儿的位置,我是不会让他们如意的。我希望那占雀巢的鸠,所求皆失,所愿皆空,一生不顺遂也不安稳。”

    林慈下意识抬头看佛像,依旧是仁慈的模样。就这么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刘丹青点点她的手臂,小声说该回去了,她才离开。

    从寺庙出来,太阳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林慈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三人回到学校已经快过饭点,索性先去吃饭再回宿舍。

    刚进食堂就是一股凉意,和堂外的闷热形成了巨大对比。苏悦放下扇了一路的手型小风扇,愉悦地说:“我们学校是怎么拉到这种基础设施的赞助啊,简直不要太舒服。”

    林慈环顾四周,发现不只是空调,就连原本还说得过去的桌椅都换成了新的。她说着听到的消息:“不是学校拉的赞助,是和我们同届的校友,说是希望能回报母校,就写了封信给自己公司的老板。”

    “这么热血?”苏悦啧啧称奇。

    刘丹青左手搭右手手腕,也跟着称赞:“我觉得他老板也挺热血的,必定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校园生活对于许多已经毕业的人来说,是美好而梦幻的、值得怀念的,但对于正在经历的人来说,幸福和痛苦交织。

    晚上八点,林慈在读老师交代的文献,逐字逐句。虽然确实热爱所学专业,但偶尔也会因为它感到焦虑。

    好不容易啃完一篇的她,拿起桌旁的眼药水就往眼睛里滴,以往滴完都是闭着眼睛,可是手机响了,一睁眼,带着刺激性的药水激得她眼泪横流。

    是方觉槿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接她。

    从被方觉槿接送上下学起,林慈每天都准时将时间发到男人的手机上。忘得如此彻底,今天是头一回。

    她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说自己大概还需要一小时,紧接着又问男人的时间是否能对上,这是她每回必问的问题。如同每次的回信,男人依旧是没问题。

    林慈握着手机,心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头。虽和方觉槿说是朋友,可她终究还是放不开,年龄和阅历的不平等是主要原因。她不可能和他说些晦涩难懂的古文,而他也不可能和她聊工作上的事。如果不是人生路线的突然偏航,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此时南嘉大学的校门外,方觉槿正在车内调试音响。以前他一直觉得车的功能只是代步,只要能开就行,现在倒是改了想法,恨不得将车的所有功能都试一遍。

    钢琴前奏缓缓流出,男人停了手中的动作,习惯性看向校门。

    “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ul to beel”

    ……

    音乐在继续,等的人来了。

    一阵手忙脚乱。

    林慈一上车就习惯性问方觉槿有没有等很久,男人摇了摇头,说自己也刚到。

    “今天很忙吗?”男人挑起话头。

    “一点点。”女生系好安全带,边回话边低头理外套,“主要是明天的课堂展示有些麻烦。”

    “很难?”追问不是方觉槿的风格,面对林慈他却总想多了解一些,比如每天上了什么课、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可惜她从来不和他多说。

    “说难也不难,只是特别磨人。我从上个星期它发布之初开始,每天查阅和整理资料,再到这两天开始整合,等会回去收个尾就差不多可以结束。”说着林慈眨了眨眼睛,然后从包里翻出眼药水,左右眼各一滴。

    滴完才觉得不妥,人家辛苦送她回家,她倒好直接闭上了眼睛。想早点睁开眼睛,所以她问道:“那个……有纸巾吗?”

    方觉槿时刻注意着林慈,自然看见她滴眼药水,也在听到话后忙递纸巾。女生眼睛紧闭,手试探性朝前朝他的方向伸。一递一伸,林慈握住了方觉槿的手。

    这下别说药水刺眼睛,就算是辣椒把眼睛辣了,林慈也会立刻睁开眼。意料之中的四目相对没有发生,男人的语调如往常般平静,叮嘱她拿住纸巾。将纸巾接过,她僵硬的转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尽管她快速擦去,还是被看到。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停了下来。

    “怎么……哭了?”方觉槿的声音平淡不复,紧张且温柔。手伸出去又收回,想拍女生的肩膀却又怕冒犯,只能将车内的灯光打开,然后细声安慰,说万事不用太担心,一切有他。

    “那你能帮我去上明天的课吗?”

    “可以,你告诉我时间和……”

    等埋头擦泪的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方觉槿才后知后觉,偏头无奈地叫了声林慈。

    “我在。”女生半点哭腔没有,抬头可见眼眶真的通红一片,脸上还有没下去的狡黠的笑也是真的。见男人一副‘解释一下’的模样,她尴尬地摸了摸头发,“那个……”

    “我没哭,是眼药水太刺激了。”

    见林慈一脸真诚,刚流过泪的眼睛清澈明亮,里头明晃晃的三个大字:相信我。方觉槿低头浅笑,这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慈眼尖,看见男人特意低头想藏住的笑,便也不再满脑子暴风想该如何解释,整个人放松下来,跟着一起笑了。

    车子重新启动,连带着音乐播放器一起。前奏依旧是钢琴前奏,磁性质感的男声出来,林慈就知道是什么歌。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听着音乐,直至曲终。

    “你也喜欢这首歌吗?”林慈侧身和方觉槿说话,双手随身体撑在座椅上,活像一只大型猫咪,俏皮可爱。

    方觉槿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睛,答道:“我很喜欢这首歌。”

    林慈晚上回到家心情好得没话说,偏偏本人毫无察觉,赵女士指出来的时候还问有吗,然后说可能是明天的课堂展示没问题。

    赵馨看着自家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也高兴。如果可以,她希望女儿永远这么快乐。

    而这边方觉槿回到家,将手里提着的保温袋放到餐厅后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已经换上了休闲的家居服,就像在和屋里的陈设相呼应,清一色的灰调。

    他滴水的黑发上搭了条毛巾,随意揉搓过后便不再理会,径直去到餐厅,餐桌上深蓝的保温袋从早上拎出门到晚上拎回家,始终维持原状,连拉链都不曾动过。

    方觉槿回忆起林慈给自己的三明治,再看看保温袋里已经凉透的中西皆有的早餐,一样一样放进冰箱,等明天再带给保安室里养狗的安保人员。如此举动已经持续一个星期,以至于有时回家碰到正在牵狗巡逻的安保人员,一人一狗都和他打招呼。

    放好东西,方觉槿弯腰从冷冻柜拿出速冻食品,左一袋右一袋的挑拣。他在想,明天该带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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