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无言，赵萌萌像被控住。
聂远舟在原地滞了两秒，忽然叹了口气，他走过来，先把手里的碗筷放下，然后拿了窗边的小桌子展开。
“想在哪里吃？”
赵萌萌吐掉吸管，下意识一句：“你不管我了？”
这话一出，她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这叫什么话！
好在聂远舟没有太在意，手里拎着桌子，眼带疑问，耐心地看着她。
赵萌萌想了想，决定出去吃。片刻后，两人来到客厅，一大盆子小龙虾摆出来，聂远舟拿了两个杯子，把啤酒分别倒进去。
赵萌萌伸手拦住：“这我的！”
聂远舟放下扎啤，转头端详了她片刻，笃定道：“你心情不好。”
赵萌萌愣了一下，抚了下头发：“没有啊。”
聂远舟：“发生什么了？”
赵萌萌抿唇，端起啤酒，咕噜噜喝了一大口，这回聂远舟倒没有阻止她，反而拿了手套戴上，给她剥了只小龙虾。
酒过三巡，两人都没喝够，聂远舟又下楼去买了新的啤酒。
客厅桌上散落着啤酒罐，渣盘里小龙虾的壳堆成小山，落地灯暖融融的光笼罩沙发上的两人，夜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带着晚春的暖意。
赵萌萌这辈子没有喝醉过，但酒精总能使人神思恍忽，她看着聂远舟脸颊飘上两朵红云，跪在地毯上，乖乖地把啤酒罐子摆得整整齐齐，最后还拿手拢了一下。
她脑子晕晕的，夜风吹得很舒服，咯咯笑倒在沙发上，笑着笑着，忽然就哭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酒精让她没办法正常思考，就是忽然很难受。
廖燕一生都在追求做一个美丽的女人，以获得异性欣赏的眼光和追求为荣，在家都穿高跟鞋，出门倒个垃圾，也要画上精致的全妆。
赵发明宠爱她，把她宠得人到中年，还像个小孩子，洗衣机都不会用。
赵萌萌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又一直受到廖燕的嫌弃，不是说她不会穿衣打扮，就是说她不会利用男性亲睐让事情变得顺利。
她敢说，哪怕是陈冲摸她大腿这件事，也会被廖燕指责说是她不够聪明，不然完全可以做到既不受伤害，还能获得陈冲给的好处。
她本来一直向着与廖燕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野蛮生长，但她也发现，从小到大，没有男孩子喜欢她。
他们只会喜欢说话温柔、吃饭很少、小学就会在头发上别上五颜六色小发卡的女孩子，就像廖燕那样。
她原本觉得无所谓。
但她遇到了聂远舟，他从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很大的兴趣，要不是聂远舟是长安老公的好兄弟，她真要怀疑是什么杀猪盘。
他总是往她面前凑，说话很欠揍，但他也会请她吃很多好吃的，一点也不嫌弃她吃得很多。
他会说，他喜欢看她吃饭，好像生活里没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但他还是走了，正谈恋爱呢，一句解释也没有，就出国了。
赵萌萌来北京一年以后，猛然发现，她变成了生活规律、出门倒个垃圾也要换衣服化妆的人。
她变成了她妈妈的样子。
这让她感到无所适从，但规律的生活和精致的外表，确实让她收获了很多以前没体会到的东西。
此刻她在沙发上抬起手，盯着自己前几日做的精致的裸色美甲，甲面饱满，在昏暗的灯下闪着亮光。
她转头看向聂远舟。
聂远舟有点慌，靠过来捧住她的脸：“哞哞，怎么了？”
赵萌萌坐起来，发丝凌乱，她盯着聂远舟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她在问，之前在东灵山上，他为什么那样焦急地出来找她。
聂远舟顿了一下，只回答：“我们一起出门，当然要安全地把你带回来。”
赵萌萌靠回沙发靠背，整个人软得像一滩泥。
她想，果然嘛，是她想多了，他现在是她的便宜老公，他们还签了合同，如果她走丢了遇到什么危险，那他就麻烦了。
这么一想其实没什么，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偶然出现的委屈感就像针扎，还没来得及疼，感觉就消失了。
但聂远舟喝了酒，眼尾都带着嫣红，他的手掌很温暖，这温度贴着她的脸颊。
赵萌萌忽然有点儿矫情起来。
都说人类其实很能忍的，平常时候，哪怕再苦再累，眼泪都能憋回去——除非有人关心。
她瘪起嘴，眼泪像不要钱的珍珠一样开始往下掉，聂远舟明显有点手足无措，小心伸手不断给她拭泪，一边颠三倒四地说：“怎么了，哞哞，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赵萌萌酒哇哇大哭起来。
她想起来，其实两年前，聂远舟也从没说过喜欢她。
也是了，她当时连工作也没有，整天在家里蹭吃蹭喝，毫无魅力，就像廖燕说的，没有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也就是现在，她变了，她能赚很多钱，可以把自己收拾得好看又精致，他又破产，才会找上门来，重新进入她的生活。
人就是这样现实，两年前她什么都没有，所以浑浑噩噩，现在她有了很多东西，所以连聂远舟也回来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控诉另外的：“明明之前还说，我才是他们的宝贝，结果一结婚，就口口声声要我讨好你！”她伸出手指按在聂远舟鼻子上，把他高挺的鼻尖按得凹下去。
“不就是个男人吗？好像我这辈子就只能指望你了，我没有工作吗？我明明赚好多钱！”
聂远舟握住她手指，哄道：“你赚很多，很厉害，你还在养我呢。”
赵萌萌突然愣住，抽了一下鼻子，“不对，我现在也没有工作了，我被人穿小鞋了，人家才不管我工作能力怎么样，反正不如给他睡的人。”
聂远舟已经坐回沙发，一只手不断在她背部拍着，赵萌萌哭着哭着，不由自主靠进他怀里，用他睡衣的衣襟擦眼泪。
她把脸贴在他颈窝，一手按在他大腿上，觉得他睡衣上的味道很好闻，是她买的洗衣液的味道，而她今天还没洗澡。
想到这，她又觉得右腿的夹板碍事，生气地蹬腿，似乎想把夹板蹬掉。
聂远舟连忙握住她大腿，但赵萌萌牛劲儿上来了，一顿操作，险些撞到茶几，聂远舟额头青筋跳了跳，一个用力，人已经在他怀里。
他捏住她的腰，怒道：“别乱动！”
赵萌萌愣了一下，她现在双腿横跨，坐在他腿上。
她动了动屁股，“咦，什么东西，好硌人。”
聂远舟额头的青筋跳得更明显了，他抽出一只手按在她腿根儿，几乎咬牙切齿：“让你别动。”
他喝酒有一点儿上脸，漂亮的眼尾嫣红，薄唇紧抿，喉结隐隐滑动了一下。
赵萌萌坐在他身上，眼睛朝下捕捉到他喉结的动作，然后抬起眼，眼神描摹过他精致好看的五官。
然后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的瞬间，赵萌萌回忆起她的初吻。
是跟眼前这个男人，彼时在重庆，聂远舟说让她做向导，带他看看她生活的地方。
她没有什么想法，于是带他去了洪崖洞，夏夜的风吹得她发丝凌乱，她记得自己问他：“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聂远舟没有回答，在五光十色的灯光里，身边游人如织，他帮她厘清乱飞的头发，然后按住她后颈，很干脆地吻下来。
她记得那时他们在江边，身后洪崖洞好多家火锅店，香味随着夜风飘散。
于是那个吻是火锅味的。
就像现在，客厅茶几上小龙虾的残留味道随着夜风缓缓送进两人之间，她的唇被含住，不断缀咬，鼻腔里除了他身上好闻的冷香，还有小龙虾味儿。
空气安静几瞬，聂远舟松开她，手还放在她腰间，他抿着薄唇，胸膛微微起伏，“你喝醉了。”
赵萌萌下意识接：“我喝不醉。”
“是吗？”聂远舟手掌贴在她后腰，微微低头，看下来的眼神里有一种火热的东西。
他忽然手掌用力，让她整个人贴近自己，赵萌萌都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共鸣。
他低低说：“这么厉害？”
赵萌萌低下头，看他因为刚才的动作敞开的领口，他肩膀处还包着纱布，顺下去是白皙漂亮的肌肉，薄薄一层覆盖胸膛，在暖黄的灯光下，纹理及漂亮，也诱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在他前胸，指尖感受到的肌肤滚烫，像一把火燃烧进心里。
聂远舟一把捏住她的手指，嗓音略有沙哑，“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赵萌萌虽然已经被酒精侵蚀了脑子，但她很敏锐地察觉到，这话是不是看不起她。
她怒从心头起，按住他果露的胸肌，直起身子高声道：“你是我老公！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动作间，不由又在他腿上蹭动几下，聂远舟咬牙笑起来，忽然一个翻身，将人压在沙发上。
赵萌萌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眼底还有残留的泪，像惊慌的小鹿。
聂远舟低下头，把她整个人控制在沙发和身体之间，低下头，轻轻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赵萌萌被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味道熏得头脑发晕，耳垂被咬过的地方，像被针扎，让她后腰酥麻，整个人立时软了下来。
男人像在极力忍受什么似的，嗓音沙哑。
“叫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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