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午饭,在阿萍的代领下众人弃舟登岸。

    阿萍带着孩子们向山林中走去,回头看了眼还在渔舟上找出有价值的东西往身上背的毓秀:“我先在前面开路,毓秀你快点赶上来,等东西收拾好了,就解开绳子让船随水漂流。”

    “我知道了,我很快就赶上来,你别往路上留记号。”毓秀忙着收拾东西没回头,只大喊着回阿萍的话。

    阿萍知道她心里有数后,就没再理她。队里五个小男孩,年纪最小的两个明郎、慧郎,她抱一个,枭奴抱一个,就这么进了林子。

    不是偏心,也不是心疼他们岁数小气力弱,而是在真正人迹罕至的山林中,灌木丛都长得比他们高,要不抱着,什么时候他们丢了可就找不到了。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小,毓秀停下了自己收拾行李的手,给包袱布打了一个紧紧的结,就把行李背在了背上。

    准备离开前,她犹豫地回头看了眼被麻绳系在树干上牵着的渔舟,最后还是没选择听阿萍的话,把这船放了。

    毓秀想着山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背后追赶他们的妖怪和他们遇上了又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现下放了渔舟,后面要用时,倒也麻烦。

    万一他们从林子里走不出去了,回来有个退路也好。

    毓秀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紧了紧背上的包袱,她就急忙钻进林子里朝着阿萍他们的方向追去。

    背后河上内里空荡荡的渔舟,被湍急的水流推攘得摇晃,几次看着要远去,都被岸上的绳子牢牢地系住定在了方寸间。

    很少出门的秀才家的女儿,毓秀她不知道大山里面真实的模样,当然也不知道很少有人进了山里,出山时能转身顺着原路出去的。

    正宗的荒山老林子里,是不存在有有人走过的路会一直存在下去的。

    毓秀赶上了阿萍他们,一行人小心地在林子中赶路。

    一路上,阿萍把自己母亲教会她在山林中生存的技巧,挑出当下能用的教授给孩子们和毓秀。

    “走在路上不要乱摸乱碰路上的草木,因为你不知道它们本身有着什么作用,或是草木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因为草木上可能潜伏着什么毒虫毒蛇,哪怕你没有伤害它们的心,这些胆小的玩意也可能为了保护自己选择先下手为强。再或者有些草木天生就碰不得的,像是漆树、活麻之类天生具备极强防御能力的植物,它们在被人接触上的瞬间,就会发动保护自己的攻击。

    “走路上记得用木棍在身前的草地左右扫动,这样做可以赶跑草丛中躲藏着的虫蛇鼠蚁,也可以确定前路是安全可以下脚的。”

    赶虫是一方面,另一面用木棍用力地在前方地面上扫荡,也是为了避开山里面树叶腐烂后形成的烂泥窖子。

    那样腐烂的植物动物形成另一种沼泽,在阿萍眼中比原始的沼泽杀伤力更大也更让人害怕,但凡人体表有伤口粘上了点烂泥窖子中的泥浆水

    ,哪怕是在现代医疗条件先进有着抗生素的时代,很多进了山里运气不好的人,有了这样的遭遇也是九死一生才能从医院里囫囵出来。

    傍晚,众人找了处洞穴休息,从山泉处打来泉水放进铁锅里加热,准备煮粥吃。阿萍顺便也教会众人在野外遇到眼睛看着再干净的水源,也不要因为口渴就混乱去喝,有条件就把水烧开再喝,没有条件最后去找能吃的果子和植物,用它们的汁水解渴。

    现在没办法给众人解释细菌这些微生物的存在,阿萍只能用水里多藏着虫子产下的透明虫卵和水里经常会有疫鬼出没的能吓住这个时代人的说法,来警醒毓秀和孩子们。

    等水烧开后倒入米粮煮了热粥吃,阿萍趁着众人吃饱喝足现下有了精神,开始了她每日都会进行的授课讲解。

    红书上的内容,对于孩子们来说太早,对于毓秀来说太过超前,在眼下拿出来授课有些不合时宜。

    虽说道理是肯定正确的,道路也是条正道,但这样太过超前的理论拿来渡眼下的人们,很难普渡得了众生。

    毕竟在一个平民识字率低下的年代,大道理平民们听不懂,能听懂大道理的士族门阀,他们却不会被阿萍的红星论打动,他们听懂阿萍在说什么的那天,也是他们会拼尽全力想要杀了阿萍的一天。

    阿萍思量了很久,在内心反复斟酌,决定下来自己对孩子们授课的内容是讲史。

    略带着些战国末期的故事,主要讲述秦汉的历史。

    除了告诉孩子们,我们的的祖宗曾经发出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让他们体会下这世界上人命本不该有着贵贱之分的震撼,更多的还是要给孩子们传递百姓的重要。

    老爷、大人们并不是最珍贵的人,我们百姓也是贵人,一个朝代由百姓建立,也会被百姓推翻。

    我们若是卑贱的,为何王侯将相都会去求一个民心?

    民心何来,来自我们亿万万平凡的生灵,我们若是低贱,为何那些高贵的人会来求我们的一颗心。

    因为我们老百姓本就是珍贵的,我们和那些贵族没什么区别,我们吃饱了饭读了书,就和他们一样了。我们都有思想,受伤了伤口流出的血是红色的,我们都是一样活着的人啊!

    阿萍前段时间在渔舟上给孩子们和毓秀,从秦末的乱世讲到了汉朝的建立。

    今天,她该讲吕后了,这位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的无冕之王,当之无愧的女性强者。

    她想她讲吕后是应该的。

    这群孩子出生于男性对女性的残害中,阿萍不知道他们对于男人和女人怎么看待。

    在他们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看法时,阿萍得要教导他们去认识女性,看到女性的力量。

    强者总是不论性别的,让人佩服赞美的。

    女人自古以来在世界这盘棋局上,玩的都是逆风翻盘局!

    柔弱,不过是男子贴在女子身上的污名罢了!

    今夜的授课结束后,阿萍给众人留下时间惊叹后

    ,就开始一一为他们说出的问题进行解答。

    今日的授课结束后,孩子们和毓秀睡下,阿萍抱着不周坐在洞口处守夜。

    她正仰头望着夜空上的繁星,想着今夜月明星辉,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时,身后传来了动静。

    阿萍回头看去发现是枭奴和贵郎从被子里钻出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怎么了?你们两个是睡不着吗?”

    枭奴摇头:“萍姨不用担心,我们睡得着,是贵郎想要解手。”

    阿萍:“需要我陪你们两个去吗?”

    枭奴:“不用了,我会看好贵郎的。”

    阿萍:“那你们小心,别往林子深处走。”

    “哎,我们晓得了。”两个男孩应声后就一起往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走了。

    贵郎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方便,转头还问给他望风的枭奴:“大哥,你要尿尿吗?”

    枭奴:“什么尿尿,给我说解手。都读书的人了,说话别像以前那么粗俗!”

    “嘿嘿嘿。”贵郎不在意地一笑,转头和他说起了其他“大哥,你说萍姨到底活了多长时间啊?她连什么战国时候发生的事情都知道,我连现在是什么个朝代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她活了多久,她对我们好我记着恩就行,管其他多余的事情干什么,想多了又不能吃饱。”枭奴觉得在夜风中站久了,自己也有了尿意,也开始脱裤子尿尿。

    贵郎感觉这会儿正是说悄悄话的时候,穿上裤子又站得离枭奴近了些:“其实我觉得萍姨不像是妖怪,而像是个人。大哥,你对她有没有这种感觉?”

    枭奴听了贵郎这话后,扭头瞪了他一眼:“萍姨无论是人还是妖怪,她都给了我一个家,她对我好,我就会回报她。谁要是对她起了坏心思,我就把谁脑袋砍下来,反正我又不是没杀过人!”

    “贵郎,你这话今天说了一次就够了,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你要是动了坏心,不用萍姨动手,我就先杀了你!”

    贵郎听了枭奴杀气腾腾的几句威胁,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多话。

    他还以为他和自己是一样的呢,原来不是啊。

    贼窝里活下来长大的孩子,能长大都个靠着个的本事。

    贵郎属于是嘴甜会讨好作揖活下来的人,枭奴就是他的反面了。枭奴活下来挣得口粮,还有多余的分给阿姨和贵郎他们,属于是胆子大主意也大,主动提起刀见了血,为棚子里生活的人从贼人的锅里抢食。

    贵郎心下感觉凄凉,还以为作为都是被娘扔了不要的孩子,他和枭奴能把关系处好。

    唉,到底还不是一路人。

    他也没想对萍姨做什么,不过是好奇她一个女人从哪里学的那么多东西。

    她比贵郎目前的人生中见过的男人女人们都要厉害太多,谁都能看出她的不一样。

    贵郎总觉得他们这些人是在世上活过,而萍姨是来过这世上。

    也不知道,他们会被萍姨带去哪里,贵郎心里对未知的

    前路很是忐忑。

    枭奴说的没错,萍姨对他们很好,她是个很好的人,但贵郎心思敏感,他总觉得萍姨好是好,却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兄弟两人夜话,结局是不欢而散。两人沉默着回了洞穴,枭奴和贵郎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人远的距离,不再像是出去时彼此挨在一起那么亲密。

    作为修行者的阿萍耳聪目明,夜风中这兄弟二人的对话瞒不过她。

    但她对于两个孩子不同的反应,没有在当场作出质问。

    她重新做人的机会给了这些孩子,凡事可一不可二,若是他们装了一时的好人,阿萍后面自会亲手结果了他们性命。

    红星这门学问,都是会给走错路的人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的,可对于死不悔改的人们来说,红星也能毫不留情地解决些社会的垃圾。

    在第二天天亮后,阿萍继续带着众人赶路,一路上传授着众人各种生存技能,教授着众人民贵思想。

    偶尔阿萍为众人讲课时,发现山林中出现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她也没住口不讲。

    旁听生而已,什么时代课堂内外都会出现的神秘生物,不会扫蔽自珍的师者就不会拒绝他们的倾听。

    对于愿意听讲的学生,老师是愿意多讲的。

    平静的山中生活继续着,偶尔阿萍还会收到些看不见的旁听生送来的礼物,一些野花野果,不贵重却让阿萍心里生出暖意。

    阿萍在山内的生活清苦却依旧充实,山外的不速之客的脚步却悄然逼进了过来。

    寻着阿萍路上留下的痕迹,圣婴一路追至此间。

    身着血色红衣的少年妖怪破水而出,踏上了渔船的船板,巡视空荡荡的船舱。

    他确定这船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居住后,立刻就转身寻着草木上残留的气味,钻进了林中。

    圣婴在林子里时而急切的赶路,时而停步嗅闻分辨草木上的气味残留。

    他能感觉到,自己跟阿萍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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