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谁会和苔丝一起下地狱呢[综英美] > 第十四章:当她以为爱情就是救赎时那才是致命一击。
    当时的苔丝来不及后悔了,她想不到她会在那座历史悠久的猎场森林失去贞操,她以为她是猎人,其实她是猎物。

    卡尔的糖浆一路平安。

    她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庄园,落单的苔丝也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她弯起嘴角,她并不害怕可以觉察的危险,但她害怕不可预知的意外。

    苔丝睡到床上回想起来今晚时才感觉劫后余生,可她的狂喜仍然让她睡不着觉。

    她大抵是不信神的,可她这时候也只能向那些虚幻的神分享喜悦了,她从来认为那些神根本没有存在,要不然她上辈子在猎场森林祈求上苍时,保护她的天使在哪里?她信仰的神明在哪里?或许,正如好挖苦的提斯比人以利亚所说,那个神明,他或许正在说话,或正在消遣,或正在旅行,或正睡得无法唤醒?

    她会在塔尔勃塞养牛场的每个礼拜天去教堂礼拜,在她看来,那是能出门的日子,在宿舍里的其他三个未婚女工看来,那是能出风头的时候。

    她会为克莱尔的教化感到羞愧,她相信耶稣山上垂训门徒的精神,但她和克莱尔一样不相信超自然事件,她不认为那些就是神明显化的证据,克莱尔热爱科学,可他的牧师家庭却下意识地相信地球中心论,认为上面是天堂,下面是地狱。

    而她回来之后,更不相信了,如果一切都有余地,那为何上辈子她在狩猎林祈祷时不能扭转?

    作为牧师的埃里克说她盲目,是至死都在迎合着克莱尔的奴隶,连她的爱都完全地奉献给了他。

    埃里克觉得发现了她不信教后洋洋自得,“他知道你是个叛教的人吗?”

    克莱尔是个朴实诚恳的牧师之子,他的父亲老克莱尔先生是威克里夫、胡斯、马丁·路德、加尔文一系列宗教改革家一脉相传的嫡派,是福音派信徒,一位低教派牧师。从事劝人信教、改恶从善的工作,思想和生活都像使徒一般朴实,老克莱尔先生从阅历尚浅的青年时代起,对于所有问题,一下子彻底地确定了自己的见解,从此再也不许推翻自己的结论。

    与他年龄相仿、信仰相同的人认为他太极端,那些完全反对他的人却不自觉地赞赏他的一丝不苟,赞赏他以极大的魄力实践原理,而不顾他的见解是否存在错误。

    可克莱尔并不向往教义,他热爱自然,接触的是活泼鲜艳的女性,体验的是异教徒的生活,克莱尔并不抵触成为牧师传播福音,他理解信仰,愿意帮助任何人,也不会给苔丝灌输这种狭隘的理念,但他也为苔丝去教堂聆听教义而感到高兴。

    苔丝事实上并不清楚她信的到底是高教派,低教派还是广教派,因为她去教堂时总是三心二意,可轮到克莱尔给她讲解时,她还是愿意听的。

    当然在成为牧师,还是成为农夫之间,他果断地选择维护他热爱的农牧事业,对于他的两个哥哥,大哥菲利克斯是邻郡一个镇里的副牧师,二哥卡思伯特是一位从事古典研究的学者,是母校的研究员和系主任。但他一直认为他们是一味的顺从时代潮流,教育机器一成不变的产物,心胸狭窄,自私自利,刻板固执,对于他们,他一向只有冷言冷语的讽刺。

    而他算得上文质彬彬、温柔和蔼、情感丰富、颇具知识,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着坚固的底线,比如对于一个牧师家庭来说出现一个游离教会与大学外的庄稼汉是离经叛道的,他的父母会想过无数方法来解救他们的孩子。正如他的父母,他也无私地辩驳他的父亲说,如果现代文明的宗教是起源于希腊,而不是起源于巴勒斯坦,那么对于人类,结果要好得多。

    他父亲听了这话,痛苦难以形容。

    后来他也为伤害到老克莱尔先生而感到难过,可是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他认为当他成为与家庭期望相悖的农夫时他的生活才真正开始,他无数次又更加坚持己见——他觉得两个哥哥与他相比,不管具有多少优越条件,却没有一个见过真正的世面,享受过真正的人生,他所体验的是热切的生命搏动,没有偏见,不受信条和教义的控制和束缚,对于那些连运用智慧也只能稍加调节的东西,比如乡村的无知无畏,企图用信条和教义来进行控制,就是徒劳的。

    但他的底线从未松弛过。

    他崇拜科学,愈发觉得与他的牧师家庭格格不入,以他父亲认为上剑桥就是当牧师的敲门砖的见解,他便放弃进修在家自学,当他在寻找目标,认真学习,耗费精力时,对社会形态和社会舆论漠不关心,他愈来愈轻视社会地位和物质财富,后来在他熟人成为了一个精明强干的农场主的引导下,他便开始学习农业。

    当他还是小伙子的时候,人们就说过,他这个人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

    按他引用《希伯来书》里的话来告诫他的父亲不要再撼动他:“受造之物中,凡是被震动的,都要挪开,那些不能被震动的,才可能留存下来。”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成为一名合格的牧师,成为一名农场主才最利于他的事业。

    他坚守的底线如同松软的泥土里埋着一层金属,无论什么东西,要想穿越这层障碍,都会被它弄钝,抵挡回来。正是这层障碍,使他不赞成教会,正是这层障碍,使他容不下苔丝。

    “不知道,即使我不信宗教,我也没告诉过他。”

    “好啦,你现在的处境毕竟比我好得多,苔丝!你本来就认为不该宣传我这种教义,所以,不赞成这种教义也不觉得良心有愧。而我却相信我该宣传教义,可是,我却像魔鬼一样,一面相信,一面哆嗦,因为我突然停止讲道,让位于对你的一片痴情了。”

    “我本来准备去讲道,可我现在去不成啦,因为我强烈希望看一个女人,一个曾被我看不起的女人!不,不对,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你,假若我曾经看不起你,我就不会爱上你!我之所以没有看不起你,是因为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当机立断地离开了我,你没有按我的喜好留在我那儿,所以,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我最敬佩仰慕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你。可是,你现在可以狠狠地鄙视我了!我原以为我会在山上礼拜那位正神,现在才发现我在林中供奉!像那些古腓尼基人一样,仍在祭祀那些邪神哈,哈!”

    她不懂那些话,可她想起来时仍然浑身战栗,如果那些正神没有传世的力量,而那些邪神呢?

    可能一怒之下让她重活一世。

    岂图让她重蹈覆辙?

    她不懂,可她想起来埃里克为她的死亡也添上了神鬼莫测的一笔,埃里克让她在埋葬罪人的十字碑石柱上按手发誓,表示以后永远不再故意诱惑他。

    可他们还是再见面了,她让埃里克不再皈依,埃里克死在了她手上,而她死在了十字碑的诺言里。

    这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她没有失去贞操,可克莱尔早已与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过了两天两夜的放浪生活。

    苔丝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那天花板的墙皮往下脱落时弄出了几个洞。

    她其实是不在乎贞洁的,她渴望克莱尔在她述说了她失身于埃里克的悲惨遭遇后仍然爱护她,庇佑她。

    女人的贞操真的是一朝失去就永远失去了吗?

    埃里克为什么不愿意原谅她呢?

    他们明明都是一样的……

    她记得她把从伦敦寄来的结婚衣裳穿了起来,对着镜子驻足端详着自己身穿丝绸服装时的风韵片刻时,她的脑海中响起的那首母亲对她唱过的关于一件神秘长袍的民歌:

    妻子一旦做了错事,永远穿不了这件衣裳……

    她突然难堪地看向衣裳上的蕾丝,她穿不上那件象征纯洁的披风,那这件结婚衣裳在她去教堂宣礼时会不会也像失去贞操的格里微尔王后穿上袍子时改变颜色,碎成破布?

    她从来不是一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风月女人,而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不过二十一岁,在未成熟的年代,像一只小鸟落进陷阱被人逮住。

    她将希望寄托在婚姻上。

    “看在我们爱情的分上,请你饶恕我吧!”她舌敝唇焦,喃喃地说,“同样的事情,我可是宽恕了你呀!”

    他没有回答,于是她又说:“像我宽恕你一样宽恕我吧!克莱尔,我宽恕你!”

    “你吗?是的,你宽恕我了。”

    “可你就不宽恕我吗?”

    “哦,苔丝,这不是什么宽恕不宽恕的问题!你以前是一个人,但你现在是另一个人了。天哪,宽恕两个字怎么对付得了这种荒诞无稽的戏法呢?”

    他停下来后突然可怕地狂笑起来,笑声像地狱里传出来的笑声一样恐怖。

    “别——别这样!这笑声简直是要我的命!”她尖声叫着,“啊,你发发慈悲吧,你可怜可怜我吧!”

    他没有回答。

    她脸色惨白,跳了起来。

    “克莱尔!你干吗这样狂笑?”

    她大声嚷叫着向他剖析自己最沉重的心事,“你知道这笑声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期待着、盼望着、祈祷着,只想让你幸福!我老是在想,我若是能够使你称心如意,那该是多么高兴的事啊,若是不能让你开心,那我该是一个多么不称职的妻子啊!克莱尔,这就是我的想法呀!”

    “这我知道。”

    “克莱尔,我原以为你是爱我的——爱我这个人本身!要是你爱的真是我,那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会这样跟我说话?真把我吓死了!而我呢,我只要爱上了你,我就会永远爱你,不管遇到什么变故,遭到什么耻辱,我都永远爱你,因为你就是你呀,我不再另有所求。那么你,我的亲丈夫,你怎么能不再爱我了呢?”

    “我再重复一遍,我一直爱着的女人并不是你。”

    “是谁呢?”

    “是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女人。”

    她痛彻心扉地从他这番话里觉察到她的担忧现在真的应验了。

    哪怕只是可怜她……

    可他不会为苔丝的爱情让步,他已经把她看成了一个骗子,看成是假装纯洁的邪恶女人了。

    当时她在想到这一点时绝望至极,直到她瞬间惨白的脸上掠过一阵恐惧,面颊上的肌肉急速地抖动过后最终与她的身形一般几乎失去知觉,下落瘫倒在地。

    他以为她要栽倒,于是走上前去。

    “坐下来,坐下来吧,”他轻轻地说,“你要晕倒了,这是很顺其自然的。”

    她知道克莱尔痛苦,可是她经历那些日夜后比他更加痛苦。

    苔丝想,后来当他看到她不愿接受事实的痛苦模样时,他心里应该轻松了许多。

    他知道,苔丝对他言听计从,他的心却比石头还坚硬。

    她的泪如同当时一般流到枕头上,于是她不愿意接受忏悔的埃里克时是否也同样抱着报复的心情?

    埃里克永远沉沦堕落,要不然克莱尔为什么会认为她终身不洁?他永远罪恶滔天,要不然苔丝的痛苦应该何去何从?他永远身在歧山,永远无法赎罪,无法皈依……

    可他愿意给经年后仍然贫穷操劳的她一纸婚书,愿意在听到她结婚后为她的家庭给予帮助,愿意在她窘迫潦倒时为她付出……

    他可能想过克莱尔与她真正地成为爱人,可他仍然接受了她,拾起她的尊严……

    明明还清那些东西时是理清一份情感的开始。

    她不是认为爱是不掺杂质的吗?

    那当她把那些杂质剔除时,是否还能重新寻觅到爱情,回到爱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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