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降临，雒阳城的百姓逐渐因为那些个被朝廷刻意放出来的消息而感到振奋不已。
在前线汉军反攻鲜卑并接连取得大胜的人言传播下，市井各地俨然皆议论着此事。
数来数去，竟没多少人关心西羌战事进行得如何。
而在这片大势之中，一辆马车自皇宫侧门驶出，不多时便抵达了位于北城附近的一处偏僻宅邸。
“呼真冷啊。”
帘幕被驾车杂役掀开，只见一道黑影盘坐于内，不停揉搓着双手，朝掌心吹上了几口热气。
随即在那名杂役的搀扶下，黑影抖动着身子，轻声下了马车，驻足宅邸正门旁，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打量了一番。
“你家大人这般便坐不住了吗？”
杂役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弯下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下一秒。
正门大开，在青砖道路两侧旁的光照映射下，卫尉阳球竟好似化身为一介门房般向黑影郑重地拱手作揖。
“大人等您多时了。”
光是看上眼前这一幕，就不免让人感到一股匪夷所思。
然而黑影却对此视若无睹，他摆足了派头踱步迈入宅邸，从始至终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上阳球一眼。
虽说这间宅邸地处偏僻，门口也没个匾额装饰，但只是堪堪入了庭院，周遭一众陈设便向外人展示出了此宅主人的品味不凡。
当然。
这些琐碎玩意固然值得考究，若让旁人瞧见了说不定还会称赞一二，可如今府内仅能瞧见两道人影，放眼望去，竟是寻不出一个下人婢女。
待得来客入座后，何苗挥挥手示意阳球退去，旋即，他背过身去尽力挤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承蒙徐公公赏脸，本官感激不尽。”
对于面前这位摘下头套露出了真容的客人，河南尹心中权衡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摆低了姿态。
“感激不尽嘿嘿嘿。”徐公公欠了欠身子，沙哑的嗓音中夹带着几分阴冷的笑声，引得何苗顿感不适。
“开门见山吧，今日请咱家过来，所为何事？”
明明不过是宫内一名千石中常侍，可徐公公现在一脸倨傲的模样，却仿佛并没有将眼前这位堪称封疆大吏的河南尹放在眼中。
对此，何苗也不气恼，微笑道：“或许，公公应该知道本官的心意。”
徐公公深深地望了一眼对方，旋即满不在乎摇了摇头，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般地说道：“行了行了咱家懒得跟你兜圈子，故弄玄虚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
何苗惊讶于徐公公这毫无仪态的举动，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您？”
“嘿，本来啊，咱家是懒得搭理你的谁叫你是何家人呢？”只见徐公公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依靠在桌案上，心不在焉地说道：“你那位大哥没什么脑子也就算了，偏偏还身居高位，这些年以来，咱宫中的几位老朋友可都死在了他的手中，这笔账，还没算清呢吧？”
闻言，何苗轻轻颌首，遂郑重地向徐公公行了一记叩拜大礼。
“兄长的罪过，本官愿代他向公公表达歉意，无论您日后有什么需要用得着我何家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本官定当全力相助。”
“咦？”
“咱家莫不是看错了人，这还是河南尹大人吗？”徐公公错愕地望向何苗，旋即晃动着脑袋左瞧右瞧，似乎要将对方打量个透彻。
“有意思，有意思”
这般诡异的眼神，让何苗暗道不妙，不由得感到一阵犯怵。
毕竟他可听说过不少宫中密谈诸如双双对食、好登娈童之风等等，这些在天下间，恐怕都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正是因此，所以何苗生怕面前这位公公也是有着类似龙阳君的喜好。
这不，徐公公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何苗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唔，仔细瞧瞧，其实河南尹生得俊俏，人也机灵嘿嘿。”
妈的！
骤然听到这里，何苗面色一白，吓得立马岔开话题：“公公难道就不担心吗？二殿下如今在前线可谓是春风得意，哪怕鲜卑的二十万大军也被他打得退回了草原”
“唔唔。”徐公公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随即摆摆手，怪笑道：“这与咱家有什么关系吗？”
“二殿下本事超群，此乃皇室福分，咱家高兴还来不及。”
“那您的主子呢？”
见对方打算装糊涂，何苗咬紧牙关，干脆丢出了底牌。
“他难道想看见这一幕吗？先帝一朝的旧人本官未尝没有耳闻。”
“对于你们来说，皇室突然出现这么一位殿下真的会是好事吗？”
话音落下，徐公公面色一滞，总算停止了对何苗那评头论足般的打量，进而咂咂嘴，眼眸中猛地射出几道锐利的目光。
“说下去。“
何苗遂松下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您要清楚二殿下现在才多大倘若他是个七老八十，行将就木即将赴死的老头，本官自然不会为您感到担心。”
“可他还很年轻，让人近乎绝望的年轻！似这等危险的小家伙，公公能放心吗？”
“”
徐公公的眼中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原来这便是，开门见山。
瞧见对方如此反应，何苗暗暗舒出一口气，故作无所谓地摊开了双手，沉声道：“于本官而言，兴许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何家积累良多，哪怕日后出了什么岔子，只要不去触碰那些底线我等大可去当上一户富家翁！”
“但您就不一样了。”
“日后无论是谁得知了您与那一位的事情，相信届时整个汉家将不会再有诸位的容身之地。”
待得说完这些话，何苗适时地戛然而止，默默观瞧着徐公公，静待对方回复。
他当然清楚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咱家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在说了一句让何苗担惊受怕的话之后，徐公公舔舐着嘴唇，冷笑道：“谈谈结盟的事宜吧。”
【答应了？】
何苗咽下口水，精神一振，当即作揖恭敬道：“本官愿代表何家，尊公公为首。”
“”徐公公歪着头，耐心等着对方的下文，岂料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后，何苗却仍旧保持着沉默。
“仅仅一个名头？”徐公公诧异地问道：“这便是你的诚意？”
“没错。”
顿了顿，何苗嘴角含笑：“对您来说，事事皆能披着何家，难道还不够吗？”
“唔。”
徐公公眉头一蹙，眼珠子连连转动。
不可否认，名头确实很重要，尤其像是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如果以后能用何家的名头在雒阳行事，亦或者布局其它，一切都将变得比以往要轻松得多。
“”
徐公公手指连续敲击着桌案，看起来应是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这个举动，让何苗不禁有些担心，毕竟此事成与不成，最终还得凭这位公公的一句话。
“啪。”
突然，徐公公拍了一下手掌，面容诡谲地笑着，引得何苗吓了一跳。
“咱家拒绝结盟！”
何苗张了张嘴，只感觉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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