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宫姝离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呆滞,蓝色的芙蕖在天河中盛开,一位仙人立于中间微笑着望着她,正是帝君凤厉,而她,正躺在芙蕖之上。

    “师……师父!!!”宫姝离扑向凤厉,凤厉伸手接住宫姝离。

    “千年游荡,百年历劫,本君终还是等到你回来了。”

    “我……我没有死?”

    “你是我天族战神,是我一手养大的将军,我又怎舍得你死呢,如今,你已历劫而归,重列仙班,落儿,你该回家了。”

    “师父……对不起,徒儿愚昧,妄信魔头,负了师父教导,差点解封了巫族大军,还错恨师父百年。”

    “我早说过,在我这里,你无需道歉,我也从未怨过你,落儿,战神寝殿已为你空置数千年了,随我回家吧。”

    宫姝离刚走了几步,便忽然不走了,凤厉回过头,疑惑的望着她,宫姝离纠结许久,还是开口了。

    “师父……”

    “怎么了?”

    宫姝离直接跪在凤厉面前,凤厉早有御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战神将军都无需向他行跪拜之礼,可如今,宫姝离跪在他面前,还未开口,他其实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师父,于珩落而言,天族是家,可于宫姝离而言,宫门方为家,徒儿是宫姝离,不是珩落,所以徒儿想回宫门。”

    “你决定好了吗?你可知,在天人五衰到来之前,你的生命可以说是永无止境的,而他们只有区区数十年乃至百年寿命,弹指挥间,他们的生命便走向了尽头,你能忍受看着他们一天天衰老,而你依旧如初吗?”

    “可师父能将我贬为凡人对吗?”

    “你说什么?你好不容易历劫归来,为了他们,竟要放弃神位下界为人?!我绝不同意!”

    “师父,徒儿为神万年从不知情为何物,师父总教导徒儿,为神者,应摒弃儿女私情,当已守护苍生为己任,后来,徒儿受晏青蒙骗,徒儿以为爱是利用,是欺骗,可直到遇到他们,徒儿方才明白,爱是付出,他教会了我真正的爱,如今,晏青已死,巫族被封,四海八荒战乱已平,无需战神的存在,所以,求师父将徒儿贬为凡人,师父,从小到大徒儿从未求过师父任何事,只这一事,求师父应允。”

    “可你所求这一事便重过千万事,你可知,成了凡人,你便要落无尽轮回,历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之苦,值得吗?”

    “值得,也甘之如饴,师父,您便答应徒儿好不好?”

    凤厉藏于袖中的手悄然成拳,望着宫姝离坚定的模样,他说不出半个不字,她的性子有多倔,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徒弟,却又不再是他的徒弟,他也知道,自己不会舍得拒绝她所求之事,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宫门……

    宫尚角他们跪在雪地中,无法接受宫姝离在他们眼前消失的事情。

    地上只留下了当年他们送给宫姝离的礼物,云为衫将宫姝离留给他们的信拿了出来,可三个人谁都不愿意接,四周太过安静,哪怕明明有上官浅和云雀的哭声,也依旧太过安静,安静到他们三个人第一次觉得可怕,觉得自己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天上开始飘落大雪,记得最初的最初,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时,宫姝离最喜欢的便是雪,她总说世间白茫茫一片,看起来是那样的纯洁美好,可后来,她最怕的也是雪,因为冬日的到来便代表离宫门悲惨命运越接近。

    很快,宫尚角他们身上便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像个雪人一般,但他们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忽然,云为衫像是看到了什么,指着天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登时愣住了。

    只见宫姝离被一道光托着从天而降,宫尚角他们下意识抬起手,这一次,他们终于抱住了宫姝离。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凤厉的声音,“战神将军动了思凡之心,触犯天规,着,贬为凡人,受一世轮回七情六欲之苦。”

    宫姝离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三个人,莞尔一笑,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笑的这般开心,宫尚角他们也笑了。

    “以后,我便不再是珩落,而是宫姝离,宫门羽宫大小姐宫姝离。”

    “好。”

    宫尚角他们笑着笑着,便哭了,他们让宫姝离独自孤军奋战百年,最后一次还让宫姝离以性命为代价护下了他们,好在苍天有眼,又将他们的小公主还给他们了。

    宫姝离道:“我只有一双手,你们一哭哭五个,我应该先安抚谁呀?既然我回来了,便不要再哭了吧。”

    在那个原本宫门会灭门的冬日,无峰鬼崖阁被灭,历经了百年的命运,终是在这一日得到了更改。

    而在与无峰鬼崖阁一战中,因事发突然,鬼崖阁和无峰完全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上官浅她们只有受伤,没有死亡。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宫尚角他们便因伤势过重晕了过去,宫姝离当即让云为衫前往后山命大夫全部返回医馆为宫尚角他们治伤,也把月长老喊了过来一起帮忙。

    上官浅和云雀以及茗雾姬身上也带着伤,茗雾姬身上的伤势尤为严重。

    医馆的大夫都是男子,上官浅和云雀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们看伤势,无奈,便只能宫姝离亲自上阵,好在云为衫也会一些简单的治伤,所以宫姝离便让她去看云雀,自己则是留下来为上官浅上药。

    上药时,上官浅一直望着宫姝离,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上官浅怎么也舍不得将视线从宫姝离身上收回来。

    “姐姐……”

    “嗯?”

    “姐姐……”

    “嗯。”

    “姐姐……”

    “怎么了?”

    “姐姐真的回来了吗?”

    宫姝离无奈,“阿染,我回来了,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姐姐以后不会离开了对吗?刚才姐姐出现之后,我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战神将军动了思凡之心,触犯天规,所以要贬为凡人,原来姐姐真的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战神将军,我是宫姝离,以后,我会一直留在宫门,你若想我,便随时可以来宫门看我。”

    上官浅一愣,“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姐姐不要我了吗?”

    “我没有不要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但是,你想要一辈子做上官浅吗?你忘了吗?我说过,当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会助你重现孤山派门楣,阿染,你该回家了。”

    上官浅低眸,“我从未忘记我是秋落染,那我若离开了,姐姐会忘记我吗?”

    “自然不会,这么好看的妹妹,我若忘记了,岂非是我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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