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阡陌上的小狐仙 > 第 229 章
    夏南竭喝完茶,再满杯时倒的已经是酒,面上越是波澜不惊,内心越是愁闷郁结。

    银牙不等夏南竭倒满杯,便伸手夺走他手里的酒壶给自己满上,昂首一饮而尽:“你明知梁老仙此举乃是与虎谋皮,堵上一座城,押上满城百姓和兵士,过不了多久,这繁华的夜就不复存在,东封城的瘟疫不过是北夷与暗地对梁老仙的小小惩戒,将来东封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愚忠于昏庸之人,难道这就是夏将军想要的结局?”

    夏南竭举杯与银牙对饮:“人各有志,夏家的祖训不可破,夏南竭不能做的罪人,亦不能做东封城的罪人,这里埋葬着夏氏的祖先和东封城的祖祖辈辈。”

    银牙对酒当空,看着拨云见月,笑而不语,邀夏南竭同饮。

    夜饮畅谈中,夏南竭将胸中郁闷一吐而尽,他受制于夏氏祖训而不得不誓死效忠,但又不忍心东封城的百姓和兵士卷入这场战乱,困苦难当。

    第二日,姜雨芫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洗漱过后,与银牙同在乐坊用过早饭,而后就带着柿子离去,随身带走的只有那件嫁衣。

    到了东封城外无人处,柿子摇身一变,化为原身,驮着银牙和姜雨芫飞上云空。

    才行了数里,忽闻背后风起,银牙一声喝令,柿子猛冲向云霄。

    姜雨芫探身看时,只见大片箭雨流星般从柿子身下咻咻飞过,带火的箭头射向旷野里的一方追兵,无数箭矢夹攻之下,百十名兵士或挥舞兵器击落箭矢,或左避右闪力求自保,混乱中有那武艺不精或避之不及的立时中箭,箭头不仅穿破铠甲,且上面的烈火灼烧到士兵的皮肉,痛得中箭之人哇哇大叫,甚而痛苦地在地上翻腾打滚,转眼间,便有二三十余人倒地,那景象颇为凄惨。

    银牙待要去遮住姜雨芫的目光时,已然迟了。

    姜雨芫认出那队追兵高举的青色旗帜乃是东鱼谷的布料,这种青色乃是东鱼谷独有的,不由得惊道:“他们他们是东鱼谷的弟子!”

    须臾间,柿子已经高飞远离,下面何等情形已经看不真切。

    银牙暗暗忧虑:梁雪梅这个悍妇终究是在东鱼谷外惹祸了,鬼缺竟派青旗军追杀至东封城外,看来东鱼谷当真不打算置身事外了。表面上却平静如常,只道:“对,下面那些追兵是浮翠湖的青旗军,他们大多原本就是东鱼谷的弟子。”

    此话一处,姜雨芫再按耐不住,急道:“我要回去找宗志。”

    回首再望,那还能看到青旗军的踪影,姜雨芫眼圈发红,快要落下泪来,抓紧柿子的皮毛:“柿子,快回去。”

    银牙忙拉住姜雨芫,生怕她一着急就从柿子背上掉落:“宗志不在那队青旗军里,他年纪还小,上不得战场。”

    而柿子已经默默地调转了方向准备往回飞,银牙朝它低声喝道:“休要添乱!”

    柿子明白银牙的用意,又悄悄地转了回来,继续往高空里平稳地飞翔。

    银牙的话显然对姜雨芫没有说服力,直到他承诺:“雨芫,我这就带你去浮翠湖见宗志。”

    姜雨芫眼神里的恐慌方才渐渐散去,可又布上了一层忧虑:“银牙,你是不是已料到东鱼谷和浮翠湖迟早会卷入这乱世?早晚有一天,宗志也会和他们一样裹入这纷争?”

    这回该是银牙眼里流露出慌乱,但他立刻用笑掩饰过去:“怎么会,雨芫,你不要胡思乱想,青旗军出世不过是东鱼谷和东封城的小纠葛,那个梁老仙到处求仙拜道,必是觊觎东鱼谷的仙法灵物,索求不成便派兵抢掠,这才激得鬼将军派出青旗军追逐至此。”

    然姜雨芫的思虑远超银牙预想:“大师兄这回游历也是为东鱼谷寻一条去路吧?银牙,世道乱了,东鱼谷又怎能做到置身事外?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宗志既已留在浮翠湖,终有一日免不了要上战场的,刀剑之下生死难料,你方才可看到,青旗军的铠甲能被东封城的利箭穿透,更何况还有更残暴的北夷和罗刹,也不知宗志是否勤学苦练,危难时好勉力自保。”

    银牙苦笑,他极力掩饰,但嘴角还是微微抽动,忽而想起一个可抚慰姜雨芫的主意:“宗志如今长大了,武艺高强,虽不能以一敌百,然以一敌十还是能做到的,你不必为他担忧,改日我送你些金蚕丝,可织一件软甲给宗志,只要穿上这软甲,无论何等厉害的妖魔都伤不了宗志,保他性命无忧。”

    姜雨芫眼中渐渐有了光:“当真?世上真有这样保命的神物?”

    银牙撩起姜雨芫鬓边的乱发,淡然道:“我何时骗过你,只是这金蚕丝不在我身上,要过些日子才能送与你,必能教你赶在宗志出征前织好软甲拿给他。”

    是啊,银牙何曾骗过她,而是每每救她于危难,他做的越多,她就心中越是觉得亏欠,越是觉得亏欠,就越在心中加固那道防线,在她心里,拒绝才是最好的报答,倘若给了银牙承诺,就是把他拉入痛苦的深渊。银牙越是要把能给予的一切都给姜雨芫,姜雨芫就越要守住自己的心,她什么也给不了银牙,那就给他一如既往的自在与洒脱,而不去做那根绊住他的绳索。

    银牙又怎能明白姜雨芫真正的心意,耳听得姜雨芫那声低低的‘谢谢’,只觉无奈,便道:“去浮翠湖前,你要随我上云顶山走一趟。”

    “云顶山?”姜雨芫疑道:“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想了想,却一时想不起来什么。

    银牙应道:“东鱼谷之上是云顶山,云顶山之下是东鱼谷,能否进的了山还要看机缘,山门若开,我们可一览奇景,山门不开,就算白跑一趟,就近便可到浮翠湖,也不耽误功夫。”

    说话间,柿子飞得更加高远迅速。

    一日间,柿子越过崇山峻岭,只在中途停歇一会子,银牙抓了些野味炙烤后与姜雨芫同食。

    直到日暮西斜,柿子穿过层层云雾,直往上飞去,可见霞霭缭绕里隐隐有山峰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难以明辨。

    银牙道:“此处险峻,你可抓紧了我。”

    话音才落,柿子几乎是直竖起来猛向上冲,姜雨芫几乎无着脚之地,唯有双手抓紧银牙,好似挂在他身上。

    银牙则一手揽住姜雨芫,一手抓住柿子后颈,也似悬挂在柿子身上。

    疾风从耳畔闪过,不是刀割胜似刀割,由于风力过大,姜雨芫几乎睁不开眼,整个人都好像被狂风狠狠压迫,难以动弹。

    好容易捱过这向上的冲力,双脚才一落地,姜雨芫未等稳住心神,就听到银牙跟谁打招呼:“忱暄殿下,好巧啊,今日怎么得闲到云顶山游荡?”

    一人回应:“银牙公子亦有闲情雅致到此玩乐,仙门清净之地未必求得了姻缘。”

    姜雨芫听着,抬头看时,只见眼前好一位俊逸的仙人,日月星辰之辉尽在他眼中,山川风水之美全在他眉宇,他的俊朗既不染凡尘,又绝无银牙身上的妖魅之感,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明月清风朗朗乾坤,真乃一位令人神醉的神君。

    银牙怎肯在口舌上输于他:“忱暄殿下竟也关心起旁人的姻缘来,我看你面带桃色,难道是千年的顽石开化通晓了情缘。”

    却说那忱暄神君说话时见姜雨芫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她眉目间,怔了一下,立即转了语气:“姑娘,方才失言,还望见谅。”

    这话说得十分恭敬,对姜雨芫颔首致意,全是以礼相待的神情。

    姜雨芫学着银牙叫了声‘忱暄殿下’,微微笑道:“无妨。”

    她只道这位忱暄殿下是位儒雅有礼的神仙,怎知他就是天界仙子趋之若鹜的那位忱暄殿下,更猜不到这忱暄殿下和阡陌的种种。

    银牙则悄悄抓住姜雨芫一只手,对忱暄神君道:“这位是我的夫人,今日有缘与忱暄殿下偶遇,正好向殿下引见。”

    忱暄神君面露惊讶:“想不到银牙公子这么快就娶亲了,我怎地没有收到喜帖,是错过了婚宴么?”

    姜雨芫被银牙抓得紧,暗暗挣扎,总是挣不开他的手,又听他这回竟主动把夫人这个身份强加在自己身上,实在不能容忍,开口便要辩驳。

    银牙早已暗暗在她身上施展法术,教她难以开口,自顾自向忱暄神君解释:“喜帖还没发,婚宴还要择个吉日,忱暄殿下既然想来喝杯喜酒,可要带好贺礼。”

    继而俯首靠近,低声道:“夫人莫急,婚宴的事过后再说。”

    他这哪里是说婚宴,明明是要告诉姜雨芫夫人这个名头的是过后再说。

    银牙对姜雨芫的种种举动,在忱暄神君看来,都是夫妻间的亲昵,他只将目光转向别处,口中不忘答复银牙:“公子既觅得佳人,必是倍加珍重。这喜酒我一定去喝,怎少得了贺礼,银牙公子且放心,你与夫人婚配之事我回去后亦会宣扬一番的。”

    银牙与忱暄神君相视一笑:“那就谢过殿下了,幸而殿下驾临,要不这山门怎会轻易打开。”

    姜雨芫看不明白银牙与忱暄神君何以笑得这般默契,再要反驳,已觉得为时已晚,且又想与这神君不过是匆匆一面,他必不会将银牙的话放在心上,自己多解释也无益,但要在与银牙独处时向他说明,绝不可再胡言乱语,更不可将此事当真。

    说话间,银牙牵着姜雨芫与忱暄神君向前走去。

    迎面是一道恍若水光的大门,周遭则是浓密的草木。

    即将踏入那水光大门前,银牙道了声:“雨芫跟紧我。”

    忱暄神君心头一震,暗道:雨芫,莫非这姑娘就是阡陌念念不忘的雨芫?

    他低头看看左袖上的木槿花,再抬头看看由银牙牵着穿过山门的姜雨芫,舒了一口气,也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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