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草丛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屋顶,让姜雨芫和春花事后仍是惴惴不安。

    她们约定:这件事谁也不说。

    姜雨芫叫醒了温惠。

    温惠睁眼就喊:

    “吓死我了。”

    姜雨芫抱住她安慰: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春花不忘找回装满田螺的竹篮,向姜雨芫和温惠展示:

    “看!满满一篮子。”

    姜雨芫见温惠恢复了精神,嘱咐春花:

    “春花,你先送温惠回家,然后给田螺泡水吐泥,我去接宗志去私塾。”

    春花眼珠转到温惠身上,小声表露自己的不满:

    “不是很能耐么,见点儿血就晕,关键时候还得靠我,嘿!胆小鬼。”

    温惠凑到春花脸上:

    “你说啥?说我啥?”

    春花直往后退:

    “我我”

    没说出话来。

    姜雨芫拉开两人:

    “行了!你俩别闹,误了时辰七先生会发觉的,七先生发觉我娘就知道了。”

    春花和温惠立刻闭嘴,三人一道快步向村里走去。小阡陌紧紧跟随。

    姜雨芫回家看到姜宗志还在午睡,匆匆填饱肚子,叫醒姜宗志去了私塾。

    小阡陌似有些精神不济,姜雨芫便把她放进窝里,叫她好好睡一觉。

    后半天,姜雨芫虽然在写字读书,但总是心不在焉,屋顶突然出现和阡陌面对屋顶低吠的画面不时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下学时,姜雨芫实在忍不住,转到私塾屋后,向河滩方向看了看,确定一切平静,才略微放宽心。

    “姐姐,你在看什么?”

    姜宗志好奇地问。

    “没看什么!”

    姜雨芫用斥责的语气回答姜宗志,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不安,又嘱咐他:

    “宗志,千万不要到河滩去。”

    姜宗志拖着长腔回应:

    “我知道,大人说卫河里有水鬼嘛!”

    姜雨芫拉紧姜宗志,回家去了。

    到家时天还早,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回来。

    姜雨芫先去看了看小阡陌,她睡得正香。

    安排姜宗志取出书来复习七先生讲的功课。

    然后,就开始刷锅烧水做饭。

    姜宗志读了一会儿书,觉得没有意思,央求姜雨芫去祖母家玩会儿。

    姜雨芫经不住他纠缠,便答应了。

    姜宗志前脚刚走,春花后脚就来了,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拎个旧布袋。

    春花不用招呼,喊着姜雨芫的名字,听到答应就钻进厨房里,把竹篮往灶台上一放:

    “都吐干净了,是蒸是烤,你爱咋吃就咋吃。”

    姜雨芫往竹篮里看了一眼:

    “咋这么多!你跟蔡婆婆的呢?”

    “都留下了,够了。”

    春花拍拍胸脯:

    “你家人多,自然吃得多。”

    “温惠的呢?”

    “这是她的。”

    春花举起布袋给姜雨芫看,布袋里鼓着碗大的一疙瘩。

    姜雨芫伸手去夺布袋:

    “不行,温惠的太少了,我匀给她些。”

    春花立刻收回布袋,藏在背后,倔强地瞪起眼:

    “不少了,这些都是多的,田螺是咱俩下河摸的,她就负责捡捡,才花几个力气。温惠自私又小气,回家的路上她还怨我摔破屁股让她看见血。哼!就算她没晕血,也会被土里出来的怪屋子吓晕。”

    “你告诉温惠了?”

    姜雨芫紧张地问。

    “没有。”

    春花不好意思地说:

    “我跟婆婆说了。”

    姜雨芫有些生气,但生气也没用:

    “蔡婆婆说啥了吗?”

    春花没有留意姜雨芫的表情变化,但见她不再跟自己抢布袋,就收回手,把布袋也放在灶台上,复述蔡婆婆的话:

    “婆婆没有骂我,而且让我告诉你,以后要离那个地方远远的。婆婆讲,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河滩上有座庙,庙里总发生一些怪事,后来庙就消失了。太久了,婆婆都记不起庙的事儿了,村里也没有人记得这个传说了。咱俩看到的怪屋顶可能就是那座庙。婆婆叫我不要跟别人乱讲,也不要去想。”

    春花说得不太明白,但姜雨芫大约已经听明白。

    她正在思索的时候,温惠来了。

    春花反应比平时快了许多,拿起灶台上的竹篮,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还没找到,温惠就进来了。

    姜雨芫一手抓起布袋,一手伸到竹篮里,从篮子里抓起田螺,一把把往布袋里放。

    春花气得干瞪眼,也说不出话来。

    温惠凑上前,目光落在田螺上:

    “呀!都吐干净了,春花送来的吗?”

    “这袋是你的。”

    姜雨芫还在往布袋里装田螺,竹篮里的田螺少了一多半。

    “够了,够了。”

    温惠打量着竹篮,心里已经在盘算一篮田螺分成三份,自己的那份最大。

    春花捏住布袋:

    “雨芫,温惠说够了。”

    “真够了?”

    姜雨芫看着温惠。

    “真够了!”

    温惠看着春花。

    “真够了!”

    三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张嘴,背后一凉。

    姜雨芫最先发觉不对,抬脚往外跑,春花和温惠紧接着跟上。

    才出厨房,迎面看到院子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影,头戴斗笠,压得低低的,遮住了面容,身穿银色长袍,双手交叉,背上露出一截剑柄。银袍配身影,格外耀眼。

    “雨芫,温惠,春花。”

    他指着三个小伙伴一一叫出名字,声音带着一点点儿的沙哑,很有磁性。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三个小姐妹同时吓了一跳。

    “你是谁?”

    姜雨芫壮着胆子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到我家里做什么?我爹爹就快回来了。”

    那个人听出了姜雨芫声音里的颤抖。走上前来,用手抬了抬斗笠,露出脸来,面色发白,下巴尖翘,鼻梁挺直,一双漆黑的丹凤眼里闪着微微银光,他一张口,薄唇带笑:

    “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银牙,你着丫头蛮可爱的。”

    银牙走到姜雨芫跟前,伸手摸摸她的头。

    姜雨芫向旁边避了一下,没有躲开。

    “走开!”

    姜雨芫和银牙几乎是同时发声。

    只不过,姜雨芫是表达对银牙的反抗。

    银牙呵斥的是阡陌。

    阡陌冲出来扑上去撕咬银牙抚摸姜雨芫的那只手。

    可怜的是,阡陌刚刚触碰到银牙的衣袖,立刻就被他甩手打飞了,重重地撞在屋墙上,又落下,侧着身子瘫倒在地,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姜雨芫冲过去,在确信阡陌没有摔断骨头后,轻轻地抱起她,唤着:

    “阡陌,阡陌。”

    “自己都快死了,还想护着她。”

    银牙转头看着姜雨芫,她眼里的泪水在打转,上牙用力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了。

    银牙避开了姜雨芫的目光:

    “我就是来看看她还活着吗,啧啧,这么虚弱,轻轻一碰就经不住。怎么能活下来,我也放心了。”

    春花反应过来,冲银牙破口大骂:

    “大坏蛋,不许欺负雨芫和阡陌。”

    举起双手,扑向银牙。

    温惠赶紧上前去抱春花,晚了半拍,只抓住春花一只脚。

    春花扑通一声向前趴下,抓住银牙一条腿。

    银牙始料不及,避开了上半身,没想到春花会摔倒抓住自己的小腿。感觉疼痛从春花抱着的那条腿上传来,银牙摇了摇头:

    “胖丫头,敢咬我,你不怕中毒。”

    春花抱住银牙的小腿狠狠咬了一口,但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只一瞬间,银牙的腿就离开了春花的手,当然,他整个人都不在原地了。

    春花垂下脑袋,口吐白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温惠大惊失色,拼命地摇着春花:

    “春花,你怎么了?”

    姜雨芫抄起地上的桑条,对准银牙:

    “你真是坏透了,要害死阡陌和春花。”

    银牙根本不屑于小女孩手里的桑条,丢下句:

    “死不了,小丫头不知轻重张口就咬。”

    姜雨芫哪里还去听这些,桑条抽上去,落了空。

    再看,银牙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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