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谁会和苔丝一起下地狱呢[综英美] > 第十二章:当我起舞时,你要小心的不是我踩到你的脚
    这样的聚会持续了一两个月,后来,在九月里的一个礼拜六,人们约会和赶集的日子碰到了一起,从特里兰奇来的人便在酒馆里寻求双重的欢乐。

    而今天也是苔丝终生铭记的日子。

    这是一个晴朗日子的傍晚,太阳刚要下山,天边的火烧云与大气交织在一起时沉重地向地平线坠去,还有数不清的飞虫在空中舞嘤。

    和上辈子一样,在坡居庄园周围干活的人们早就先她一步到达小镇了。

    在屡屡梦魇后她想起导致她被埃里克玷污的起因,在她口不择言后被同行的女人们攻讦时她将骑马赶来的埃里克看成救世主,然后坐上马后她们就去了那个森林。

    那个夜晚下的原始森林里只能感觉到越来越逼仄的路径,潮湿的空气里所有往下坠落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像往常一样,她来到街道上开始寻找特里兰奇的村民。

    苔丝提着篮子走在路上,在一户经营干草和泥炭的小贩家里找到了他们。

    他们和往常一样正在举办一场地道的舞会。

    而这个常常跟他们有生意交往的小贩子,住在小镇上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苔丝警觉地深吸一口气前往巷子里时,突然发现埃里克立时就站在街道的拐弯处。

    “我的美人儿,这么晚了你也在这儿?”他眉眼含情,似乎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也变得富有情调起来。

    “我是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家的。”

    她拐进相反方向的巷子,他从背后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也拉长了几分:“待会儿再见。”

    她来到大开着的前门处,从小贩家里传出的小提琴奏响的双人舞曲压过了跳舞的声音,她穿过屋子顺着庭院里的小道,走向发出乐声的外屋。

    这间贮藏东西的屋子没有窗户,所以光线和着那些物品的灰尘混杂在一起产生了黄灿灿的雾气,它们从敞开的门里飘到外面的黑暗之中。这片弥漫着灰尘的烛光,把大门的轮廓向前投射到庭院里的夜色之中。

    她走到门口,发觉音乐声比跳舞的脚步声更加突出,那些模糊不清的身影扭来扭去,他们的脚步落地时就会踩在软绵绵的齐鞋帮深的尘埃之中。

    这是因为屋子里堆放泥炭和其他物品形成的粉末状渣滓,这些东西被他们骚乱的脚步一搅动,就创造出笼罩整个场所的乌烟瘴气。

    发霉的泥炭和干草渣滓,与跳舞者的汗味和热气混合在一起,她就看不清舞动的人群,人群也看不清她。

    她静静地走进屋里,经过那些倚在墙边的乐手,她穿过飘浮的尘埃,在找到卡尔·达奇的柳条篮子后将那瓶盛满糖浆的罐子换了下来,还在干草垛上抽出干草叠在柳条篮子内物品的缝隙里,她低声咳嗽,看向那些在乐曲的萦绕中激烈舞动的同伴们一边咳嗽一边大笑。

    光线明暗交叠,调低了弦的小提琴微弱释放出的乐曲,急速旋动的人们仿佛将这里认为是诸神的宴会,而在这场追逐的戏码中,暗淡的光线把他们变成了一群林神搂抱着宁芙仙女——神族为自己无畏的风头战胜了仙女,犹如绪任克斯被潘神追逐,普里阿普斯找寻躲避的罗提斯,那些卑劣冲动的欲望就此变得动人可亲起来。

    时而有一两对舞伴走到门口透气时,尘埃不再笼罩着他们的身体,于是那些仙侣一下子就变成了她普通平庸的隔壁邻居。

    而那些欲望真实存在。

    小提琴手站在被照亮的团团尘埃之后,不时地拉错地方,要么把反面当成正面,要么把弓背当成了弓弦。他看向苔丝热烈问道,“你怎么不去与他们跳一轮呢?”

    人群中,卖酒的西勒诺斯坐在长凳上和墙边的草垛上,一个小伙正在与苔丝攀谈:“姑娘们觉得在百合花酒馆跳舞不太体面。”

    他款款解释说,“她们不太愿意让哪个人都看出谁是她们的意中人。另外嘛,她们的筋骨刚跳活络,那酒馆的舞厅有时就得关门了。所以我们就上这儿来了,还从外面弄来了酒。”

    苔丝在上辈子听到同样的话时会焦急问道,“可你们中间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人回去呀?”

    “马上——马上就要走了。”

    “这差不多是最后一支舞了。”年轻人当时言语拖沓,显然他并不清楚他们动身的时间。

    苔丝知道这舞是跳不完的,有些人想回家了,但有些人还不愿意离开,于是另一场舞又跳了起来。

    她知道她走不了,那些人也知道她走不了,她在一场又一场舞会后突然开始有些想念她的小村庄——马洛特,如果在那儿,她还会像这样任人摆布吗?

    一个满脸是汗的年轻人一边咳嗽一边走向屋外,看到苔丝满眼放光,他将草帽推到了后脑勺上,撑直裤腿时那些灰尘向周围蔓延过去,可他又仿佛充满动力,“慌什么呀?明儿是礼拜天,谢天谢地,俺们可以睡大觉打发时间啦。怎么样,跟俺跳一轮好吗?”

    苔丝看一眼他只是觉得熟悉,很利落地拒绝了他,她别眼看向夜晚的天空,又想起马洛特的游乐会,对于跳舞,她并不讨厌,但她不愿在这儿跳舞,也不屑在这里跳舞,正如她不会在那场五月的盛会上再遇见与别人共舞的克莱尔,她与克莱尔再也不会有一段姻缘。她再听不到克莱尔对她的爱慕与谴责。

    夜色暗涌,她痛苦的闭上眼,而那些气喘吁吁的人影照旧旋转个不停。

    苔丝冷眼看向又携伴而行的那个年轻人,如果他们对原先的舞伴很满意,那中途是不会换舞伴的。若是更换舞伴,就说明其中的这个或那个不满意自己的选择。

    虽然在选择的时候充满意外,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每一对都非常般配了。

    忽然,地上砰然一响,原来是一对舞伴跌倒在地,叠成一堆。接着,另一对舞伴停不住脚,绊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在满屋弥漫的尘埃里面,又有团团尘埃升腾在跌倒者身旁,可更多的人只会跳舞。

    “哼,等着瞧吧,回家再跟你算账!”人堆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那个由于笨拙而闯祸的不幸男人的舞伴,也恰巧是他结婚不久的妻子。这并不符合夫妇通常不在一起跳舞的要求,可在这场专属于特里兰奇的舞会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夫妇之间若还存留感情,一同跳舞也是司空见惯的事,而且在后半生也很常见,这样可以避免与其他单身男女之间产生情愫,从而造成他们不必要的坎坷命运。

    在苔丝身后,在庭院里的更暗处,传来一声大笑,与室内众人的笑声连成一片。

    她掉头一看,看见了一支雪茄烟的红色烟头,与她的回忆重叠在一起时明明灭灭地闪着火光。

    埃里克独自一人站在那儿,他向她招了招手,可她没有过去,而埃里克也只是端坐在黑暗中。

    “嗨,我的美人儿,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等他们一起回家。”

    埃里克看向天色,唠叨着她干了一天的活,又走了很多的路,现在肯定已经疲惫不堪。

    对,苔丝冷眼看向他,眼神与看向那邀请跳舞的年轻人一致,她很累了。

    这一场又一场的舞,消磨的是她惬意酣眠的时间。

    她向埃里克吐露,她并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其实不是的,她在野外度过了几个夜晚,在困窘时,在贫乏时,在躲避别人不怀好意的试探与唾骂时。

    她曾和克莱尔说过她反而惧怕屋子里的生活。

    她曾经在野外睡过一个夜晚,在克莱尔与她分别后,在那些夜长昼短的寒冷冬日里,她家里再没有长大孩子的容身之处,在放弃了她丈夫饶恕她的一切希望后,她孑然一身去中部高原找工作,美貌与气质屡屡遭人垂青,当她从华贵的衣裳换成村妇着装时,那些垂青就变成了轻视与调戏。

    她害怕。

    她仍然记得当时脚下是一层干枯的叶子,那些落叶树中间,还生长着一些冬青树,叶子很密,足以遮挡风寒。她把枯叶搂到一起,积成了一大堆,然后在中间弄了一个窝。她就爬进了这个窝里。

    她在万籁俱寂的时候想起死亡,她把手放到额上,摸着弯曲的眉头和眼窝的边缘,感觉到柔嫩的皮肤下是坚硬的骨头。她当时想将来总有一天,这儿的骨头会全然裸露。

    “但愿这个时刻现在就来。”她当时万念俱灰。

    那天晚上的时候她就听到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然后第二天早上她就看到了被猎人打下来的鸟,身体上都染着血迹,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没断气,无力地扑动着翊膀,有的对着天空直翻白眼,有的急速地颤抖,有的不停地扭动,也有的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它们全都痛苦地抽搐,只有几只无力支撑,死在了夜间,算是幸运,不用再遭受折磨。

    她又想起那个相同的夜晚。

    一切都在往下坠。树叶往下坠,鸟儿往下坠,她也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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