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需要的热水多,需要柴火现烧。在等待热水准备好的时间里,阿萍拿着账本又算了一遍城内物资储备与消耗。

    等她理了两遍,又估算完几次城内众人吃穿嚼用所需数额和以后禾城的发展计划,浴房内的热水也备好了。

    拿上换洗衣物,阿萍就进了水汽蒸腾的浴房。

    浴房内的空间狭小,就刚好够放下一个浴桶、一扇屏风、两个装着清水的木桶、一张细长窄小的桌子放着洗浴用的零碎物件、一个当做垫脚的四方小竹凳。

    脱下的衣服和换洗的干净衣服搭在屏风上,盘起长发,先站在地上用热水冲洗身体。

    狭小的房间里水雾升腾,在一片热气氤氲间,一具丰满玲珑的女缇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儿l。脖颈处稀碎的黑发松散地黏在脖颈处,像是墨迹在生宣上晕染,弯弯绕绕地蔓延开来。

    在这点深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女子肌肤白皙如玉,莹莹生光。

    她并不是无力软绵的流脂白膏,流畅的身体曲线,起伏有序富含力量的肌理,都展露出她不仅美观且富有活气的磅礴生命力,像花像树,像是含蓄优雅的仰头白鹿。

    哗啦一声水面轻响,阿萍进入浴桶坐下,微烫的热水包围了她的身躯,让她感到精神的放松。脑内因为思考皱紧得像是一团纸的思绪,因为洗浴的愉悦而慢慢舒展开,她脸上浮现出一片代表精神松弛的薄红。

    禁不住就往下挪了挪身体,后仰把脑袋靠在浴桶边缘,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

    静了一会儿l,发够了呆,阿萍开始习惯性思考未来,想想她要把自己的试验田放在哪里?

    水稻、大豆是一定要种的,不如再多开几块地,她记得套种的做法很有用,还有多试着种点草种点花草?

    饭菜也要吃,但也可以种点品相好造型独特的花草去从有钱人的荷包里掏钱。

    脑中慢吞吞想着有可能挣钱的进项,她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串微小的动静。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像是屋顶上的瓦坏了,让天上落下的雨水进了屋内的声音。

    “谁?!”

    阿萍下意识地认为浴房外面房间里面有人进来了。

    她想从水中站起身,女性天生高于异性的羞耻感又让她起身的动作僵住了几息时间。

    也就是这个停顿,让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男声:

    “阿萍,是我。”

    是牛圣婴?他怎么来了?他刚才偷看了多久?一时间许多的问题涌入阿萍的脑海,让她额头青筋暴起。

    两者之间的关系太过熟悉,当即就把阿萍身体内旺盛的羞耻心给压没了。她快速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上的水迹换上干净衣裳,出了浴房。

    推开门,阿萍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刚想张嘴骂牛。却没想到入目的画面,一下就把她口中呼之欲出骂人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无他,只在她眼前的牛圣婴情状实在滑稽。

    阿萍瞧着他弓下腰,边

    偷看她的脸色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的动作。看见被他捂住的下半张脸上鲜血横流,淅淅沥沥地透过他的指缝落了满地。

    这下,阿萍知道先前她在浴房内听到的啪嗒啪嗒声的由来了。

    。。。原来是这厮流鼻血的声音。

    说不上这会儿l心里是生气居多还是好笑居多,阿萍的唇角上扬又下弯,下弯又上扬,像是抽搐了几瞬。

    瞥见牛圣婴右手上拿着的花枝也沾上他的鼻血,阿萍咳嗽几声压下身体里那诡异上浮的笑意,说:“你、你先止住脸上的鼻血。”

    “唔。”含糊地应了声,牛圣婴别别扭扭地走到房间里、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他把手上拿着的花枝小心地放到桌面上,动作仔细轻巧,没有在放下的过程中抖下一片花瓣。

    他从袖子里化出一块方巾捂在了自己脸上,用力下压,企图通过这个举动止住鼻血。

    当然他双手捂脸的举动,也让阿萍看出他此刻不好意思和她搭话。

    真是奇了怪了,这头小牛精每每做出冒犯她的举动,却又自己表现得弱势羞怯,让阿萍对他不好动作。

    明明是头牛精,这狐狸精样式的举动他到底是怎么精通的?

    阿萍心里有些无语,转身找出自己洗脸用的木盆,背对着牛圣婴,说:“我去打点干净的水给你净面。”

    她没搭理身后小牛精传来的一声听起来像是羞答答的嗯。转身就回去浴房,往内角落里那两个她没动过的木头里取用清水。

    等阿萍再次从浴房内端着盆清水走出来,她看见牛圣婴望着她那又羞又喜的眼神,直觉自己脑门青筋狂跳。

    她莫名在这一刻就对上了牛圣婴的脑回路,咬牙对他说:“你能不能别往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想!给你用来洗脸的水,怎么可能是我的洗澡水!”

    她往桌子上放下水盆,瞪了他一眼:“还不快洗,等着我请你呢!”

    牛圣婴遗憾地瞟了一眼浴房的方向,低头怏怏不乐地洗脸洗手:“哦。”

    他还有脸哦?

    阿萍双手抱在胸前,用眼刀飞着他:“管好你的牛眼睛别乱看,再乱看老娘我给你剜了!”

    牛圣婴的身体被阿萍吼得一哆嗦,洗脸洗手的动作加快。

    最后他再化出一块巾帕擦脸时,偷眼去看阿萍,被她红润的面色,鬓边湿润的鸦羽般的发丝,引得神飘气浮。

    牛圣婴脸红心跳的想,怪不得以前在洞府里时,阿萍不让他脱她衣服。原来是光着身子的她,好看得他浑身发麻,感觉魂魄都被她美到哆嗦。

    根据不久前看到的实物,这一联想他刚止住的鼻血又涌出来了。

    阿萍无语地看着少年妖怪鼻子下的两条红色竖线,抬手捏着自己的鼻梁按压:“你,牛圣婴你鼻血。”

    牛圣婴:“啊?啊!哦哦哦,我这就擦干净!!!”

    “是得擦干净。”阿萍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她又用眼神往地上点了点:“地上那些也是。”

    当初她骂他倒也没骂错,这还没开窍呢,干的这些事情瞧着就是个小色胚子!

    牛圣婴猜到现在阿萍八成在心里对他骂骂咧咧,但他便宜也占了,合该被她骂几句。

    他那些直白的、狂放的做派是她不能接受的,那他就收敛一些。

    可收敛归收敛,若要他学着那些君子的做派假斯文,牛圣婴也做不来。他用帕子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皱着眉想这会儿l自己该怎么应对,好让阿萍等会儿l不要发作他。

    牛圣婴承认自己色迷心窍干了坏事,但在最开始他进入阿萍房间里时,听见浴房内的水声他是想回避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四肢五感就有了自己的主张,引着他去偷看。

    知道行为是错的,却因为心理的刺激去偷窥,牛圣婴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想不通的这个地方,他便将其推为自己的天生妖性。

    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话本中,有几个和自己眼下情况相似的场景,牛圣婴斟酌着开口说:

    “抱歉,方才是我孟浪,冒犯你了。”

    这话文绉绉地,听得阿萍身上鸡皮疙瘩狂冒。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话,必定不是面前这头小牛精原创的,估计又是他从什么话本上看到的内容。

    阿萍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却又在牛圣婴放松时,冷不丁地问他:“你刚才往浴房中偷看了几眼?”

    牛圣婴下意识回答:“也没看够,就一、?!”

    他忽地回过神,坐直了身体,手掌也抓紧了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就一眼,我发誓!”

    阿萍:“嗯?”

    “好吧,不止一眼。”牛圣婴恹恹地说:“是看了那么一、二、三、四、七八眼的。”

    “你太好看了我没忍住,是我下流。”

    坦白了自己的错误,牛圣婴又有些不服气地说:“阿萍你曾经看过我的,我现在看了你的,这行为也不是十恶不赦吧?”

    还吧?他还把?

    这回是牛圣婴自己原创的原汁原味的感觉了。其实说白了阿萍觉得她和小牛精目前这关系,变得有点像恋人未满的那种暧昧期。暧昧期内一些模糊双方距离的举动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阿萍自己不习惯私人空间被外来者入侵的抵触感,让她下意识面对牛圣婴某些时候突入的行为时,会竖起防御的尖刺。

    阿萍心知自己的古怪,她心防的坚固。细水长流式的入侵每到最后她就会嫌烦,而牛圣婴这样强势的、存在感过强的突入,能打破阿萍为自己设下的围障,却又会激起她的防备。

    回顾以往小牛精的举动,又看现在他的改变,阿萍认为他是有在下意识地拘束自己,但因为在男女关系上的单纯,他很多意识行为都是横冲直撞的。

    阿萍叹口气,觉得自己和小牛精都有问题,她也有一开始就没和他拉开距离的错误。

    她手指竖起轻轻往桌上放着的花枝上一点,没用多大力气点在一朵小白花上,震落了花瓣。

    瞧着他送来的又一朵花,阿萍又软了心肠,说:“对不起。()”

    牛圣婴不明所以,道:嗯?()_[(()”

    阿萍看向他:“我和你道歉了,你也快点跟我道歉。”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互相道歉,但牛圣婴知道眼下顺着自己心上人的想法走没错,就开口道:“对不起。”

    行,她收到这句对不起这事也就过去了。

    阿萍看向他,说:“这次就算了,可没下次了。你来之前敲门敲窗户也好,留声给我提个醒。你偷偷摸摸潜进我屋子里,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l。”

    牛圣婴听了这话,解释:“我不是怕被人发现你和个妖怪来往吗?”

    以前高调地在城中来往,造成后续的坏结果,牛圣婴现在宁愿自己藏着躲着来找阿萍。说起来名声是不好听,但他一个山野中的妖怪要什么名声,拿着和阿萍亲昵的结果了,其余他都挺无所谓的。

    他的这份迟来的体贴,放在当下又有些不合时宜。

    阿萍心里的打算没有和他细说,只道:“你平平常常地来就是了,我现在也是个城主,我们往来为情又不为利,遮遮掩掩的行径,未免小气。”

    这意思是说,他在她这很拿得出手喽!牛圣婴眼睛一亮,勾唇对阿萍露出了一个笑:“好,我听你的。”

    结束了偷摸相会这个话题,阿萍不好去探听牛圣婴他的修行。因为这对于每个修行者来说他的功法、修行方式等都是很私人的秘密。

    阿萍看着桌上枝干带血的花枝,抛出一个话题:“这是什么花?你怎么想起送这个给我?”

    牛圣婴:“这是早开的李花,路上来看你时,我看树上开得好就折下给你带过来了。”

    他拿起花枝递给阿萍,等她接过了又说:“现在只能送你些普通的凡花,等以后我修为涨了,我再给你送个不一样的。”

    阿萍听他话里有话,问:“什么不一样?”

    他显然是在心里做了准备的,听阿萍又问话了,眼角眉梢都勾勒出一些期待的美好,眼中晶亮亮地望着阿萍,语气里都带着笑音:“自是你有,其他人都没有的花。”

    阿萍瞧着牛圣婴的表情,感觉自己也染上了他的喜悦,笑着答:“那我就日日期待着这花的到来了。”

    一人一妖望着对方都笑了出来,此时的喜悦直接又纯白,挥去了先前滑稽与欲望交错的颜色。

    彼此在几句平常的细语温声的交流中,两颗心动了动,靠近了些。

    一缕淡淡的情绪流转在一人一妖的心头,像是河水中被轻缓的水流送入蚌壳中的细沙,在心内柔软处慢慢的摩挲,柔柔的滚动。最后被自身的感受包裹着收藏入深处,滋养着爱情幼苗细弱的根系。

    以前如大火烹制的激烈情绪,比着现在小火蒸腾的温柔,牛圣婴也品出了些以前从未尝到过的隐秘快乐。

    他想,和阿萍相处无论是快是慢的节奏,他都是快活的。

    牛圣婴越发觉得阿萍入道修行是再

    ()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样他才能跟着她的节奏慢起来,去尝试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有点多和她待一会儿l,左磨蹭地右磨蹭,最终等地上的血迹擦干了,该说的话也全都说完了,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牛圣婴知道现在他和阿萍的关系,还没到阿萍愿意让他留下一起过夜,他起身告辞离开时便又勾了勾阿萍的手。

    阿萍目送小牛精从窗户翻走离开后,翻出一个空花瓶,把他送来的花枝插进了花瓶里养护。

    他这次摘的花枝大小倒是合适,阿萍在心里偷笑着,想比起上次小男孩般示好的大抱花枝,这次的细长小小一支,倒真有情郎赠花的趣味。

    刚安置好花枝,阿萍就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和阿妈古兰的说话声,她连忙赶到门口开门。

    和母亲在睡前聊了会儿l天,晚上睡觉时觉得自己该见的人和想不到能见到的妖,都在一天内见齐全的阿萍,她夜里好眠睡得极香。

    而她没想到的是先前告辞离开了的小牛精牛圣婴,他其实并没有离开,则是躺在她屋地的瓦上翘着腿看星星。

    牛圣婴明面上和阿萍告别离开了禾城,实际上他却想看看她成天在城中会忙些什么?

    那些繁琐的俗事为什么没有耽误她的修行,她的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些那些在阿萍身上的迷题,牛圣婴都很好奇。

    不同于阿萍礼貌性地避开对于他修行的好奇,牛圣婴对待阿萍,在她身上他始终充斥着旺盛的掌控欲,从逐渐的禁锢发展到现今的理解,牛圣婴身上根本的习性从未改变。

    不过,好的是他进步了的一点,就在于他学会了尊重阿萍,能把她口中的不字听入耳。

    牛圣婴确认自己往后几百年都会在火焰山打磨自己的道后,他就很关心阿萍的道。

    左右他在禾城待上个一两月也不耽误他修行,他也就顺从自己的心愿,在无外来者打扰的角度去观察阿萍,悄无声息地。

    想到这里,躺在屋地上看星星的牛圣婴差点没笑出声。

    他想她的好阿萍要是知道了自己现在的举动,怕是又要骂他了,说不定还会打他?

    除开她手上那双剑,牛圣婴吃不消以外,要光是巴掌什么的,他现在也能从中品出些特别的滋味。

    在等待天亮的夜里,望月观星消磨时间,牛圣婴偶尔也会眯上那么一小会。他想着阿萍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他放松精神也没事,可谁知道才半夜下面的房间里就出现了细碎的动静。

    他睁大眼睛一听,却发现这是阿萍起床梳洗的动静。

    等等,现在是寅时啊,她起这么早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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