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刘焉与阮瑀对视一眼,二人心中皆有些惊讶。
他们并非不知董承的底细,说到底,这个家伙同刘协,勉强也得上算是沾亲带故。
只不过。
对方隶属于并州文武一列多年之久,如今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造访
【难不成是有什么变故么?】
稍稍思虑了两三息,刘焉抬起头望向自家侄子,提醒道:“这回注意分寸。”
“嗯,小侄明白。”刘协点了点头,旋即示意赵云道:“请他过来。”
“诺。”
赵云抱拳领命,转身离去。
待等片刻,只见他领着一身戎装的董承来到了这处篝火旁。
相较于多年之前,这位曾经的皇亲国戚,现下面容倒是沧桑了许多。
粗略一看,竟跟某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半差不差。
就连头发亦是不知为何白了大片。
“承叔。”
见状,刘协赶忙起身迎接,且满脸诧异地上下打量着对方。
【变了】
无论外貌,还是神态。
眼前这个叔叔,就宛若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单是先前那一袭来自少年的意气风发,也瞧不出了分毫。
“小殿下”
面容苍白的董承拱手还礼,可能他也注意到了几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遂无奈地摇了摇头,逐一向两位九卿作揖。
“董校尉,今日是一个人来的吗?”刘焉轻轻颌首,口吻平淡地冷不丁询问道。
“是的,宗正大人。”
董承尴尬地垂下了头,也不知道脑海里在想着些什么。
“”刘焉双眸微眯,意味深长地盯着对方瞧了半晌,旋即淡淡说道:“那么,阁下今日深夜拜访的身份,究竟是并州董校尉呢还是,河间董氏。”
闻言,在场几人的脸色纷纷为之动容。
尤其刘协,此刻更是不由得眉头紧锁,视线不停游离于两位叔叔的身上。
他当然听得懂刘焉这话暗藏的深意。
虽然曾几何时,董承或许是一位可以任他推心置腹的小叔。
但如今?
天晓得。
自去年董太后离世殡天,对方同皇室间本就不多的情谊,谁知道还剩下多少。
“”
“宗正大人真会开玩笑。”
“属下的军职,乃陛下册封,怎能跟并州混为一谈”董承笑了笑,旋即,瞧那几名披甲壮汉起身让座,遂自觉地在角落荒草上坐了下来,带着几许亲近的口吻说道:“董某此来,仅是想拜见小殿下,叙叙旧事罢了,不相干的身份跟人,为何要带?”
【果然是个聪颖人物】
刘焉捋了捋胡须,挥挥手吩咐亲卫暂且退下,使得这处篝火旁,只剩下了他与刘协、阮瑀、董承四人。
【嘶燕王还没进入状态啊,看来得由本官扮一次黑脸了】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刘协,见这位殿下貌似心绪未平,阮瑀不禁暗自苦笑一声,夹杂着几分埋怨的语气,故作开玩笑地说道:“董校尉,您想跟燕王叙叙旧,这自然是好事,不过,请千万不要学着郭都尉那般,试图挑拨我等的关系啊”
“挑拨关系?”
董承一愣,略有不解地反问道,随即,他在瞅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刘焉后,似是幡然醒悟,讪笑了两声:“事实上,今日上党城外那场闹剧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卑职是知情的并且恐怕不止是我,相信并州文武之中,绝大多数人皆明白这一点,他们只是故意装糊涂”
话音堪堪落下,阮瑀双眸一亮,目光古怪地看向董承,不过待犹豫了一下,他却理智地没有选择主动开口询问,而是轻咳了一阵,暗示刘协。
“”
接连的动静,让刘协骤然回过神来,当即心领神会,表情复杂地压低了声音,不甘地问道:“承叔,你能和我交个底吗?”
“董刺史他到底想干甚?是打算学着那王芬老贼,复刻冀州叛乱,还是说嫌朝廷的封赏不够?”
这个问题十分直白,也难怪董承额角一抽,意外地看了一眼刘协。
沉默了息工夫,他轻叹一口气,仿佛无能为力地摊开了双手,小声说道:“即便卑职很不想承认,但董刺史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满腔热血的他了。”
“朝廷封赏也好,野心作祟也罢,总之,自某位先生亮相并州,这一切,皆变得愈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听闻此言,阮瑀小心翼翼地与刘焉再度交换了一个眼神,遂莫名地问道:“某位先生?董校尉知道那人姓甚名谁么?”
董承张了张嘴,旋即点头如实道:“李儒,李文优。”
“就是这家伙让董刺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阮瑀狐疑地询问着,作为一朝老臣,他大概亦是知晓一些关于董卓的往事。
抛开种种成见不谈。
对方能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这个地位,绝对称得上万里挑一。
否则,他要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柴,像是汝南袁氏以及皇亲何家,又怎会在这么多年来频频向其伸出橄榄枝?
【年少成名,勒马边境,千骑剿羌,急公好义】
寻常人若能做到这四类其一,估摸怎么着也会为自己谋个好出路。
然而要知道对董卓来说,这十六个字,曾经,皆聚集在他一人之身。
故此,通过往昔观念,阮瑀恰恰算是在场众人里面,对董卓最具好感的一位。
多半是猜到了阮瑀的心思,董承扬起头来,苦涩着嘴角说道:“没错,李文优才学惊人,且历年来屡屡帮助刺史大人化解难关,所以,别看他现在不过是一介不入流的主薄但倘若放眼整个并州,除去董刺史以外,无人敢轻视于他。”
【这样就孕育了贼念?朝廷哪里亏待这厮了?】
阮瑀看了一眼董承,最终没有选择将心里话说出来。
“承叔。”
岂料,刘协此刻却是突然开了口,旋即干巴巴地挑明问道:“你跟那些人,是否已经混在一起了?”
这话一出,剩余三人无不面露错愕。
毕竟任谁也没预料到,这位燕王殿下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卑职的回答,会影响小殿下对河间董氏的看法吗?”
“当然不会。”
“那就好。”
董承长吁了一口气,调转身姿,径直朝宗正刘焉拱手说道:“大人,我以个人的名义,希望您能代表朝廷暂时放下白昼的不快,随我入城面见郭都尉眼下,并非是挑动内乱之际,李文优的危险程度,远超诸位的想象,而反观董刺史却未曾沉浸过深,尚有拨乱机会。”
“因此,我由衷地建议您放下戒备,尽快促成商谈。”
“答案呢?”
瞧董承没有直面做出解释,刘协顿时心神不安,脑海隐隐泛起了一抹猜想。
他晃了晃头,随即言之凿凿地质问道:“承叔,你让朝廷九卿,跟一介边州刺史商谈?谈什么?”
结果刘协话刚一说完,只听宗正刘焉缓缓开口道:“好,我跟你入城,亲自与郭都尉交涉。”
“君郎叔!”
刘协不解地看着对方,面露不快,也不晓得是在责怪这位叔叔忽略了那个关键问题,还是其它
“燕王,老夫乃是主礼官。”刘焉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决定。
随着气氛逐渐诡谲了起来,鸿胪卿阮瑀笑呵呵地充当着和事佬,连忙朝刘协宽慰道:“殿下,正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与其掀起兵锋,惹得一旁异族嗤笑,倒不如请君郎公好生交涉一次”
【呵,到底还是合不来】
私下嘀咕了几句,刘协脸色阴沉地站起了身,不情不愿地向刘焉拱手一拜。
“七天,君郎叔,这是小侄的期限。”
“假设您入城交谈无果,七日之后,本王将披挂称帅,统领大军讨伐一切不臣逆贼。”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压根懒得同某个小叔叙旧。
篝火旁,仅剩下了表情毫无波动的刘焉,忧容满面的董承,以及苦笑不止的阮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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