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几秒钟，宋致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从陈姝问出口的那一刻起，宋致就仿佛一动不动了。从陈姝的角度仰视过去，能看到他黑漆漆的眼眸，里面似乎酝酿中某种情绪。
他……不愿意？
陈姝咬住下唇，感觉有点尴尬和难堪。
现在一棒子把宋致敲晕，他明天起来能失忆吗？她咬着唇，大脑因为宋致的静止而开始胡思乱想。
等了很久，就在陈姝以为宋致并不想跟她当兄妹相处时，她终于听到了宋致的“可以”。
耶！
陈姝小幅度呼出一口气，嗔怪地偷偷瞪了宋致一眼。这人也真是的，说话能不能快一点。明明是愿意的，还要大喘气，吓得她都快要心脏跳出来了。
等等，他犹豫那么久，该不会是不愿意吧？
陈姝拉着书包肩带，脚蹭着路旁防护带，快速抬头看了宋致一眼，又低头，状似随意地说：“你不要勉强，我只是随口一说的。”
一辆车路过，车灯投射在她脸上，将她落寞和紧张的情绪投落在两人身后的墙上。
宋致垂下眼：“没有勉强。”
陈姝抬眼觑着他：“真的？”
宋致垂眸，看着地上她的半截影子，没敢对上她的眼：“真的。”
陈姝探头，在宋致眼里看到了她真真切切的倒影，相信宋致应该说的是真话。她唇角慢慢翘起来，快速蹲下身，解开自行车的锁，骑上车。
真好，她从今天起，有哥哥了！
她偏头看着身侧沉默的男生，笑着说：“哥，我们回家。”
宋致打开把手上固定的手电筒，微微落后一步，视线追随着前头因为开心而哼歌的少女：“嗯。”
骑进别墅区，陈姝忽然刹住车，从车上下来推车步行。
宋致下意识瞧了眼她车子的链条，也从车上下来，推车到她身侧，与她并排步行，问：“车子哪里不好用吗？”
“没有。”陈姝快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
她是第一次和别人当兄妹，有点激动，也感觉有点怪异。好像别人家的兄妹不是他们这样子相处的，而且他们之间总感觉有点熟又有点不熟。
都决定把关系推进一步了，总不能不熟吧？
但宋致是个闷性子，他们之间得她主动。
路过一户人家，一家人老老少少十来口坐院子里看露天电影，两个年轻的男孩女孩坐在后面拿薯条互相打闹，一看就是兄妹俩。
陈姝咳了声，决定给她和宋致之间的兄妹关系拔苗助长。她偏头问宋致：“哥，你喜欢什么？”
宋致没明白陈姝没由来的问话：“什么？”
“就……喜欢的东西呀，比如游戏喜欢哪一款，运动喜欢哪一项，这些。”陈姝小声咕哝：“我们要多互相了解。”
宋致眨眨眼，“没有。”
陈姝懵了，“你没有喜欢的东西？”
宋致听到陈姝的震惊，也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得出一个结论：“没有。”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给他什么他就用什么，从来不挑。
被姜外公养着之前，他过的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从有记忆起就在为亲生母亲的医药费发愁。等到亲生母亲将他托付给姜外公之后，他害怕被扔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会说“好”。
不论好的还是坏的，只会接受，不会表达是他从小习得的习惯。
陈姝一开始听到宋致说没有喜欢的东西时，她只觉得宋致在不走心地唬她。但是抬眼看到宋致脸上空白的表情和眼底真切的茫然之后，她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宋致的过去被宋清明的妈一两句话概括，即便带着赤裸裸的恶意，但事实应该不会错。宋致的亲生父母都死了，养母也死了。他的亲人不多，宋清明算一个，姜外公算一个。
“不会喜欢”或许是在过去生长环境中养成的消极心态。
但人不是机器人，人会有偏好，会有一瞬间的心动，会兴奋，会快乐。宋致只是过于压抑，没有体会到某一刻的情绪和感受。
陈姝决定把问题问得细致一点，比如：“哥，你喜欢吃什么？”
宋致陷入了为难，他犹豫了会儿，说：“都能吃。”
“……”陈姝决定再细致一点，不给填空题，只给选择题，还是二选一的那种，她快速问：“你更喜欢吃西湖醋鱼还是辣子鸡？”
宋致垂着眸子，得出答案：“辣子鸡。”
说完，他很短暂地怔愣住，似乎在为他能得出答案而意外。
陈姝也笑起来，“来，我们继续。”
陈姝：“数学还是语文？”
宋致：“数学。”
陈姝拿出手机，装模做样地遗憾摇头：“这句话该录下来，给孙老师听听，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哎！”
宋致眼尾快速地弯了下。他下意识想要以“嗯”字作为回应，又忽然回想起外公对他话太少的吐槽，他老老实实将话说长，“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么？”
陈姝心想，她想知道的那可真是太多了。
宋致这人很神秘，学校里认识他的人都因为他身上这层神秘感而把暗暗把他推上了神坛。有一回，她在食堂听到七班艺术班女生们八卦说，一班的宋致是神坛上的高岭之花。
她觉得，在不熟的人面前保持神秘挺好的，但是在熟人面前那就大可不必了哈。
“感觉有好多要问的，我先挑一个最想问的吧。”陈姝抿住唇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更喜欢我叫你哥哥，还是哥？”
最开始，她喊宋致“哥哥”是因为觉得这样娇俏一点，更加符合她乖乖女的人设，而且她还带了一点故意恶心宋致的恶趣味在。现在嘛，她感觉喊“哥”会更自然一点。
这个问题让宋致好几秒钟没有回答，最后他只是说：“我都可以，看你喜欢。”
“那就……哥吧。”陈姝仰脸看着宋致，等他拿出钥匙打开别墅大门，有家人在里面，陈姝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剩下的问题，以后再说。”
宋致侧身等陈姝进门，弯了弯眼：“好。”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陈姝捕捉到灯光下宋致脸上残留的笑意。她眨眨眼，不明就里：“哥，你会笑欸，你刚才在开心什么？”
“没什么。”宋致快速看了眼少女白皙的脸，在心里想，他只是觉得“以后再说”这句话有点好听。
不是有点好听，是，特别好。
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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