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了ikey要把场地带回来,我也感受到这件事对他很重要,更别提现在还处于随时可能和芭流霸罗开战的状态。

    但我并没有急着去处理,大概是出于“冷静一想好像和我没卵关系”的想法。

    醜夜箱渐渐稳定下来,确认一虎和场地没上法治新闻,我也悠哉起来。

    直到隔了几天ikey又打来电话,看着他的来电,我提前体会到社畜带薪摸鱼被上司死亡凝视的心虚感。

    ikey的声音听上去很困顿,好像还没睡醒:“由理奈,我要手举牌。”

    “要什么颜色的?”

    “空白的。”

    我从声音判断ikey的手机是被他扔在了毯子里,翻身又迷迷糊糊要睡,隔了很久才想起电话没挂。

    “送到我家。”说完这句话,他挂断了电话。

    让下属火速给我搞来空白的手举牌,我早饭都没吃就骑着爱车去了佐野家。

    按响门铃,给我开门的是穿着围裙的佐野艾玛。她看上去有些惊讶。

    “万次郎让我来的。”我举着手举牌说。

    艾玛晓得自家哥哥的德行,说了句“给你添麻烦了”就把我放了进来。

    小老头已经在饭桌旁坐着,戴着眼镜看报纸,客厅的角落里放着托运过来的行李箱。艾玛回到炉灶前重新开火,煎蛋和培根的香气勾住了我。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如狼似虎,艾玛受不了问:“由理奈,吃早饭了吗?”

    “没有,”我真挚地说,“也给我来点吧,麻烦句了。”

    艾玛小声说了句“好”。不一会儿四人份的早餐就摆上了桌,不西不日的菜色,透露着一股随性的生活气息。

    看桌上还四缺一,艾玛有些生气地咬牙:“ikey那家伙怎么还没起床。”

    看着桌上的早饭,主人家不上桌我也不好意思吃。

    于是我接过这个任务:“我去叫他。”

    闻言,小老头指了指:“他睡在那里。”

    ikey不睡在主屋,那是一个仓库似的小屋。里面的摆设和ikey本人不搭,他卷着毛毯、被子已经被踹到床下了,他嵌在柔软的床铺上,睡得正安稳。

    ikey是穿衣显瘦的类型,很有欺骗性。明明露出的脚踝和手腕都被薄薄的肌肉覆盖,被宽松的睡衣一衬,却让人觉得他很单薄,像一只吉娃娃。

    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给吉娃娃重新盖好被子……不对我是来叫醒他的!

    想起他有起床气的设定,我先是在他耳边轻声说:“起床了,万次郎。”

    他居然迷迷糊糊说了声“不要”,翻了个身。这不是已经醒了只是在赖床吗?给你脸了。

    表情不禁阴沉下来,打开了手机闪光灯往他脸上一照。

    ikey惊恐又愤怒地睁开眼,看到是我又泄了气,嘟囔了一句“什么嘛原来是你”。

    我向他解释道:“艾玛让我叫你吃早饭。”

    他回了句“我知道了”,爬去洗漱。拿着梳子极其粗鲁地梳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盲人摸象似的在台子上摸来摸去,最后瞪大了眼睛看我:“……我的发绳不见了。”

    虽然已经剪了短发,但之前会把头发扎起来露纹身,所以我现在还保持着随身携带带发绳的习惯。

    我给他,他接过,我的内心因为这件小事有种微妙的感觉。ikey简直像知道我什么时候有正好能满足他的东西一样。

    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他给自己扎的小揪揪倒是还勉强能看。

    ikey扭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憋出来一句“红色的”,指的是我给他的发绳。又在镜子前抓抓头发。

    这家伙真的好会摸鱼。我敢赌他绝对是冬天早晨换个衣服要磨蹭十几分钟的类型。

    在我彻底饿麻前,他终于来到饭桌上,还穿着居家服。

    家里来客人还这样,艾玛脸有点红:“等下去把衣服换掉。”

    “就这样不行吗?”

    艾玛气呼呼地戳破煎蛋:“不行。等下要去机场接真哥哥别告诉我你忘了。”

    “真一郎又不会介意。”ikey狡辩,拿着酱油瓶往培根上倒。

    小老头好心和懵掉的我解释:“真一郎今天到日本。”

    “今天啊。”我垂下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注意到别人强烈的视线,于是抬头,一看是艾玛好奇地注视着我。我们视线撞上,她率先移开,场面有些尴尬。

    ikey突然问:“要一起去吗?”

    我犹豫了一下,怕自己控制不住让真一郎血溅当场。但想想那是小概率事件啦,还是回了声“好”。

    吃完早饭艾玛开始收拾桌面,我正想去帮她却被ikey叫住了。他手里拿着油性笔,苦恼地看空白的手举牌,说:“由理奈,你来写。”

    我接过油性笔,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恭喜佐野真一郎出狱”。我和ikey相视一笑,却双双被暗中观察的艾玛赏了两个爆栗。

    “好痛啊艾玛。”ikey委屈地说。

    艾玛没管他,只是向我道歉:“抱歉,一不小心就……”

    “啊,太疼了。”我一撇嘴,学ikey。

    ikey捂着脑袋:“我和由理奈差点被艾玛干掉了。”

    我惆怅地感慨:“这就是,‘无敌’的妹妹。”

    艾玛脸红扑扑的,留下一句“两个笨蛋”回去干自己的事了。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快到九点半ikey才把衣服换好。

    我们开摩托去机场。艾玛坐在ikey后座,小老头坐在我后座。尽管佐野爷爷看起来身子骨很硬朗,但我唯恐出个什么意外,开得很慢。

    这正和ikey一组成对比,我看见他们一瞬间就和离弦之箭似的“嗖”地飞了出去,艾玛精心打理了半天的发型被狂风无情卷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等我们到时,ikey和艾玛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皱着眉嫌我太慢,艾玛则翻了个白眼,说回去的时候要坐我的摩托,我说好啊。小老头有些绝望,胡子动了动,但也没说什么。

    最后还是举着“恭喜佐野真一郎出狱”的牌子,ikey举,但举了没几分钟就嫌累放下了,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我们两个女生被挤在人群后面一点。艾玛小声问:“你的发型——”

    没等她说完,我率先笑着说“和你很像吧”,来缓解撞发型的尴尬。艾玛莫名红了脸,大眼睛缓慢地眨着。

    “很好看,”她嘟囔着说,“…我要不要也去剪个短发呢?”

    “可以,”我说,“我们还能一起把头发留长。”

    艾玛低垂着脑袋,回了声“嗯”。她的声音和金色的长发就像羽毛一样,柔软又轻飘飘,我生出想要触碰她的欲望。

    命运没让我继续和佐野艾玛单独相处下去。

    “好久不见,真一郎。”

    骤然听见ikey有点假严肃的声音,我的世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透过人群,看见那个如同雪原血瘢显眼的黑点。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那个有些瘦削的成年人。

    他没变,整一个青葱大学生,浑身上下透着生命力。

    我听见佐野真一郎的声音,可能是隔了太久,我居然会觉得他那副嗓子也能宛如天籁。

    他向ikey吐槽:“你来接我怎么举这种牌子?吓我一跳。”

    ikey有点小得意:“整到你了。”

    “一点点吧。”

    真一郎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笑了,把手里提的袋子塞给ikey。

    “开斋节的纪念品。”

    原本兴致勃勃的ikey在看到袋子里包的圣水壶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我不要这个。”

    “唉?”

    ikey没管他的兀自失落,说:“艾玛也来了。”

    我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艾玛的身影,艾玛向他挥了挥手,于是他也咧开嘴笑着挥手。

    然后真一郎就凝固了,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我。我不禁也有些得意,满怀恶意地冲他充满笑。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挪到我身上,我说了声“叛徒”,声音小到艾玛都没听见,但我想他是一定看清口型了。

    真一郎尝试与我对视,却率先移开视线、摸摸鼻子,这是典型的心虚表现。

    观看了我俩无声表演的ikey眉头拧成疙瘩:“你们两个搞什么?”

    我冷笑一声:“我这是看到了欺骗了少女感情的人渣的正常反应。”

    真一郎小声抗议:“话也不能这么说。”

    ikey的眉目突然舒展,恍然大悟:“真一郎,你把她甩了?”

    艾玛愣住了,却第一个表示不信:“ikey!真哥哥的女人缘…不可能会反过来甩女孩子啊。”

    真一郎一边关注着我,一边对弟弟妹妹哈哈苦笑:“太伤人了,你们别说了。”

    我们五个人离开了接机的地方,ikey把手举牌还给了我。我塞给了真一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苦恼。

    片刻后他就恢复了大人的从容:“我们怎么回去?”

    “我坐由理奈的车。”艾玛率先说。

    ikey补充:“爷爷坐我的,真一郎你走路回去吧。”

    真一郎没什么坚持,他示好性冲我露出了自以为充满魅力的一笑。

    见过大风大浪的我已经不吃他这套了,只是送他个白眼。

    真一郎不在乎,擅自宣布:“我也坐由理奈的。”

    我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但也没反对。ikey一副被背叛的表情,大喊:“不公平!那我也要坐由理奈的!!”

    最后变成了我带艾玛和ikey,真一郎骑ikey摩托带小老头的场面。

    佐野真一郎把几件行李绑在巴布上后骑着巴布扬长而去,我一边心里祈祷这条路上别有交警一边载着佐野两兄妹缓慢行驶。

    ikey在后面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要不换我来开?”

    被夹在中心变成饼干的艾玛额头上冒十字:“——意见这么多你给我下去。”

    ikey没听见似的,绕过艾玛和我说:“由理奈你开得好慢啊,换我来吧?”

    “没办法,”我平静地说,“开太快出车祸了怎么办。”

    本来就超载了。

    ikey表情突然失落了下来,支支吾吾地吐出来一句“抱歉”就不吱声了。

    惊诧于我一句话就让ikey消停了,艾玛在后视镜里露出见鬼的表情。

    我们到时真一郎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我早上叫ikey起床的房间。ikey连忙下车:“真一郎现在这里是我住!”

    “我知道,”真一郎说,“爷爷和我说过了,我就还是睡原来的房间。”

    ikey因为真一郎的态度略不爽。我插入话题:“原来这里是你的啊。”

    “…是仓库,原来的话,”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实话都说不流利,“我一般在这里摆弄一下机车。”

    听着真一郎的话,我的目光不禁落在他的右手上。他瑟缩一下,斗胆问了句。

    “可以原谅我吗?”

    没有长篇大论的道歉与剖析与道歉,也没有给我的礼物,就想着要原谅——但是算了,算了。

    我大方地告诉他:“不死的话就原谅你。”

    真一郎瞪大眼睛:“一般不是‘死了都不会原谅你’吗?”

    “我才没那么沉重,”我吐槽,那个名字就顺嘴说了出来,“你当我是伊佐那啊。”

    这个名字一出,我们两个都静了下来。

    真一郎想说什么,我抿抿嘴表示:“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默了两秒。真一郎问:“那你说的原谅我还算不算?”

    我气血上涌,很想问我什么时候说要原谅你了?于是阴阳怪气地挤出一句:“什么原不原谅呢,反正我也不能穿梭时空把那张谅解书撕了啊。”

    “不能…原谅我的意思吗?”

    他那双和ikey如出一辙的漆黑瞳孔陡然盛满了失落,佐野真一郎也同样说了声“抱歉”,仿佛连灵魂都在伤心。

    我看不得他这种表情。可耻地移开目光,说:“…算。”

    “什么?”

    “原谅你算了。”

    真一郎瞬间脸上绽放出靥花来。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力道给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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