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玥筝将自己有孕的事,瞒得密不透风。

    请不来御医,正好免了江敞知道的途径。

    每日筹划,都是如何让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没。

    今日照旧吃得很少,几乎滴米未进,只想胎死腹中。她觉着自己残忍,可将孩儿生下来,像自己一样身不由己更残忍。

    清泉宫里有人过来传话,是乔蔓宁身边最得利的宫娥。

    “从前的王后,现在连个位分都没有。恕奴婢不知,该如何称呼您。”见了废后,直接连行礼都免了,直接说明来意:

    “乔美人请您过去,商议过两日太后寿辰之事。”

    时玥筝就知道,自己今日若出了这个门,准没好事。

    她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更不愿意将自己有限的宝贵精力,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只淡淡回绝了一句:“我身子不适,我不去。”

    宫娥不是没想过,她对待自己不敬,是否会拒绝。

    眼见她这般轻描淡写略过,连找茬都没机会惩治,依旧不肯放过拿了她错处的机会,否则回去无法交差。

    “时氏这般说,奴婢就不懂了。太后寿辰,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时氏如此冷漠,可是不敬太后?”

    时玥筝被她打上这个罪名,才终于舍得将眼睛从竹简上移开,抬头瞅了她一眼。

    与一奴婢斗嘴,自降身价,只说:“我会自己为太后送贺礼祝寿,不参加嫔妃的商讨。”

    虞灼也在一旁溜缝道:“就是。乔美人借着太后的寿辰拿腔作势,我看乔美人才是居心叵测,为了自己作威作福,不惜利用太后。还是寿辰这么重要日子,一年能过几个寿辰?乔美人还有良心么?”

    “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宫娥未曾想一个失势的宠妃,才被废后,应该元气大伤,正是夹着尾巴的时候,却还这般硬气。

    “我若是时氏,就闭门不出,没脸见人了。”

    “我也不想出去,不是你非要来狺狺狂吠,把我拉出去么?”时玥筝反问道。

    她可以不与蝼蚁计较,没得被虫子咬了一口,再咬回去的。

    可欺负她的小丫头,还是让她没法忍:

    “没她说话的份儿,难不成这里有你的位置?你又算什么高贵的身份?用不用我同江敞说,封你个少使,你一跃成了主子,再指点江山。”

    宫娥面对人生重大机遇转变,一瞬间大脑空白,不知前王后何出此言?

    莫非是看重自己姿色出众,想要拉拢,瓦解敌人,得一得力干将;

    还是单纯贤惠,只为着王上身边多一个服侍的人。

    这样的念头只冒出来一瞬间,便被自己给否了。

    前王后一向与世无争,又怎会多此一举,难不成以前的淡然处之,都是假的?

    至于为王上着想,就更不可能了。漫说她只顾自己,就算不拒绝王上的好,都不会落得废后的地步。

    宫娥气得心肌梗塞,不过借她几个胆子,也只敢对失势的王后,嘴上落井下石。不敢有任何逾越规矩的动作,尤其没有乔美人授意。出了事,不还是自己顶锅么。

    君王迁怒乔美人,不过罚罚禁足和吃食;可迁怒自己,那可是直见性命。

    宫娥知道利害关系,已转身离去,耳畔,还能听见虞灼的补刀:

    “一个婢子,倒操起主子的心来了。主子吃肉的时候,也不见分你一杯羹。”

    宫娥心上中了一箭,感叹只有当人上人、做主子,才能出人头地。

    只眼下,能做主子跟前的红人,已是付出了诸多心机与心血,才爬到这个位置上,不敢奢求过多。

    回去赴命后,未完成主子交代的事,乔蔓宁明显很生气。

    遣散了那帮乌合之众,领着心腹,亲自往王后寝宫走了一趟。

    在路上,依旧心中不快:“王上已废后,颁布诏书,板上钉钉。便不是小夫妻吵架赌气儿戏。却还由着她住中宫,一应饮食,也按王后惯例。岂有此理!王上,真就宠她至此吗?”

    “主子,以婢子看,王上就是还没倒出闲工夫来惩治。一旦忙完国事,就会撤了她的供应。也保不齐是王上将她彻底忘了,只当宫里没这个人。”心腹连忙谄媚道。

    “若非有时丞相,王上连看她一眼都不会。主子没有家世背景,却得王上宠爱。可见王上对主子您,才是不为着任何利益关系,而单纯只喜欢您这个人。何况现在是主子掌事,主子若不愿,直接将她迁居别院不就得了?这点小事,无需劳动王上下旨。”

    宫娥将这事想的简单,既昔日前王后能将主子赶到王陵守墓,与青灯古佛为伴。

    那主子为何不能以牙还牙。

    这还没将她直接赶出去呢,不过是移了寝殿。

    “人贵在有自知自明,什么时丞相都是假的,甚至反倒是个累赘。若没有时丞相,王上与王后会更腻歪,你来我往。你是没瞧见,王上每次遭遇冷脸,还三天两头往王后那儿跑。”乔蔓宁提起此事,便胸闷气短:

    “有了丞相在那儿,王上必须有所收敛,才会觉得憋屈。不能痛快的爱恨。”

    “主子,以奴婢之见,若想撼动王后真正的地位,还是要动时丞相才行。否则,丞相一日不倒台,王后便会一直鸠占鹊巢,复位是迟早的事。即便不复位,那个位置也得空着。”心腹出谋划策之余,不忘小声提点:

    “主子,奴婢听尚衣局的女官说,已有将近两月余,未见着王后染血的寝衣,王后寝宫也未要过月信带。”

    乔蔓宁原本下定了决心动时丞相,正在盘算着。

    可以先抱太后大腿,蛊惑太后,立余家宗亲为相,省得王后势力大过太后,对王上不利;再想方设法让江氏宗族弹劾时丞相,据他所知,时相的手是没那么干净的。才得以让相府家眷穿金戴银。

    是人都有弱点,就看想不想找。

    只眼下听见宫娥这般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那贱人为何有这好命?连王上有弱精症,她都能有孕。”

    宫娥想说播种的多了,凭借次数,也会有那份气运。

    可无异于往主子伤口撒盐,生生咽了回去,只说:

    “都说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你以为我不想往她身上泼脏水么?若她那旧相识还在,我大可以买通御医,篡改日期,说这是周将军的孩子。可——”乔蔓宁烦乱地加紧了脚步,绝望时,就想走极端。

    若自己也有了身孕,是不是就能跟那贱人争一争了?

    不过王上十天半个月不来看自己一次,若不借助外力,有孕难于上青天。

    乔蔓宁很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宫里的侍卫和御医,找出能与自己暗通款曲,且万无一失的人选。

    “既没御医问诊过,谁知她是生了什么怪病。保不齐月信不准,亦或宦官弃暗投明,她要不来月信带。”

    宫娥张了张嘴,想说王后就没要过,自己打着乔美人旗号,特意查过各宫进出货物。

    只眼下已到了王后寝殿。

    乔蔓宁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得不克制着,免得伤了龙裔,江敞能要自己的命。

    掩耳盗铃只能痛快一时,她心知肚明王后十有八九就是有孕了。

    进门后,直接开口道:“姐姐,太后才为王上安排的宠妃,近日丢了镯子,很是气恼。各宫都搜查过了,为唯独姐姐这里没查。倒不是担心姐姐手脚不干净,毕竟相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只是百密一疏,保不齐是姐姐监管不力,底下人偷的。”

    “你且先退去,我自己会查。”时玥筝受了她诬蔑,并不气恼,只淡淡道。

    “那怎么成?谁知姐姐会不会徇私舞弊。”乔蔓宁往庭院一站,给自己带来的宦官使了个眼色,立即有狗腿子受驱驰。

    “妹妹被姐姐赶出宫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宫外可是听闻,时丞相贪墨一时。不知时家是不是惯偷,姐姐窃钩者诛,相国窃国者侯。”

    虞灼听罢,直接走过来,抬手便是一巴掌:

    “你嘴巴放干净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不成你是孤儿,你娘管生不管教,就因嫉妒而栽赃。”

    乔蔓宁面颊上,清晰印上一个巴掌印,嘴角抽了抽,却是不敢还手。

    甚至希望这红痕留久一些,若消散了,便自己补上,好去王上那儿摇尾乞怜。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对自己和别人都要狠。朋友和敌人,都是别人。

    “你个奴婢,怎么敢打主子,反了你了!”心腹见状,立即吩咐道:

    “来人,掌嘴!打这个胆大妄为的婢女。”

    “我看谁敢?”时玥筝往前一步,挡在了虞灼身前。

    看那些见风使舵、进进出出的宦官,冷冷道:“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寝宫撒野。”

    “姐姐,这里很快就不是你的寝宫了。我已秉明王上,你今日就搬出去,搬到咸阳宫里废弃的戏台子边上住。”乔蔓宁见宦官停下了搜查的动作,还在观望,气势上自然不能输。

    挑明道:“如今时氏已不是王后,王上正在查时丞相贪墨一案。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得罪王上宠妃?若找不到她遗失的镯子,你们担待得起吗。”

    宦官夹在中间,搜查可能会被前王后责罚,但不搜查,现在就会被乔美人惩治。

    王后一向好性情,怜惜下人,想必得罪了也无妨。

    而乔美人最是笑里藏刀,若抗命不从,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宦官见人下菜碟,很快将寝宫翻了个底朝天。

    时玥筝的衣裳、首饰,被一一翻了出来,扔在地上,不顾上面是不是沾了尘土。下人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脏鞋直接踩了上去。

    宫娥的更不必说,衣袍撕毁许多,将屋内的瓶瓶罐罐也一并砸烂了。

    乔蔓宁看着满地狼籍,十分满意:“请吧!姐姐既不是王后了,就不配继续住在这儿。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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