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敞一直等在国后寝宫,眼见宫车入宫,却不见筝筝身影。

    徘徊在殿内,听宦官来报:“王上,宫车是空的。王后她,并未回来。”

    江敞盛怒之下,失手砸了一只花瓶。

    解开龙袍上两颗盘扣,咽了咽,克制不住一波一波涌起来的火气。

    “前阵庸碌,无暇顾及她。现在,国事已毕,是时候教教她当守的妇道了。”

    宦官被王上气吞万象的气势遮住,尽可能将头埋得很低,小声请示道:

    “王上可是去乔美人那儿?美人说,她今日新编排了一支曲子,想宴大王一并赏玩。”

    江敞压根没有心情,只骂了一声:“滚!”

    宫娥立即颤颤巍巍将碎片拾掇了,脚步轻巧又麻利地、迅速退了出去。

    江敞等到天彻底黑了,不准殿内点烛火,才听见她的好王后,从外面回来的声响。

    “怎不秉烛?”时玥筝脚步轻快,声音也透着欣喜。

    直到一两宫灯被点燃,才从内殿出来一宫娥,踮着脚一路小跑,险些撞翻虞灼。

    此刻跪在地上,低低回禀着:“王后,王上来了。是王上不允点灯笼的。”

    时玥筝心下一沉,故作无恙进门。

    迈过门槛,看见江敞那张在烛火里明明灭灭、看不见神色的脸。

    正欲行礼,含笑道:“王上怎么深夜在此——”

    她话音刚落,来不及多说半个字,喉咙就被江敞扼住了。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没有一丝温度:“不回家,去哪儿呢?夫人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还是希望我像你想的一样,留宿在他人寝宫。”

    他手上带了力度,虽不是武将出身,但君子六艺均有涉猎,且成绩斐然。

    时玥筝疼痛过后,便是阵阵窒息袭来,若溺水的鱼,游不到岸。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双手本能去剥他的大掌,都是徒劳。

    耳边,除了呼呼风声,就是他若即若离的嗓音:

    “夫人今日看起来很高兴。怎么?在我身边就是每日一副吊唁神色,今日见了旧情人,就高兴得如同经历四大喜事一般。”

    虞灼见状,只怕姐姐今日会死在这里。

    立即跪在地上,爬了过去,抱住江敞的腿,摇晃道:

    “王上今日是怎么了?还求王上开恩啊。不是您让王后去相府传召的吗?她去了,也办成此事,为何不仅无功,还有过失。”

    江敞终于松了手,时玥筝大口喘着粗气,步步后退,幸得虞灼起身快,扶住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时家惯用伎俩了。天家薄情,我也早习惯过河拆桥,指鹿为马。”

    周家胜仗,能说成败的。

    她促成了这件婚事,没人感激,反倒被埋怨,也不足为奇。

    “你在为谁鸣不平?嗯?寡人的好王后。”江敞抱起她,搁在梳妆台上。

    在寒夜里,更显阴恻:“你真当寡人是死人,不知你每日所思所想,言行举止?”

    虞灼还要在上前劝,却被江敞一脚踹开:“滚!都给寡人滚出去!”

    虞灼不敢激怒她,领了下人退下。

    却不敢离开,一直守在殿外。

    不多时,听见里面花瓶落地,压碎的声音。

    随后是王后低低的哭声,还有王上那句:“乖,舔干净。”

    虞灼双腿发软,起初还是站在那里守夜,随后慢慢蹲坐在地上,只盼着这场凌迟早点结束。

    这一夜,王上唤了七次水,直到天亮,才唤了人进去侍奉。

    虞灼只看了一眼,王后身下的寝衣,尽数被血染红。

    “娇娇,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我说了,你求我,你求我,我就放过你。”江敞抱着他怀里的娇娇,像极了破碎了布偶娃娃,嘴里轻声哄着:

    “只要你心甘情愿臣服一次,给我一次,我这口气顺了,就放过你。”

    虞灼站在床前,王上不松口,不敢近前伺候。

    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又盯回地上被撕成碎片的衣物。

    “你以为,寡人真要倚仗时家吗?你再不乖,就不让你兄长出征了。我们一起死,好不好?我先杀了时家,再亲征与戎狄决战。”江敞抱着她,直到看见她眼角有一滴泪落下。

    低头爱怜地吻了吻,吻掉了她的泪,才伸手向宫娥,接过打湿的帕子,亲自替她擦洗身子。

    “是我不好,在气头上,又伤到了你。娇娇,以后,不惹我生气了,好不好?”

    时玥筝不言不语,由着他摆弄。

    好像这具尸身与自己无关,她早死在了寒夜,亦或在寒夜死了万万次。

    直到天亮,他早早去上朝,昨夜餍足,便特赦般,没要她服侍,由着她多休憩。

    时玥筝在床上躺了一天,伤口撕裂般的疼,根本动弹不得。

    到了翌日,才勉强吃点东西。

    守着虞灼,露出苦笑:“相府,从不要我争宠,光耀门楣。我却被放在这,不得往生。”

    “王后忍忍吧,可别再说,让王上去妾氏那儿的话了,王上会不高兴的。”虞灼见了心疼,替她舀了一勺粥,温声劝道:

    “也别再说让王上纳妾的话。王上若不高兴,也没王后的好日子过。”

    “也许我这样不肯驯服,他才觉着有意思。我为他牵肠挂肚,他就腻了。”时玥筝知晓,自己该学得聪明些。

    既然不忍连累相府,受自己牵连,就得暂时讨好些江敞,向权势低头。

    “是我命好,做他妻子,将妾氏、通房、外室该体会的,一并都体会了。”

    “不是妾氏不努力,昨儿乔美人还叫王上去呢。可王上不去。”虞灼还想劝姐姐再用些,可时玥筝实在吃不下去。

    只问起:“避子汤药可熬好了?拿来我用。”

    江敞若再发几次疯,只怕饶是弱精症,肚子里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她绝不会为他生孩子。

    她没法决定自己的人生,还想左右自己的肚子。

    “我也不知为何,致血漏的药喝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

    若她葵水不停,是不是就能避免与他肌肤相亲了。

    虞灼叹了口气,出去替她端药:

    “王后还是别想这些歪门邪道了,就算你技术精湛,真将自己调理出了月信不断。王上只要想要你,那腰、腿、口、手……哪儿不能由着他弄?白白糟蹋了身子,还没用处。”

    时玥筝一滞,不知小丫头从哪儿知道了这么多。

    忽然想起什么:“我今儿攒了些精神,你叫人将乔良媛唤来。我问问她,又在搬弄什么口舌。”

    江敞第一次发疯,就是听了乔蔓宁的告状。

    昨夜又失控,保不齐跟她一样脱不了干系。

    “是。”虞灼行了一礼。

    乔蔓宁不敢耽搁,不到片刻就到了。

    过来时,也是捏了一把汗。

    上回王后为了证明对王上的在意,就拿自己这个宠妾做筏子,只怕这次又要故技重施。

    时玥筝倚靠在榻上,没让她近前,隔着帘子,忍不住先咳嗽了一阵,才同她问话:

    “我不想媚上欺下,屠刀向弱者挥,只你为何不懂安分守己?”

    “问王后安。妾身倒不知王后此言何意。”乔蔓宁原本只略一行礼,被嬷嬷从后踹了一脚,立即跪在地上。

    “上次,说我与客商闲话,可是你告知王上的?”时玥筝才审了一句,又觉力气不足。

    “是。可奴家又没有撒谎。”乔蔓宁犹豫了一下,可想到纸包不住火,王后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柄,才会找自己问询此事。

    就算瞒得过初一,也瞒不过十五,不如直接认了:

    “奴家也是担心王后,被奸人诓骗。王后有所不知,那些浪荡登徒子,被穷酸书生写的话本骗傻了,以为大户人家的主母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所以攀上,就能有着好处。”

    “乔美人懂得这么多,莫非就跟长工偷情过?纵然你有几分姿色,可天外有天。就算你得宠,王上也不是与你日夜厮混吧?”虞灼听了她这污言秽语,便觉有几分恶心。

    冷笑道:“可惜乔美人煞费苦心,你愈去王上跟前搬弄是非,王上与王后的感情愈情比金坚。”

    这乔蔓宁倒是发觉了,旁的男人,妻子不忠,都因嫌弃而躲得远远地。

    江敞则不同,妻子稍一走神,他都要黏过来,仿佛这才有安全感。还要反复印证、遍遍证明,妻子是爱自己的。

    只是她摸透了门路,却也有几分迟了。

    时玥筝倦怠开口:“我是没法留你在跟前了,你是个不中用的。既无法笼络住王上的心,也没法替王室开枝散叶。以后惹了什么祸事,我更没力气跟你拉扯。”

    说一阵,便要歇上好一会儿。

    才继续道:“下诏。乔美人贬为良人,即日起,迁出宫去。边为先王守灵边反省自己,等什么时候改过自新了,什么时候回来。”

    “乔美人,哦不,现在是良人了,请吧。希望先王恩德,能沾染给你些。省得你没有大智慧,整日只会耍小聪明。”虞灼看出了王后又开始精神不济,已开始赶人了。

    “既你为我们王后好,故而将客商之事,添油加醋报给王上。我们王后也为你好,让你出去长长德性。能为先王守灵,是你的福分。”

    乔蔓宁心知肚明,自己近在眼前,君王都没几日能想起自己。

    若真迁的远了,只会被他彻底遗忘在角落里。

    她不是那种美艳外室,能让男人不辞辛苦,也要流连。

    立即磕了个头,央求道:“王后,是奴家开窍晚。还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奴家一定唯王后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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