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焦桐是闻着饭香醒来的,耳听得新梧的声音就在近前,话里似是有些吃惊:“焦桐,你这一夜就是在外间榻上睡的,还好殿下赐了你一条被子,不然怕是要着凉了。”
“不然呢。”焦桐伸着懒腰坐起来:“你以为你的殿下会那么好心,让我睡他的床,他来睡这硬榻不成。”
话出口,猛然发觉自己竟能在新梧跟前说话了。
而新梧更是惊得长大了嘴巴,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焦桐立刻下榻,自以为面向新梧道:“新梧,你听到我说话了?我能在你面前说话了?”
新梧绕到焦桐面前,仔细地看着焦桐,仍有些不可置信,盯住他的嘴巴,疑惑道:“真的不是我幻听?你的确能说话了?是殿下治好你的失语症。”
焦桐判断新梧不在自己面对的方向,便向一旁转过去脸,对着空气道:“我的确能说话了,应是彻底好了。”
前半句是说给新梧的,后半句是说给自己的。
新梧跟着焦桐绕过去,摇摇头:“话是会说了,听觉却不如从前灵敏了,都道失去一感会有另一感变强,看来是对的,反过来,恢复一感也会让另一感变弱。还是会说话的好,省去我诸多不便。但是,焦桐你在殿下面前还是要多注意言行,殿下越是待我们宽厚,我们越是要敬重殿下才是,咱们永信宫虽没有那么规矩,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对不对?”
他说话语气随和,多是劝诫,未有责备之意,这些话本也是思量过才说与焦桐听的。哪知正说到要紧处,却见焦桐转身走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饭食就要送入口。
“别,别吃。”新梧三两步跑过去,摁住焦桐拿吃食的手:“总要先洗漱过后才能吃,殿下早早出宫去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焦桐腹中饥饿,不得已放下吃食,只道:“那便快洗漱。”
新梧性子是极好的,非但不怒,反而笑道:“我只道京墨嘴馋,你比他还要馋,从前你未到这里前许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东西,往后在咱们永信宫就敞开肚子吃,殿下才不会苛待我们半分,夜里有殿下守着你,白天就由我来照料你,洗漱的温水和用具我都备好送到这里来了,你随我移步到这边洗漱。”
焦桐只觉得新梧扶着她引到一边,脚步一停,新梧便将漱口水送到他嘴边。焦桐甚是不惯,道:“我自己来。”摸索着接过新梧手里的杯子,噙了一口水,顿觉口齿间清爽冰凉,甚是舒畅。
新梧把接水的器具放在焦桐身前,道:“吐了吧,我接着。”
焦桐遂将口中的水吐出,都接在器具里,再噙一口水,比方才还感到口齿爽快,心道:天界的主子果然都会享受,连漱口之物都配得上好的药材。
如此反复几次,新梧放收了杯子和器具,紧接着拿出一条软绵的帕子,道:“你眼睛上还敷着药,多有不便,我浸湿帕子给你擦擦脸吧。”
“不用。”焦桐伸出手,向新梧索要帕子:“给我。”
新梧嘟囔道:“真是个犟脾气。”
把帕子递到焦桐手里,把他的胳膊挪向水盆:“水在这里。”
焦桐试探着把拿着帕子浸入水盆里,新梧在旁替他悄悄挽起衣袖。
正洗着,忽闻一人的脚步声传来,随之是霞珀的声音:“新梧,殿下呢?”
二人闻声都停了下来。
新梧回首一看,来者正是霞珀仙子,她虽对自己说话,目光却到处晃荡,一看便是在寻忱暄殿下的踪影。
“殿下可未向新梧提过仙子今日到访。”新梧的语气显然是不幻影霞珀的。
霞珀瞥了新梧一眼,很是不耐烦:“我奉上神之命到永信宫来拜访忱暄殿下,还需禀明你这小仙侍么?快说,殿下现在何处?”
新梧亦是没好气应她:“仙子不请自来,不就是硬闯我永信宫么,殿下回来新梧定会禀明,问清楚仙子的来意。”
霞珀冷笑两声:“原来殿下不在宫里哦,小小仙侍,口气不小,往日本仙子差人来时,你便推三阻四,今日凭你是不是还想把本仙子赶出去不成!”
新梧憋着气,不好发作,只道:“小人不敢。”
霞珀往前走几步,道:“既然殿下不在,那本仙子就在这里等殿下回来。”
焦桐此时是看不到新梧的脸色有多难看,但心中的气愤比新梧多了十倍,自然而然想起自己在凤栖宫受的刑罚,攥紧抓住帕子的拳头,挤出帕子上的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看茶!”霞珀下令,新梧不得不移步去给她准备茶水。
霞珀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块吃食闻了闻,话里的酸味溢出来:“殿下不在,这些吃食都是你们两个仙侍的吧,永信宫的饭食真是不错,殿下待你们是极好的呀!不过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卑微如你们,怎么配得上殿下这份善心呢。”
再往前一步,走到焦桐跟前:“你说是不是啊!藏书阁的小仙侍,可怜哟,从前你还只是口不能言,而今连眼睛也瞎了。”
她一进门就留意到了焦桐,不过是急于寻找忱暄神君,未多看她一眼,且焦桐换了装束,双眼又蒙着布条,一时未认出来也是有的。
这时候走向焦桐,是真真切切看出她就是自己要杀而未得逞的藏书阁小仙侍。
霞珀的一呼一吸扑面而来,焦桐将帕子握得更紧,手背上青筋凸起,她嘴角颤动,咬紧牙关,应了一声:“霞珀仙子说得不错!”
一开口,惊得霞珀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个哑巴么!”
焦桐的拳头缓缓抬起来,虽是准备着给霞珀个教训。
新梧察觉到二人的异样,叫一声:“焦桐。”
而后端着茶水走过来:“仙子,茶水好了。”
霞珀收起惊诧的表情,怪声怪气道:“忱暄殿下待你不薄,名字都赐下了,又治好了你的哑疾,过不了多久,也能医好你的眼睛吧。本仙子就是有些好奇,忱暄殿下是如何审的你?都审出了些什么?你的眼睛又是怎么瞎的?”
新梧走到霞珀近旁,奉上茶水:“仙子请喝茶。”
霞珀没理会新梧,只看着焦桐:“焦桐,你不是能说话了么,快说给我听呀!”
新梧解释道:“永信宫的事还无需仙子过问吧,焦桐的眼睛是无意中碰撞的小伤,已无大碍,还请仙子落座吧。”
霞珀怎会信新梧的话,阴声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撞伤的。”
说着,突然抬手,一把抓起焦桐蒙在眼睛上的布带扯了下来。
随着布带被霞珀扬出去,焦桐单手抄起身边的水盆朝霞珀头上扣下。
哗啦!
多半盆水从霞珀头顶倾泻而下。
哐啷!
水盆落地。
霞珀也被浇成了落汤鸡。
“放肆!”霞珀张开五指,指上发散出五彩霞光,一扬手,霞光骤然延伸,交织成密网缚住焦桐。
焦桐面无惧色,那双无光的眼睛里黑漆漆一片,空洞得让与其直视霞珀暗暗心惊。
缕缕黑色的烟气从焦桐双眼里发散出来,触到霞光就嗤地燃烧殆尽,那道霞光也随即消散。
明明焦桐被密网缚住,却在一动不动间就焚了数道霞光。
霞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你”
新梧眼看着霞珀再次发力,更多的霞光自她双臂上闪现,流向指尖,光芒夺目,犹如道道利刃,杀气已显,霞珀绝不会空手而回。
而焦桐,怕是要命陨了。
“仙子手下留情!”新梧话出口,人已冲到焦桐身前,随着茶杯落地声响,霞光利刃穿透他的身子,自背后射出,一闪即过。
焦桐只觉得面上被霞光刺痛,身前一沉,新梧朝她身上倒去。
那句‘仙子手下留情’还在耳边,新梧却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焦桐扶他不住,与霞珀同时叫道:“新梧!”
霞珀叫得是:你怎么蠢笨到替他去死,真真是个麻烦。又闪过一个念头:若新梧真死在我手下,却是个棘手的。
焦桐唤得是:你怎地痴傻到为我挨这一下,白白送上自己性命。
而霞珀心中转得更快: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不如一并都杀了,反正忱暄殿下不在宫里,过后再做计议便是。
“焦桐,新梧全因你而死,天界岂容你这妖邪作祟,今日我便将你正法,肃清永信宫。”抬手在空中一划,道道霞光自她脚下乍现,转瞬围着焦桐和新梧直射向殿顶,将二人圈在霞光所成的牢笼中。
随着霞珀手势变换,霞光也呈阵法交替换位,饶是焦桐看不见,否则单单是这些闪烁夺耀眼的光芒就会让她睁不开眼来。
焦桐看不到霞光,但觉得身上阵阵烧灼刺痛,皆是拜霞珀施法所赐。她在藏书阁中是见识过霞珀的厉害的,是以不敢轻易动弹,而新梧就在倒在脚边,生死还难料,心知霞珀这是要趁忱暄神君不在杀了自己与新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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