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何意?
钟繇双眸微眯,只感觉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方才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
大将军何进在被天子支去了坐席后,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哪怕身旁几名亲信官吏似是小声提醒也无济于事。
“好戏要开始了。”
冷不丁的,周异低声喃喃道。
“唔?”
钟繇皱起眉头,面露古怪地望着这位同僚。
难不成陛下那里,还有什么要比击溃西羌,收复失地还要更加让人震惊的消息吗?
想到这里,钟繇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遂眼巴巴地瞥向那一众汉室宗亲。
下一秒。
在众目睽睽之下,光禄勋刘宽双手持着一份竹简踱步而出,面朝高台大声喊道:“中平七年十月初,二殿下埋兵于卢龙塞,一战击溃鲜卑大汗柯比能麾下主力”
哈?
这份捷报不是上月便送到了吗?
殿中朝臣听到这里微微一愣,旋即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失望。
【看来应是旧事重提罢了】
可就在这时,却听刘宽声音未止,继续念道:“不久之后,二殿下迫降三万胡人,将其整顿重编,番号虎贲铁骑。”
“次日,殿下集结兵马,率一万余幽州边军、三万虎贲铁骑,共计四万人,挥军北上,讨伐鲜卑!”
【讨讨伐?还是鲜卑?!】
一众朝臣闻言尽是惊骇不已,险些连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
还未等他们来得及将思绪理清,便见刘宽意犹未尽地接着念道:“同日,典军营五千骑齐出,昼夜急赴右北平,在土垠城外与公孙太守里应外合,击溃鲜卑骨都侯郁筑鞬,随即,公孙太守举兵响应二殿下挥师塞外之倡议,集结三千精骑伙同典军营沿路北上”
“”
“”
“嘶”
话音落下,满堂复惊,到处可闻群臣暗暗吸气之声。
饶是桥老太尉此刻都不禁为之感到动容。
作为亲眼见证过这几十年以来鲜卑一族屡犯边疆的数代老臣,桥太尉现在骤然听到这则消息,心中若说毫无波动,那一定是在扯淡。
良久后,只见老太尉长长舒出一口浊气,由衷感慨道:“汉家有麒麟儿啊。”
“桥太尉。”
“莫要着急。”
刘宽嘴角含笑,先是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大将军何进,旋即沉声激昂道:“中平七年十月至十一月初,二殿下率麾下四万大军先后攻克隆化、围场两城,并剿敌数万计,草原百族此刻无不望风而降,不敢与我汉军争雄,鲜卑大汗柯比能远遁深处,逃去王庭”
殿内,随着光禄勋刘宽娓娓道来,群臣早已听得呆若木鸡,许久未能回过神来。
那位年岁堪堪上了双数的二殿下,竟然将来势汹汹的鲜卑大军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而且听军报内容
怎么?
这架势,难不成是要效仿冠军侯当初之壮举?
“”
众朝臣纷纷抬起头望向龙椅方向,内心除去欣喜震惊以外,他们的眼神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无奈的神色。
【陛下,您大可不用笑得如此开心】
【明明方才对待大将军时还是一副平淡姿态可如今到了您儿子这?】
是在炫耀,还是在嘚瑟?
“大将军觉得,朕的皇儿如何啊?”
兴许瞧着殿内气氛一僵,天子玩味地望向左侧首席。
“当为麒麟儿!”
何进面色铁青,若不是身旁几名亲信又及时提醒了他一番,或许这位向来挂不住脸的大将军会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露出一副洋相来。
“朕也是这么认为的。”
天子深深望了一眼对方,神秘一笑,旋即挥了挥手,道:“今日事毕,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上奏?”
“”
片刻后。
早朝罢了。
随着天子乐呵呵地离去,一众朝臣缓缓起身,在他们穿戴木屐的同时,京兆尹钟繇苦笑着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来到周异身前,压低声音道:“想不到二殿下,能在幽州做出那等大事”
“怎么?”
周异眉头一挑,打趣道:“很意外吗?本官倒是觉得尚属情理之中,毕竟二殿下的本事,你我早就知道才对,更别说前线可是有我司农衙百余匠人帮忙”
“去去去。”
“说这种话你老脸羞不羞?老夫活到现在也没听说过本朝哪位将军是靠工匠帮忙便可取得胜利的!”
说罢,钟繇懊恼得撇撇嘴,遂将怀中一卷竹简递给了对方,淡淡道:“你要的东西。”
“哈哈哈。”
“谢啦。”
“今晚处理完琐事,老规矩?”
“行,老夫安排。”
明明都是上了年纪的两千石高官,其中一位更是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但如今不知怎地,这两位看起来倒与寻常人家拌嘴的小老头相差无几。
可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两位大人不担心吗?”
闻言,周异与钟繇回头望去,只见今日于朝堂上始终无话的河南尹正站在他们身后。
“如此年纪就能打出这般漂亮的战役本官真是不敢想等到多年后,那位殿下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听出了对方话中暗藏的意思,周异微微一笑,轻声回复道:“河南尹担心得不无道理但本官和钟大人无心掺和其它。”
何苗面色一变,脸上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眼中闪过几许不易察觉的异色,旋即拱手歉意道:“这么说来倒是在下孟浪了。”
说罢,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语气莫名地继续道:“看来陛下这次当真是万分欣喜,竟丝毫没有追究小殿下与曹校尉他们的意思。”
周异没有说话,遂扭头瞥向钟繇,二人自然明白何苗口中的追究指的是什么。
因为按理来说,刘协是没有资格去直接插手并调度前线军队的走向。
无论幽州边军,还是西园典军营,若无天子首肯,亦或者大将军金令,纵观整个汉家天下,也无一人能有权力擅自做出挥兵出塞的决定。
先前几番战役还好说,彼时刘协手中有三次天子赐予的特权,此事朝野皆知,与法理也说得过去。
但讨伐鲜卑?
说直白一点,自卢龙塞一战后,刘协已经没有权力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包括曹操、公孙瓒等一干将校官吏在内亦是如此。
朝廷未曾商议,天子未曾首肯,他们身为臣子却行了先斩后奏之举,哪怕所取战功再如何丰厚,事后也难以逃脱御史的弹劾。
不过幸好。
刘协身为皇子,总归是拥有那么一些法理之外的特权。
从今日朝堂之上天子红光满面的神情就足以看得出来,他压根就没有打算追究此事的意思。
没见殿中御史王允此番都当了一回泥人,对刘协越权的做法置若罔闻。
“听说了吗?”
何苗跟在二人身后下了台阶,意味深长地说道:“并州出了岔子,袁家那个小辈,正身陷重围呢”
“此事与我等何干?”
周异面色从容,故作忙碌地向衙中署官招了招手,随即瞥了一眼钟繇,询问道:“钟大人手头的案子莫非都处理干净了吗?”
闻得此言,钟繇立马心领神会,十分配合地露出一副焦急模样,连忙向何苗拱手告辞。
“”
望着二人迅速离去的背影,何苗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卫尉阳球走上前来,狐疑道:“他们,是打算站队二殿下吗?”
”呵!”何苗轻哼一声,遂摇摇头低声道:“他们?两个只会明哲保身的老家伙罢了。”
“那大将军?”
“且先忍着吧。”
“你跟在大哥身边也有了些年头,岂会不知他本就是个没什么心计的将军”
“与那人知会一声,本官改日将会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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