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殿下？殿下？”
当刘协迷迷糊糊地被曹昂叫醒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司农衙主屋的桌案上睡着了。
望着身上绒毛毯子，想来应是曹昂他们半夜起来为自己盖上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刘协坐起身子活动着筋骨，由于这阵子一直忙碌着王文雅失踪一事，导致他时常未曾回到寝宫歇息，现如今浑身肌肉都有些隐隐发酸。
“午时三刻。”
“哦。”刘协欠着身子打了个哈欠，低声询问道：“有消息了吗？”
“三法司那里依旧如常，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线索，不过”
“嗯？”
在刘协疑惑不解的注视下，曹昂蹲下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方才父亲托人送来消息，幽州出事了。”
“”
闻言，刘协愣了愣，显然大脑在此刻还没有彻底苏醒过来，过了半晌后，这才开口问道：“幽州？出什么事了？”
“是刺史刘大人也就是殿下的那位长辈”曹昂抿紧嘴唇，显然捋不清楚自家殿下与刘虞的具体辈分，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位大人率千余亲兵想要与鲜卑和谈。”
“但被截杀了”
刘协听到这话不由抽了口凉气。
要晓得这位幽州刺史，那可是当今汉室宗亲少有的封疆大吏，即便担任京官，那最起码也是与光禄勋刘宽属于同一级别的才对。
“什么时候的消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几日前，据说乃是渔阳一些牧民发现的。”曹昂回答道。
对于刘虞想要与鲜卑和谈，以怀柔政策为主的处理方式，雒阳上下都是知晓的。
按照规矩，如今一州刺史的权力早已不仅仅只限于监察考核，说是拥有了近乎孝成帝时期州牧的权柄也毫不为过。
所以对于刘虞这般举动，雒阳方面也只是批评了一两句，但任谁都没想到，前后不过半月。
千余亲兵，无一人幸存！
这个消息刚一传回雒阳，顿时就在朝野中引起轩然大波。
据曹昂现在所掌握的消息来看，今日清晨天子便紧急召集朝中九卿以及刚刚迁为左将军的卢植等人，尽数于德阳殿商讨对策。
“此刻仍在？”
刘协皱起眉头好奇问道。
“想来应该是如此就连父亲他们这些西园校尉都被唤了过去，看起来兹事体大啊。”
曹昂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见此，刘协没了任何犹豫，也顾不得思索其它，起身接过赵云递来的大氅为自己披上后，便带着他们几人径直往德阳殿去了。
片刻。
“你们几个在殿外等着，我先进去瞧瞧。”
吩咐曹昂他们在德阳殿外候着，随即刘协便独自一人走入了德阳殿。
果不其然，在看清如今殿中成员后，刘协也是瞬间意识到了此事的重大程度。
在场九卿以及卢师他们倒还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今日就算是三公都尽数在此。
那位桥老太尉更是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肃穆姿态。
群臣议论纷纷，而刘协并没有说话，只是往旁边一站，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
天子在自然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这个儿子，高坐在龙椅上眼神一扫，身旁蹇硕心领神会，立马为刘协搬来了一张椅子。
“多谢。”
朝蹇硕低声告谢后，刘协将注意力继续放在殿内大臣中，想听听他们究竟是如何看待此事。
毕竟死的可不止是汉室宗亲，最主要的是，对方还是一位有着足足两千石的封疆大吏。
奇怪的是，此时殿内群臣竟是在讨论争执着凶手到底是谁这个问题。
意见很多，但是其中占据绝大多数的，当属鲜卑新王，柯比能。
这个名字
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
刘协发现，当柯比能这个名字被人提出后，原本还在争执的几位重臣脸色一变，眼神中随即透露着深深的忌惮。
这人是谁啊？
“蹇公公，这个柯比能…究竟是何方神圣？本殿记得檀石槐死后鲜卑不是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这时候又冒出来个鲜卑新王。”
“殿下此事说来话长。”
蹇硕不愧是天子身旁掌握实权的大太监，知道的内幕着实是不少，见小殿下问起此事，他索性也就压低嗓音向其耐心解释了起来。
…
原来这柯比能素有勇武，并且十分崇尚中原文化，虽说出身并不高贵，但草原民族向来不讲究这些。
反而因为他执法公平，乐善好施，不贪财物，引得无数鲜卑人对他投以热枕。
在当初檀石槐病逝后，他的两个儿子昏庸无能，无力统率鲜卑，导致偌大部族四分五裂，这二人最后更是死在右北平郡守公孙瓒的手中。
于是，柯比能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入主鲜卑，虽然当时鲜卑势弱，但经过他这么些年的大力发展，最初分裂出去的几部皆是重新整合。
连带着整个草原格局也随之以他为尊，将其奉为鲜卑新王。
好家伙。
这么牛掰？
听完这些话，刘协眉头一簇，心中顿时对于这人有些好奇。
然而就在此时，殿中的争执再次抵达了新一轮高峰。
“柯比能狼子野心，此番袭杀刘幽州，定然是他早就有所图谋，如若这般放任下去，恐怕未来又将会养出一个檀石槐！”
说这话的，是新任左将军卢植，他抚髯冷笑，继续道：“况且边境战事平息不过两三年，那些草原蛮子此刻恐怕早已饥渴难耐。”
“…”
“此言差矣。”京兆尹钟繇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尸体是发现在渔阳郡内，无凭无据，我等怎能轻易妄下定论。”
“京兆尹这话，难不成认为刘幽州会是死于他人之手？呵！愚夫之言！”
“除去这些草原蛮子，普天之下谁敢袭杀我大汉官员？”
卢植闻言立马反驳，声势之激动，连带着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愠怒。
…
但这有什么可争执的吗？
对于钟繇所说的这些，刘协感到不解。
他自然是认为卢师说得没错。
普天之下，谁闲的蛋疼会去杀刘虞啊？尤其是他身旁还有千余亲兵护卫。
也就鲜卑新王柯比能有这个本事了吧？
想到这里，刘协撇撇嘴，心中不免对京兆尹有了些新看法。
“陛下！”
钟繇上前一步，朝着台上拱手作揖沉声道：“此事定有蹊跷！如今证据实在是不足以将那柯比能直接定为杀害刘幽州的凶手，所以还请陛下给予微臣一些时间，让微臣细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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